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上午齊懋生送走了崔慶和閔公公就吩囑顧夕顏收拾行囊回雍州。
按照和熙照的協議齊懋生得退出江中郡所以齊瀟會留下來做些善後的工作估計要到四月中旬才能成行至於能不能趕回雍州參加齊毓之的婚禮那就很難說了。
來的時候不覺得走的時候才現東西實在是多光是打包行理就用了整整兩天的時候四月七日中午顧夕顏和齊懋生離開了生活快兩個月的洪台府衙。
當馬車走出洪台城時顧夕顏忍不住貼在馬車的玻璃窗上回頭望了又望。
齊懋生笑道:「是不是捨不得?」
按照禮儀齊懋生和顧夕顏應該分車而坐可齊懋生一句「我正病著要人照料」顧夕顏就被安置在了齊懋生的馬車裡。
顧夕顏點了點頭。
齊懋生也湊過頭去望著車窗玻璃外漸漸遠去的洪台城頭沉聲道:「你放心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再回來那恐怕將又是一場血戰吧!
顧夕顏心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洪台到雍州算是顧夕顏來往次數最多的路途了可身邊的人不一樣心情就不一樣看在眼中的風景也不一樣。
明媚四月天像個青春正好的少女到處都透著生機勃勃的盎然草也綠。花也艷風也輕。雲也淡。
一路上齊懋生大多時候都在馬車裡看諜報顛簸中眼花地厲害。他丟下手中的紙片卻看見顧夕顏睜著大大地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窗外。齊懋生順著她目光朝外望。可以看見田埂頭三三兩兩提著竹藍嘻笑的少女和田地裡彎腰勞作的農夫。
「這有什麼好看的?」齊懋生道趁機摟了顧夕顏斜依在了迎枕上。
顧夕顏的神色間有些慵懶神態卻透著艷冶。她笑道:「回了齊府可連這都看不到了。」
齊懋生就搖了搖頭。笑道:「定州離雍州有二十來天地路程不過九峰離雍州只有兩三天的路程夏天他們那邊涼爽你可以去看看柳眉兒。」
這傢伙夏天要去高昌了就放自己出去透透氣啦!
顧夕顏笑道:「那也要家裡的事順當才行啊。要不然哪有心思到處走。」
齊懋生表情凝重地揉了揉太陽穴:「夕顏我的家事一團糟現在卻要你來挑這個擔子……」
反正路途遙遠又沒有什麼事可做不如趁著這機會談談。
顧夕顏思忖著笑道:「別的我都不怕就怕到時候我們兩個人會為了紅鸞的事起爭執。」
齊懋生奇道:「怎麼會?內院的事歸你管……」
顧夕顏正顏地道:「懋生我覺得紅鸞現在的問題不是嫁給誰。而是怎樣學會獨立生活……畢竟她還有她的路要走。」
果然齊懋生就愣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還沒有見到她怎麼就敢肯定她不能獨立生活呢?徐夫人一向溺愛孩子葉紫蘇又是個沒主見的……你和她們不同紅鸞跟著你。一定會變得不一樣的!」
顧夕顏知道這個問題已不易深談下去。她笑道:「你說的對我還沒有看見紅鸞。現在就下定論是太早了一些!」
齊懋生沉默不語。
這個話題成了兩人之間的禁忌顧夕顏聰明的沒有再提她笑語晏晏地和懋生說著路途的風景還心情頗好地哼了幾曲小調。
她這種迴避的態度卻讓齊懋生非常的不安敏感的他知道夕顏在這件事上並沒有釋懷只是不願意讓這個問題成為他們之間的荊棘而已!
一路兼程終於在四月底到了雍州境內地碭莊縣晚上他們在碭莊縣縣衙裡歇息。碭莊縣的縣令見到齊懋生膝蓋都有點軟忙和家人讓出了正屋給齊懋生夫妻休息又派了妻子親自去服伺顧夕顏自己則在花廳置辦了豐盛的酒菜款待齊懋生。齊懋生掂記得明天一早還要趕路拒絕了縣令的美意草草吃了幾大碗飯就回了屋。
縣衙後院齊懋生看見正屋外間只站著杏雨一個丫頭他不由奇道:「怎麼只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杏雨見來人是齊懋生忙曲膝行了禮道:「回爺的話夫人讓去休息了。我在這裡輪值。」
齊懋生剛開始的時候還不習慣屋裡沒有人服伺但隨時間的推移他也開始覺得這樣也不錯就好像擁著共同的秘密的兩個人有著不為人知的親暱。不過即使是這樣齊懋生也不會去自己打水洗臉充其量在和顧夕顏一起時有所迴避而已。
這對他來說已是很大的讓步了。
「夫人身邊誰服伺呢?」
「夫人說要休息了所以……」
齊懋生就點了點頭揮了手示意四平自己去休息然後自己撩了簾子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暈暈黃黃的燈光中他就看見顧夕顏穿著褻衣支肘呆呆地望著炕桌上的瓜型玻璃燈在呆神間戚婉而茫然。
齊懋生鄂然。
夕顏神色是戚婉的是茫然的為什麼?
他心裡隱隱有一種認知。
除了自己還有什麼能讓聰明的夕顏覺得為難的?
