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回梨園的齊懋生聽到顧夕顏的話呆立在了簾子外頭。
抱著帳冊的紅玉和墨菊進來就看見齊懋生閉著眼睛滿臉痛苦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她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少夫人不育的事雖然大家都不提但心裡都隱隱有了認知。
齊懋生聽到身後有輕盈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看見是紅玉和墨菊他沉著臉快步而去。
紅玉和墨菊都覺得心裡有些冷。
國公爺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夫人可如今只怕是今非昔比了……
兩人怔了好一會紅玉拉了墨菊出了屋子悄聲地道:「可別說爺剛才來過。」
墨菊含淚點了點頭兩人又看了看對方的神色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這才撩簾而入。
端娘看見兩個丫頭進來忙掏了帕子擦了眼淚。
顧夕顏抬了頭笑望著兩個並肩而入的俏丫頭。
紅玉和墨菊給端娘行了禮然後脫鞋上了炕。
三個人圍著炕幾攤開了帳冊。
自從去年那個年關過後這幾個丫頭也算得上是真槍真刀的實習了一回然後顧夕顏又回來給大家開了一個小會總結了一下不足幾個丫頭心裡有了底做起事來更自信了。
紅玉就報了這個月的帳目然後又說了下個月的預算。
顧夕顏有些心不在焉的等紅玉說起下個月的預算時顧夕顏突然問道:「墨菊上次送你來的那個姓田地小伙子叫什麼來著你還記得嗎?」
顧夕突然轉移話題。問了一個讓墨菊臉紅的問題大家都不由怔在了那裡。
「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嗎?」顧夕顏對大家的表情視而不見又問了一次。
墨菊定了定神道:「不知道。只知道姓田。是田兢大人家的侄子。」說著臉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顧夕顏就望著墨菊笑了笑道:「我光顧著自己傷心了倒把墨菊的事給忘了!」語氣中無限的唏噓。
墨菊最怕顧夕顏形槁心灰的樣子現在看她有了說話的興致也顧不得羞了道:「夫人問這幹什麼?」
顧夕顏卻笑道:「你們哪個去趟勤園跟爺說一聲。說我想見見劉家的那個十二少奶奶!」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顧夕顏這是怎麼了。
消息傳到了齊懋生那裡齊懋生也沒有在意。
可能是想問問顧家諸人的消息吧。
這段時間皇上對皇貴妃顧氏可是言聽計從而且在皇貴妃娘娘的安排下那年和簡青一起入宮的閔潔如今已有六個月地身孕還晉封了三品婕妤。米霽也時常往顧家走動。顧夫人也好顧盼兮也好都平平安安清清靜靜的沒什麼不妥的地方。
「那就快派人傳了。」齊懋生隨意地吩咐了一聲。然後轉頭去和定先生商量在梁地出征燕軍的糧軍一事。
說著說著他心裡就覺得不對勁突然就叫了四平進來:「你去梨園看看!」
四平得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吩咐卻還是一溜煙地跑去了梨園。
好像一切都挺好的嘛!
婢女們該幹什麼的就幹什麼夫人正襟危坐在坐在炕幾上繡花端娘陪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小丫頭們看見了四平知道是爺來讓他問消息了都圍上來嘰嘰喳喳地道:「四平哥哥。爺讓你來問什麼!」
四平笑著摸了摸頭道:「就是讓來看看夫人在幹嘛!」
小丫頭們笑嘻嘻地道:「夫人今天一天都在繡花呢!」
四平摸頭不知腦地站了半晌然後回了勤園。
中午的時候懋生留在勤園吃午飯期間問四平:「怎麼說了?」
四平謹慎地道:「回爺的話夫人一天都歪在炕上繡花呢!」
「端姑姑呢?」
「在一旁陪著說話呢「都說了一些什麼?」
四平回憶了半天道:「七七八八的。小人只是零零散散地記得幾句。」
「說給我聽聽!」
「是。」四平盡量地不帶觀點地敘述著。「夫人問端姑姑喜不喜歡雍州。端姑姑說。哪裡都一樣。夫人又問端姑姑要是讓你選你是喜歡雍州呢還是喜歡舒州。端娘想了一會說喜歡雍州。還說她在舒州老家已經沒什麼人了一個遠房的侄子和侄媳婦天天就想著讓她大貼小補一點也沒什麼意思。夫人就說不管怎麼說有個晚輩照顧總是好地。還說要不就在這群小丫頭裡選個喜歡的收在膝下過幾年榮養了再給小丫頭招個上門女婿以後也有個依靠……」
四平的話說到這裡齊懋生就跳了起來
他丟了吃到一半的飯急沖沖地去了梨園。
梨園裡靜悄悄的只有那個叫雲裳的站在屋簷下服伺。
平時顧夕顏見到他就喜笑顏開不顧禮儀地和他摟摟抱抱的他到是覺得人越少越好可今天看了心裡卻冒起一團火來。
齊懋生臉色鐵青厲聲道:「人呢都到什麼地方去了……主子還沒歇下你們到歇下了……是不是都不想活了……」梨園的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齊懋生火。
