間前推一小段。
索蘭尼亞大公艦隊的司令長官手足無措的站在自己的艦橋上,剛剛數分鐘內的一系列的突發狀況讓他本能的懷疑起自己的能力:作為艦隊的指揮官,他竟然完全無法搞清楚自己的艦隊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兩分鐘前開始,代執政大人乘坐的觀禮艦就完全失去了消息,不管艦隊司令命令水兵發射多少信號彈,那條船都毫無反應。
其實光是用肉眼看都能知道那條船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那船船體的中部已經燃起了大火,橙紅色的火光中不時有亮白色的電光閃過,而每當閃電造成的霹靂聲響起,船體底部中央的突起就會霹出一道電弧,直擊船體下方最近的一塊浮游島。電弧閃過之後,被擊中的浮游島多半會冒出火光,隱約能看到有背後燃燒著烈焰的人影從火海裡衝出,飛入空中,掙扎一陣子之後就跌入下方那無盡的黑色深淵中,變成一個越來越小的亮點。
司令官暗自推測,觀禮艦上大概沒有活人了吧——這樣說也不完全對,至少從還有電光閃爍這點來看,雷電御者還活著,並且正在船上和什麼人戰鬥(艦隊司令並不知道苔絲和代執政的真正關係,也不知道苔絲的計劃和她雇來的人)。
不過這些都不是艦隊司令要擔心的,現在擺在他面前最大的問題是,自己應該下什麼樣的命令?敵人到底是誰?是剛剛從觀禮艦上脫出地少女以及來接應她的那些人麼?那樣的話現在正在和雷電御者戰鬥又是誰呢?
旗艦上的士兵們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司令官,等著他做決定。
猶豫再三之後。艦隊司令咬了咬牙,吐出一句:「全艦隊,保持警戒!」
聽到上司的命令之後,漂浮在艦橋周圍的幾名翔士首先舒了口氣,剛剛他們奉命攔截升空攔截逃離觀禮艦的那名少女翔士,結果一碰到前來接應地那兩名翔士就立刻做出了自己無法匹敵的判斷,選擇了保命。所以現在得知不必去找那幫高位翔士拚命,自然一下子放下心來。
可還沒等他們盡情享受這輕鬆的心情,浩劫就降臨到整個索蘭尼亞大公艦隊頭上。
航行在艦隊那環形陣的前方地前導艦最先遭殃。一陣粒子雨劈頭蓋臉的掃過整艘船,輕巡洋艦的偏轉力場瞬間就過載了,光束雨撕碎了巡洋艦上甲板和側舷的風帆,在船上播撒下星星點點地火種。順便把那些不幸被粒子束命中水手燒個透心涼。火光中有人影飛臨前導艦上空,一個小光點從人影肩上扛著的棍子裡射出,拖著一道不易察覺的尾煙鑽進了前導艦船體。下一秒輕巡洋艦的船體就像是吹氣球一般急速地漲大,隨即橙紅色的火焰撕破了「氣球」的表面噴湧出來。巡洋艦就這樣在耀目地光芒中化作了索蘭尼亞上空地一枚巨型焰火。
爆炸聲隨後傳來,震撼著每個人地耳膜。輕鬆消滅前導艦的翔士乘著爆炸產生地氣浪,氣勢洶洶的殺向拱衛在觀禮艦周圍的艦陣,第八色的粒子洪流正遠遠不斷的從那翔士右邊的什麼東西上噴湧而出。向剩下的船隻掃射。就在氣浪超過那名翔士的瞬間,十餘個小光點從那翔士背後鑽出,帶著呼嘯聲鑽進緊隨前導艦的二號艦的肚子裡。激起了第二輪爆炸的狂潮。
索蘭尼亞是個很窮的大陸。所以除了雷電御者。索蘭尼亞軍中就再沒有別的高位翔士,不但如此。索蘭尼亞公爵艦隊的戰艦大多老舊不堪,很多船都屬於「能動就是奇跡」的範疇,因此米德特魯加歷次徵召索蘭尼亞領的軍隊參戰,都只要求公爵本人帶著羽翼覆命而已,於是索拉尼亞公爵艦隊漸漸的就成為米德特魯加最沒有實戰經驗的領地艦隊之一……面對突然襲擊,這樣一隻艦隊能有什麼作為就可想而之了。
襲來的翔士拆散第三條船的時候,才有零星的火力從艦隊的其他艦船上射出,迎向那名翔士,可是精度實在是讓人難以恭維,以至於那翔士連飛行軌跡都不改變,逕直向著第四條船襲去。
「快,發信號,全艦隊迎擊敵艦!不,敵翔士!各艦翔士升空!」艦隊司令現在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身邊的水兵高喊著下達命令,情急之下他說錯了好幾次,語氣裡有種歇斯底里的感覺,「快,快開火,開火啊!」
司令官的驚慌也傳染了水兵們,艦橋上的傳令兵手忙腳亂的射出信號彈,卻在信號彈炸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選了用於下達撤退命令的發信筒,綠色的退兵信號讓整個艦隊立刻陷入了更加嚴重的混亂之中。
圍著觀禮艦的圓形護衛艦陣一下子崩潰,各艦沒等司令官命令,就紛紛進入第一類航法,
力的向著周圍的空域奔逃。假如此時有人從索蘭尼仰望天空的話,他會驚訝的發現天空中彷彿開出了一朵巨大的第八色花朵……
