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生對珠璣社設在大堂嫂莊園的事我們一直沒有定下來這次大堂嫂邀請我們去那裡做客我準備帶著紅鸞去莊園住幾天你來信說已從高昌啟程正在回雍州的路上我就不和你嗦嗦了。
等著你回來……」
這是齊懋生高昌之行收到的最後一封從雍州來的信那時候齊懋生正在回雍州的路上他中途他斷斷續續地給顧夕顏報了幾次行程顧夕顏都沒有回信。
可能是去了大堂嫂的莊園不方便寫信吧!
不管怎麼說這樣利用軍是諜報傳遞書信就算是夫妻被人知道了都會引起詬語。
齊懋生沒有在意日夜兼程地往回趕。
顧夕顏也的確是不方便回信。
八月初二她留了端娘、紅玉、雲裳在梨園管家帶著紅鸞、墨菊、梔子、雷嬤嬤、王嬤嬤、翠玉、嫣紅、夏晴、杏雨還有本應該躺在床上的段纓絡等人去了崔氏位於雍州城外的莊園和她們同行的還有方少芹和她身邊的婢女嬤嬤們。
有一點顧夕顏並沒有在信中和齊懋生提起這次出行不僅僅是受了大堂嫂崔氏的邀請還得到了徐夫人的批准。
因為七月末花生胡同那邊傳來消息說魏士英懷孕了。
燕國公府第一個知道消息的是顧夕顏。
當天晚上方少芹就趕到了梨園。
她臉色如常姿態依舊端莊舉止依舊優美但那挺得直直的背脊卻漏露了她的忿然。
方少芹笑著對顧夕顏道:「嬸嬸魏士英懷孕了。我為了避嫌。只得來求嬸嬸收留我幾日。」
當時顧夕顏就傻了眼問道:「有多少時間了?」
方少芹嘴角浮出一個諷刺的笑容:「說有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
顧夕顏在心裡算了一下。
那豈不是在他們新婚之時……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忙點頭:「你先安心住下就是……」然後叫了雲裳服伺方少芹盥洗。
跟她而來的石嬤嬤含淚向顧夕顏道了謝。
顧夕顏趁著這機會去找了端娘把情況跟她說一遍道:「把少芹安置在珠璣館她最喜歡那裡的氣氛。你親自在旁邊服伺著吩咐廚房做幾道她平時喜歡吃的菜送來。我去徐夫人那裡一趟。」
端娘滿臉地唏噓顧夕顏帶著翠玉轉身去了賢集院。
徐夫人剛躺下聽說顧夕顏來了思忖了片刻才讓人迎她進來。
顧夕顏給徐夫人請安後徑直道:「少芹在我那裡說是大少爺屋裡的魏姨娘懷了孕怕惹起什麼閒言閒語。所以想到我那裡歇幾天。媳婦也不敢拿主意特意來稟告母親!」
徐夫人當時兩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屋子一陣混亂易嬤嬤又是用涼水給徐夫人敷頭。又是掐仁中好容易徐夫人張開了眼。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易嬤嬤。派人去把那個小賤人肚子裡的孽種給我踢下來!」
易嬤嬤就看了顧夕顏一眼道:「夫人說胡話了吧魏姨娘懷的可是齊家的血脈……」
「我呸!」徐夫人臉色猙獰眼神渙散「那小賤貨嫁進來不到三個月就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他為什麼護著她不讓她來給我請安。不就是怕她在我面前立規矩。把那孩子給立沒了……別以為我不作聲就把我當傻子……」
易嬤嬤驚恐地望了臉色煞白的顧夕顏一眼。狠狠地就在徐夫人的胳臂上擰了幾下口中急急地道:「夫人夫人……」
滿屋子裡的人卻靜得死一般寂。
光亮一點點地聚集到了徐夫人的眸子中漸漸化成明亮如利刃般的眼神。
「你們給我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少芹!」說完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顧夕顏的身上。
顧夕顏還沒有那徐夫人的支言片語中回過神來她的表情還有些僵硬道:「爺不在家。如果母親一定要去松貞院我看還是一個人去為好……」說完意味深長地撇了易嬤嬤一眼。
徐夫人「騰」地跳下了床身手矯健地完全不像一個年逾六旬的老人伸起手就朝著顧夕顏的臉上扇來。
「她們去得我就去不得……」
顧夕顏直覺貓了貓身側著臉躲過了徐夫人手掌。
儘管如此她還是被嚇得連退幾步直到腰身挺到了桌几上無處可退才停了下來。
徐夫人見狀還有追過來易嬤嬤卻適時攔住了徐夫人不停地道:「夫人夫人您冷靜些……少夫人說的也有道理你還是看去看看玉官吧大少奶奶那裡有石嬤嬤還有少夫人不會怎樣地……」說著揮了揮手。
屋子裡的婢女嬤嬤得到了明確的指示七手八腳地上前有的扶徐夫人坐下有的給徐夫人遞茶有的給徐夫人穿鞋。
徐夫人則臉色灰白地坐在炕沿邊目光陰霾地望著顧夕顏。
顧夕顏看見有人攔住了徐夫人自己又離她有了十來步的距離人漸漸冷靜下來。所以當徐夫人的目光望過來時顧夕顏不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徐夫人的神色。
目光冰冷帶著風霜般的寒意。
顧夕顏心裡直打鼓。松貞院住燕國公德馨院裡住燕國公嫡夫人這可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懋生為了保護自己還不知道在暗地裡使了多大地勁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就算徐夫人再怎樣。在這一點上也是絕不能讓步的。
看來正面的衝突是不能避免了的!
