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夕顏穿著段纓絡挑選的那件杏黃色的裌襖眉目間柔和了不少。她笑著對段纓絡道:「段姐姐麻煩你提了那食盒。」
段纓絡低頭這才現腳旁有一個小小的提籃式的提盒。
「你這是要去幹什麼啊?」段纓絡不解地道。
顧夕顏掩嘴而笑:「你去了就知道了。」臉上有笑目光卻說不出來的悲痛。
端娘在一旁猶豫道:「夫人要不我也一起去……」
顧夕顏抬頭挺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不用段姐姐陪著我就行了。」
端娘嘴角微翕還欲說什麼顧夕顏已轉過頭去:「段姐姐我們走吧!」
段纓絡不解地提了盒飯然後和顧夕顏出了門。
天氣很冷以前顧夕顏總是一路小跑可今天她如閒庭漫步般的散漫。
「你看」顧夕顏院子角落的一株青松「那是我今年春天種的。」
段纓絡不解地望了一眼道:「是啊。爺當時還說了你的誰家的院子裡種松樹。」
顧夕顏笑了起來眉宇間有著少見的軟和:「我不知道嘛原來松樹是種在墳前的。」
段纓絡笑了起來想到當時齊懋生無奈的表情。
兩人走過穿堂顧夕顏頓了頓腳步「怎麼了?」段纓絡道。
顧夕顏就望著東邊的牆壁尋找:「那天和杏雨在這裡蹴鞠好像把一塊浮雕給打碎了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了……」
段纓絡拉著她:「快走吧這穿堂風冷死了要找明天再找……你今天為什麼不披一件大麾出來……」
轉角兩人就到了敞廈的屋簷下。
「我們這是去什麼地方?」段纓絡四處張望。
左邊直走就是通往晚晴軒的;右邊轉角就是通往勤園的甬道……
顧夕顏站在屋簷下。神色迷茫地望著鋪天蓋地的大雪道:「段姐姐人生真是奇怪!」
「什麼?」段纓絡不解地道。
半夜三更把她從被子拉起來也不說是為什麼又莫名其妙地站在這敞廈門前吹冷風而且齊灝好像沒有回梨園……段纓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來這個世界已經快四年了第一個人生的轉折是從盛京逃婚。那個時候是你陪在我的身邊;第二個人生的轉折是去洪台看望懋生也是你陪在我身邊;還有德馨院裡生地事……我生命中的每個重大時候好像都有你參與可奇怪的是你既不是我的親人。也算不上是閨蜜!」
到底出了什麼事?
段纓絡和顧夕顏並肩而立笑道:「這就是緣份啊!」
「緣份嗎?」顧夕顏眉宇間閃過迷茫。
她側臉望著段纓絡。眼角有晶瑩的淚珠:「你知道嗎?懋生喝醉了酒魏夫人讓翠玉去服伺他呢!」
雖然心裡有些吃驚但顧夕顏一直沒有身孕大家對此已早有心理準備。
段纓絡略一思忖已有些明白。
她微笑道:「所以攔了翠玉下來準備去勤園興師問罪嗎?」說話間又想到了這段時間兩人的劍拔弩張的關係調笑道:「我的身手雖然沒有魏夫人好但不見得就比齊灝差。你直管放心……要是早說我還可以帶柄劍來個突然襲擊保持打得他滿地爬……」
顧夕顏掩嘴而笑。
齊懋生的臉色煞白銳利地目光如刀鋒般的犀利。
貞娘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鎮定鎮定一定要鎮定……想當初她不也是這樣置之死地而後般的跑到松貞院來見到了齊灝然後才能留了下來……
貞娘靜靜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輕手輕腳地打開了溫著醒酒湯的布角露出繪著五蝠成祥圖案的粉彩骨瓷湯盅。
端起湯盅她低頭含羞地轉身坐在了床緣邊:「爺一直溫著了!」
齊懋生望著湯盅上的蝙蝠嘴裡像含了一顆苦膽似地。
夕顏你先頭只為我抱了外頭的女子一下就哭成那樣。如今。卻親手將別地女子送到我的面前……這真的是你要的嗎……你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可曾顧及到我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無力地靠在了床頭。
「少夫人讓你來的……」
好像要肯定什麼似的齊懋生又問了一遍。
齊灝一向尊重妻子……
貞娘想到這裡就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一聲「嗯」象劍一樣的刺進了齊懋生的心裡他不由地摀住了胸口。
熙照刺客刺他地那一劍只讓他感覺到了皮綻肉開的痛而貞娘的這句回答卻讓他痛過之後感覺到麻木。
屋子裡靜悄悄的風拍窗欞的聲音清晰可聞。
貞娘端著那盅醒酒湯心裡即焦急又惶恐。
湯裡放了很輕微的合歡散……如果成事以齊灝的性格那是誰也阻止不了的……可如何沒有成事那……
想到這裡貞娘的臉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爺!」她放軟了聲音「天氣冷著……小心涼了……」