但是厄運並不打算放過這些人,位於整個艦陣最後方,看起來最有機會逃脫的那條重巡洋艦忽然抖了一下,緊接著它船身的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開始錯位,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穿過了它的腹部,將船身切割成互不相連的兩部分,人的身體和火炮等設備一起從逐漸錯開的船身之間漏出來,灑向漆黑的夜空。瞪大雙眼驚恐的看著戰艦解體的司令長官忽然注意到,在自己和那條戰艦之間的夜幕中,有寒光閃過,看起來像是某種刀具的鋒刃反射月光後產生的效果。
「怪物……」艦隊司令退後一步,靠在艦橋邊緣的欄杆上,雙手緊緊的抓住欄杆地上部。以顫抖的聲音自語道,「他們全部都是怪物……」
就在這時候,艦隊司令聽見身邊士兵發出驚恐的叫聲,他剛回過頭,一陣溫熱粘稠的「雨點」正好灑到他臉上,濃重的腥味兒熏得他的胃部一個勁的扭動,一股又一股嘔吐感湧上他的喉頭,苦澀的胃酸充滿了他整個口腔。
將飛在艦橋上方地幾名索蘭尼亞翔士變成碎片的「怪物」拍打著背後那與夜空同色的羽翼,緩緩降落在艦隊司令官面前的甲板上。腳著地地瞬間他一橫手中的武器,把悄悄掏出手槍向他瞄準的士兵的身體懶腰斬斷。
「你是司令官吧,」那個「怪物」開口了,他說著一口流利地米德特魯加語。「老實招來,你們的主子,那個叫苔絲的女人到哪裡去了?」
司令官疑惑的看著眼前地「怪物」,好不容易才聚集起全部的膽量。顫顫巍巍的答道:「什、什麼?我們、我們只接受索蘭尼亞代執政大人地指揮……」
「不知道麼……」怪物呢喃了一句讓司令官摸不著頭腦地話語,換了副口吻接著問道,「那換個問題,從剛剛開始。有船接近過那條觀禮艦麼,或者觀禮艦上除了一開始地那名翔士外,還有別的人離開麼?」
司令官拚命地搖頭。就在這個時候穿著嶄新女僕裝。頭戴金屬兔耳的嬌小金髮少女從空中翩然落下。站到那眼前面目可憎的刀疤男的身後,以冰冷的目光盯著司令官——這讓司令官閣下的腦袋搖得更快了。
……
徐向北打量著眼前驚恐不已的軍官。揣摩著這人說謊的概率究竟有多大。
幾分鐘前,當徐向北帶著全副武裝的莉諾卡和換上新的女僕裝的莉斯接近索蘭尼亞艦隊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發生在觀禮艦上的戰鬥完全沒有讓他們三人插手的餘地,那個空間太小了,兩個人在裡面打就已經非常的勉強,再硬擠幾個人進去,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准——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缺乏戰鬥經驗還是單純的怒火中燒失去了判斷力,阿麗西雅那小丫頭竟然沒有想過離開觀禮艦,在外面對付那草帽男,好在對方似乎也沒有將阿麗西雅置於死地的想法,而是採取了拖延戰術,跟阿麗西雅打太極。
對方那詭異的舉動和阿麗西雅沒有追著莉斯去確認愛麗絲的狀況這兩點,讓徐向北確定,一切事情的幕後黑手苔絲依然活著,而且逃掉了。
基於此他決定逐個拆毀苔絲可能的藏匿處,將那個女人給逼出來。
於是他放出了莉諾卡……(囧)而他自己則和莉斯一道,向著分別懸掛著旗艦旗幟和第二旗艦旗幟的那兩條戰艦飛去,準備抓個「舌頭」打聽打聽。
現在莉諾卡已經把索蘭尼亞公爵艦隊的那些老爺船拆得七七八八了,而眼前這一副窩囊相的敵軍軍官又實在不像是有膽子說謊的樣子,於是徐向北就把目光投向最後的可能——位於航線正前方的索蘭尼亞公爵府。
他轉過身,背對著那軍官,對莉斯做了個手勢。人斬少女會意的點點頭,提起手中巨大的武士刀,雙手握住刀柄將刀舉過頭頂,擺出斬擊前的預備式,看起來索蘭尼亞公爵艦隊碩果僅存的一條船馬上就要步它的兄弟們的後塵了……
可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如螢火蟲般的第八色光輝在夜色中浮現,從破碎的索蘭尼亞大陸的各個角落湧出,他們從教堂和宗祠的墓室中升起,從死於今晚的浩劫索蘭尼亞人的屍身上升起,從整個大陸隨處可見的廢墟中升起。飄搖的微弱光芒一點一點的匯聚成橫貫整個夜空的第八色的巨大絲帶,絲帶和絲帶糾結在一起,逐漸融合成流動的光之河,所有的河流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動。
徐向北通過空識確認,所有的
向著遠處的月光舟流動,看起來多半是船上的那幫少愛麗絲幹了什麼事情才造成這異樣的狀況。
【夏亞,看那裡】辛德蕾拉的話語讓打斷了徐向北的思考,少女將空識中截取出來的圖像直接投影在徐向北的腦海裡。圖像地主體是夜色中的索蘭尼亞公爵府,而公爵府左側那快大型泊位上。看起來空無一物的空氣裡憑空浮現出一圈圈漣漪。