銳利的目光生硬的神色凜冽地氣質全身都散著讓人不粟而寒的殺氣。
梨園的規矩在顧夕顏進園地第一天就定下的。從來沒有第二種聲音。如今被齊懋生這麼一吼大家都戰戰兢兢地跑了出來三三五五地站在角門或是屋簷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顧夕顏當然也聽見了忙遞了一個眼色給端姑姑自己趿了鞋就準備出去看看一撩蓆子卻和齊懋生碰了一個正著。
「這是怎麼了……」顧夕顏的話還沒有說完齊懋生就一下把她摟在了懷裡炙熱的吻也密密匝匝地落了下來:「夕顏夕顏……」
他一邊喊著顧夕顏地名字一邊開始粗暴地解她地衣襟。
「懋生。你這是怎麼了……」愕然中齊懋生已把衣冠不整地顧夕顏丟到了炕上的墊子上開始脫自己衣服。
端娘「哎呀」了一聲忙把屋子裡正服伺顧夕顏地人帶了出去。
除了疼還是疼……
顧夕顏無力望著在自己身體裡進進出出的齊懋生。
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好像要在她身上洩什麼似的……他的眼角眉梢也儘是痛苦。可就是這樣的疼自己還能感受多久……
想到這裡顧夕顏淚盈於睫。心底軟軟地溫柔地摟住了齊懋生。
冰冷的手輕柔地撫摸著他……
齊懋生突然就清醒過來。
望著含淚而笑的顧夕顏他逃避似地把頭埋在了散著淡淡純香的烏間:「夕顏你別走。哪裡也別去……我們會有孩子的……一定會有孩子的……我們去盛京的棲霞觀……」
是因為這個嗎?
顧夕顏心底生楚緊緊地抱著齊懋生軟軟地應了一聲「好」。
從那天以後齊懋生就把公務般到了梨園兩個人一東一西地歪在臨窗地大炕上顧夕顏繡花齊懋生看公文。
有時候齊懋生抬頭:「繡得不怎麼樣嘛?還要再練練!」
顧夕顏就朝著他柔柔地笑想起了柳眉兒。
她今年六月份在盛京產下了一個男孩。
如果自己沒有從中插這一下懋生。已經做父親了吧!
她心底一片悲涼繡花針就紮在了自己的手上。
潔白如玉的指尖很快就沁出一顆血珠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心兩用的齊懋生立刻就現了顧夕顏的情況拉過她地手把沁血的指尖含在了嘴裡。
感覺著指尖的溫暖小心顧夕顏柔柔地望著齊懋生:「懋生你出面跟田兢說說吧我想把墨菊嫁給他的那個叫田忠的侄
齊懋生全身一僵。
「我打聽過了。他以前訂過一門娃娃親。五年前女方去逝了……」顧夕顏笑道「今年二十歲。比墨菊大三歲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百長但以他的年紀也是相當不錯的了……」
前兩天讓劉家的十二少奶奶在雍州歪脖子胡同買了一個三進的青瓦房今天又說要把墨菊嫁出去……自己還要怎樣還要怎樣為她求醫問藥為她拜神敬香甚至決定走一趟盛京……可她呢?煎得藥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求來地吉符看也不看一眼地把它丟在旮旯裡就是魏夫人送的玉桃盆景她借口太貴重移到了一旁的鏡台……
那些說不出口的委屈都化成了戾氣浮在了臉上。
他「叭」地一掌就把手邊的炕幾拍了個稀巴爛:「顧夕顏你你你太不知好歹了!」
耐心怠盡了嗎?
顧夕顏臉上浮現出淡淡笑容目光中卻有著洞察秋毫的犀利。
在這樣的目光中齊懋生突然就生出了幾份狼狽。
他心亂如麻拂袖而去。
已是風聲鶴唳的端娘早在齊懋生拍桌地時候就已焦急地站在了屋外看見齊懋生出來忙笑著喊了一聲「爺」齊懋生看也沒看端娘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梨園。
端娘忙趕了裡屋。
身邊飛舞著凌亂地紙片裙擺間是破裂的斷木顧夕顏嘴角掛著淡淡地笑容神色安祥的繡著花。
哀大莫過於心死!
端娘只覺得心裡冰涼冰涼的她跪在炕緣邊拉著顧夕顏的裙擺就哭了起來:「我的好姑娘你有什麼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我情願你像上次為爺喝花酒的事鬧一場我心裡也好受些!」
顧夕顏笑著放下了繡花繃子輕聲道:「姑姑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我的是希望懋生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要有別的女人;懋生的是生不出兒子就納妾……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有什麼好鬧的……只是不死心罷了總想在他身邊多待會以後就是想看看怕都是沒這機會了……」
「不會的不會的」端娘驚恐地搖著頭「您胡說些什麼啊!就算是以後爺有了妾室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妻不會的不會的……」
顧夕顏淡淡地笑了笑低下頭去繼續繡她的花眼宇間無比的認真、虔誠!
齊懋生騎著馬飛馳在雍州的大街上看到驚慌的人群看到掠過的街景那口堵在心中的怒氣卻像凝結成了團似的無法散去。
夕顏你怎麼能這樣……甚至不願意去爭一下……這比沒有孩子更讓我難過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