既然如此不如先制人。
心間流轉間顧夕顏上前幾步正欲說話卻突然現徐夫人的目光依舊停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她心中一動。順著那目光望去。
原來在挺住自己腰身的茶几旁邊是一架博古架子架子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玉料、石料、木料雕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身高約有兩尺的玉石芙蓉盆景粉紅色的花瓣碧玉的葉子。出灼灼光華華麗之極。
是在看博古架的東西嗎?
顧夕顏再次移了移腳步。
徐夫人地目光依舊直勾勾的。
看來真是在看博古架上的東西。
顧夕顏不由好奇地轉頭想知道徐夫人到底看的是什麼。誰知道。易嬤嬤已帶著歉意的笑容迎了上來擋住了她的目光:「少夫人這裡面的前因後果。您都是知道的。夫人這是氣糊塗了您可千萬別往心去。我知道您是好心那金嬤嬤就是前車之鑒……夫人是沒想明白讓你受委屈了。我在這裡代夫人向少夫人陪不是了!」說著就跪下來要給顧夕顏叩頭。
「嬤嬤快起來!」顧夕顏忙攙了易嬤嬤「惹得母親生氣。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嬤嬤這樣。可真是折煞我了。」
易嬤嬤對顧夕顏並沒有話中說的那麼恭敬她順勢就站了起來笑道:「既然如此少夫人還是早點回梨園吧!大少奶奶那裡還望少夫人仔細開導才是。不管怎麼她畢竟是從熙照來的我們燕地仰仗熙照的地方多著呢……」
顧夕顏眉目順和地聽著易嬤嬤嘮叨完了然後給徐夫人曲膝行禮後帶著翠玉她們回了梨園。
梨園裡方少芹已梳洗完畢歪在珠璣館地大榻上雲裳和嫣紅跪在她的身後正用毛巾給她絞乾頭。
她看見顧夕顏笑道:「回來了!」
顧夕顏不想和她說些虛偽的應酬話點了點頭道:「我讓小廚房裡做了春餅你要不要吃一點!」
方少芹大笑:「要總不能為這事就不活了吧!」
笑容是那樣的璀璨眸子裡那樣的悲傷象早春的花雖然盡力開放可最終也敵不過轉瞬即來的倒春寒。
少芹也是努力過的吧!顧夕顏歎了一口氣叫人端了炕桌上來。
方少芹大口地吃著東西笑道:「嬸嬸你有一次煮了牡蠣粥給我吃是想把我嚇跑吧!」
面對這樣聰明伶俐的女子顧夕顏暢然地笑:「是啊!怕和你處出感情來了有一天會不忍決斷……」
方少芹添著指頭上沾著的甜面醬:「我在梁地還吃過燒蠍子……牡蠣粥算什麼……嬸嬸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顧夕顏挑了挑眉。
方少芹目光幽幽地望著她:「因為你總是微笑!」
「哦!」顧夕顏微笑著望著她。
「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你總是微笑!」方少芹笑容苦澀「我們談詩論畫的時候紅鸞把你地衣裳弄髒的時候貞娘挑釁你的時候我窺視你的時候……不管什麼時候你總是微笑好像這一切都只是掠過你耳邊的風都只是照在你身上的光影你總能從中找到值得你欣賞的地方然後用包容的心態去看待……在你身上我總能感覺到熨貼般的舒適。」
透過那些光影斑駁看到隱藏在心底最深的自我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顧夕顏有一瞬間的惶恐。
望著顧夕顏有些僵硬的笑容方少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逗你玩的!我呀是仗著自己是小輩可以到嬸嬸這裡來撒撒嬌……」
顧夕顏望著的目光卻是悲哀的:「少芹博弈開始了嗎?」
方少芹微怔。
「我們之間的博弈開始了嗎?」顧夕顏望著方少芹修長入鬢的眉挺直俏麗的鼻喃喃地道「我們的友誼竟然消失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