徐向北嘴角浮現出笑意,他以愉快的聲音低語道:「受第八粒子騷動的影響,終於露出馬腳了啊……」
……
於此同時,苔絲正匆匆行走在公爵府最裡層陰暗走廊裡,牆上火把的光芒映出苔絲那扭曲的臉,孤單冰冷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蕩的走廊裡。
佇立在走廊兩側地古舊鎧甲雕像無言的注視著行色匆匆的女主人,這一幕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漫長記憶中又一個不起眼的瞬間而已吧。
絲一路走到走廊地盡頭的牆壁前,她抬起右手,輕按放在牆壁前的初代索蘭尼亞公爵的半身像。於是她面前地牆壁在機械齒輪的傾軋聲中緩緩向上升起,露出隱藏在牆壁後面的走廊。
為了保護走廊盡頭藏著的那間房間,整個走廊被設計成了迷宮地式樣,迷宮的每一條死胡同裡都設置了致命的機關。所以步入迷宮之人一旦出錯,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絲毫不猶豫地邁入牆壁上地暗門,輕車熟路地在錯綜複雜的迷宮中穿行,一分鐘後。她進入了一間空曠地陰暗的房間。
房間的中央豎著一個圓柱形的大號培養槽,綠色的培養液中漂浮一隻看起來和阿麗西雅的比卡一模一樣的斑紋大貓。
絲走到培養槽旁邊,仰望著漂浮在液體裡的那隻大貓,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猙獰。她就帶著這樣猙獰的笑容。扳動了培養槽一側操作台上的開關。
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對不起,夫人,那個開關已經失效了。」苔絲身後的陰影中響起蒼老的男性嗓音。
絲猛的轉過身。盯著發出聲音的那片黑暗。她按住藏在自己懷裡的手槍。壓抑住自己的驚訝,冷聲問道:「誰在那裡。出來!」
腳步聲。
踩著腳步聲走出陰影的人的樣子大大出乎苔絲的預料。
那是一名身材相對高大,卻有著精緻面容、梳著麻花辮的女僕,女僕身上的圍裙的胸口,赫然繡著索蘭尼亞公爵家的家徽。可是這名美貌的少女卻以剛剛那把蒼老的男性聲音說道:「那孩子如果被完成,他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也不會帶給和他同契的翔士好結果,背負著罪孽的孩子還是不要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好,那對它們來說是最善意的做法。」
絲皺起眉頭,沖新出現的少女大喝道:「少給我廢話,你到底是誰,跟我說話的時候不要用假聲!」
「抱歉,這是老朽一時的疏忽。」少女如此應道,隨即抬起交疊在身前的手臂,一把抓住自己額頭,稍一用力就將自己的頭髮和整個「臉皮」扯了下來,露出藏在下面的那佈滿滄桑的臉龐。
月光舟的萬能管家以優雅的動作向苔絲行禮,同時以充滿紳士風度的蒼老語調接著說道:「老朽私自毀掉了您的財產,還望夫人您原諒。」
「是嘛,你就如此確定你已經殺掉了這傢伙?」苔絲扭曲著嘴唇,向恩萊科露出猙獰的笑容。
「當然,人形羽翼在成長完成前如果失去培養槽的支持,在數分鐘之內就會因為組織壞死而永遠失去作用,根據你的工匠遺留的筆記,那東西最早到明天才會最終成長完成,而我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停止了培養槽的運作,所以,不管您怎麼想,老朽認為那具邪道羽翼,是永遠不可能完成了。」
聽了恩萊科的解釋,苔絲發出尖銳刺耳的大笑聲,她猛的抽出自己懷中的手槍,調轉槍口,抵著培養槽的玻璃表面扣動了扳機。培養槽的玻璃上立刻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那裂痕不斷延伸,最終導致整個表面的崩潰,綠色的液體像瀑布般湧出,淋了苔絲一身,斑紋大貓那濕漉漉的身體滾到了苔絲腳邊。陷入瘋狂的女人撿起腳邊的那團東西,將它高高舉起,她盯著大貓的目光裡飽含著強烈的情感,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大聲呼喚著:「我,苔絲,以你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和我同契!」
耀目的光輝瞬間蒙蔽了恩萊科的雙眼,老管家一邊舉起手擋住眼睛,一邊難以置信的呢喃:「怎麼可能……難道說那東西……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