齊懋生的腦袋裡一片空白他混混沌沌地只希望這一刻自己真地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才好……
兩人走在通往勤園的甬道上顧夕顏仰頭望著棚頂笑道:「你說如果懋生當時聽了我的用玻璃用棚頂這個時候就能看到雪花落在頭頂的樣子了……一定象走在櫻花飛舞的樹下……」
段纓絡也跟著抬了抬頭:「櫻花是什麼?」
顧夕顏就怔在了怔:「是我們家鄉的一種花。很漂亮……」
段纓絡笑道:「我走南闖北還沒有聽說過有這樣的花……你肯定又是在什麼書上看到了拿來哄我們!」
顧夕顏笑起來:「我經常哄你們嗎?」
段纓絡認真地點了點頭:「經常哄齊灝……不過我看他被哄得挺開心時時裝聾作啞順著你……」
「他是個好丈夫!」顧夕顏輕聲地道「我恐怕終其一生都無法將他忘懷……」
說到這裡一直微笑的臉上。終於落下了淚水。
段纓絡雖然少理俗事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事故地人
她輕聲道:「是誰在齊灝地屋子裡待寢!」
顧夕顏用手背擦了眼角的淚露出一個強裝地笑容:「是誰有什麼關係……沒有她還有她……」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去就算去了。又有什麼意義?
顯示自己的大度?還是要去鬧一場?
段纓絡吃驚地望著顧夕顏:「那你還……」
「那我還要去……」顧夕顏嘴角慢慢浮起一個笑容那曾經明亮生輝的眸子卻浸著無邊無際的悲傷:「我要是不看見。怎麼能死心……怎麼能放手……」
段纓絡突然明白過來。
那樣的恩愛過怎麼說放棄就放棄只有到了無可奈何的時候只有到了徹底失望的時候才有離開地勇氣吧!
段纓絡歎了一口氣沉吟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顧夕顏望著身邊漫天的飛雪輕輕地走到卷棚邊伸出手去一片絨毛般的雪花就落在了她的掌心漸漸融成了一滴水珠。
「與其到時候兩兩相厭。不如……就這樣……段姐姐我只是希望在我支撐不住的時候你能扶我一把。讓我不至於……走得那樣的狼狽……」
段纓絡和她並肩而站也伸出手去掬了一朵雪花在掌心。
望著漸漸化成了水的雪花段纓絡輕輕笑了起來:「齊灝不是說讓我以後聽你地吩咐嗎?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顧夕顏笑盈盈的臉上爬滿了淚水:「那我們走吧!」
手裡地瓷盅一點點的轉涼從指尖一直傳到了心間。讓貞娘忐忑不安。不是說喝醉了酒嗎?
可目光為什麼還那麼清冷?
她低了頭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爺要是您現在不想喝我讓四平幫您溫著……」說著就起身將蓋盅放在了一旁的炕幾上起身把薄被蓋到了齊懋生的身上「雖然屋裡燒著炕可您也不可大意……喝了酒。身子燥。受了風容易浸了邪氣……」
在喋喋不休的溫柔語氣裡。他的心思飄到了老遠。
如果是夕顏看見他沒有蓋被子恐怕就會直接撲到他的身上嫵媚地斜睇著他嬌滴滴地在他耳邊誘惑他:「我變成你的小被子好不好?」
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如刀絞好像有一盆冷冰冰地水突然間就潑在了他的身上一直冷到骨子裡一直寒到心裡……
他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一雙泛著麗色的眼睛正含羞帶怯地望著自己神色間有幾份不安有幾份拘謹……
貞娘滿心歡喜。
齊灝終於有了動靜……只要他不是死氣沉沉的一動不動就有辦法……
她忍不住嘴角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身子輕輕地傾了傾讓自己低低衣襟內半露的酥胸暴露在了齊懋生的視野裡。
燈光下本來滑膩如玉的膚色卻讓他覺得白得刺目。
他目光呆滯面色冷竣。
難道……這就是他和夕顏的未來……這就是他努力到今天要得到的結果……
用餘光打量著齊懋生地貞娘就不由地怔了怔。
齊灝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或者是事出突然無法拉下臉面來……可過了這一夜她哪裡還有機會……
貞娘目光閃爍重新端起了放在炕旁的蓋盅。
「爺你就喝一點吧這可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啊!」
齊灝的的目光果然就落在了醒酒湯上。
貞娘拿起調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調羹送到了齊懋生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