歡笑也是為了他惘然也是為了他……顧夕顏好像注意到有人進來了她立刻堆上笑容轉過頭來。看見是齊懋生顧夕顏笑容更燦爛了:「回來了。我讓杏雨打水你擦把臉!」
這一路上他們也有好幾次借宿在官員的府衙不管旅途如何疲憊顧夕顏總是以端莊優雅地姿勢親切隨和的態度和那些官太太們寒暄。特別是走到晉寧府時。知道知府王芝景是出身關東郡定州王家而且是熙照二百九十一年地進士及第聞名燕地的大學者、能吏她甚至還親手下廚整了一桌酒菜。贏得了王芝景和太太的交口稱讚。第二天王芝景的太太甚至還親自服伺顧夕顏吃了早飯。路上他有些不忍地道:「你要是不喜歡就不要去應承她們……」
顧夕顏卻笑道:「你不也說了我現在可是齊顧氏先是齊。然後才是顧。我和這些官員的夫人關係融洽了也可調節一下你和這些下層官員們的氣氛。」
齊懋生知道她說的有道理。自己十五歲承爵為了震攝那些對他心生不滿的人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嚴厲而冷竣以至於下屬在自己面前戰粟的時候多輕鬆的時候少有什麼事都會拐彎抹角地找齊瀟……他不放心讓魏夫人插手燕國公府的事務也與魏夫人不耐煩周旋這些瑣事有很大的關係……這樣的顧夕顏。自己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關心則亂吧!
望著顧夕顏的笑臉齊懋生突然間覺得有些心酸。
在夕顏那如花的笑靨下還有多少的苦澀呢?
原來讓她受委屈的一直是自己……可笑自己卻還口口聲聲地說會維護她!
他抿了抿嘴帶著勇往直前的無畏坐到顧夕顏身邊很認真地望著顧夕顏。道:「夕顏。我想和你談談紅鸞的事!」
顧夕顏很意外她還以為齊懋生會暫時迴避這個問題。
齊懋生看見她有點怔。更覺得自己在處理齊紅鸞的問題上傷害了顧夕顏。他鄭重地道:「我仔細考慮過了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畢竟不能代替她過日子。以前我對紅鸞關心的不夠很多問題都忽視了我不願意把事情向壞的一方面想可能在心裡恐怕也有一點推御自己責任的意思……」
顧夕顏驚訝地嘴角微張。
齊懋生總是這樣……坦然地直面困境不推御、不逃避……有一顆勇敢的心……
「夕顏」齊懋生很真誠地道「我既然把家裡的事交給了就要信任你對這些事務的處置才對。紅鸞的事我不再過問了把她交給你……」
「懋生!」顧夕顏有些張口結舌起來「我恐怕沒你想像的那樣有能力……」
齊懋生笑著點頭:「我們不是曾經約定過要彼此坦誠嗎?我們一起商量著辦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我們的!」
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兩人之段時間隱在心中的荊棘顧夕顏真地沒有想到。
懋生總是讓她意外……
她有點激動地摟住了齊懋生但心裡卻更惶恐了。
自己能不負懋生所托嗎?
一進入五月份燕國公府上上下下就有點戰戰兢兢起來按照齊灝的行程他應該在五月初回來。
五月二日齊懋生身邊的一平終於回到了燕國公府開始著手齊灝回府的事宜。所以當五月三日簇擁著齊灝的大隊人馬迎著晚霞進入雍州城時被清了道的雍州城主幹道上三步一崗十步一哨的早已是一副肅穆的景象。
齊灝雖然一直野心勃勃躍躍欲試但在行政屬隸屬上燕國公府還是熙照王朝的一個機構齊灝以下還設有正三品的府事一人正四品的少府事二人正六品的府丞四人從七品的主薄六人正九品的錄事若干名除了如龔濤這樣被齊灝派出去的官員留在雍州的大小官員加起來也有個四、五十人他們一大早就聚集在了燕國公府內。
齊灝一進城燕國公府就得到了消息在齊毓之的帶領下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按照品階排在了台階前。當齊灝的馬車停在並不雄偉的燕國公府門前時大家都齊整整地跪了下去黑鴉鴉的一片口裡齊喊著「恭迎國公爺」把戴著帷幄跟在齊懋生身後下車的顧夕顏喊得嚇了一跳。
齊懋生今天穿了一件孔雀藍織錦雲紋圓襟長袍這顏色本來就給人一種囂張的感覺可齊懋生把臉一冷竟然就生生把這顏色給壓了下去整個人就透露出睥睨的傲然別說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員了就是顧夕顏都感覺到了一種刀鋒般的寒意。
難怪大家都覺得齊懋生不好相處了!
顧夕顏腹誹著一副垂手恭敬的模樣跟著齊懋生穿過了伏在地的人群然後在四平的帶領下穿過府衙大廳的穿堂進入了後宅。
齊懋生就小小的結舌了一下。
四平則滿頭冷汗。
顧夕顏忘記了給齊懋生行禮徑直去了後宅。
不過到底是忘記還是沒有這自覺性齊懋生也不敢肯定了。
夕顏對他那些禮儀上的恭順都能讓他感覺到如戴了假面具般的不真實。
齊懋生臉上就不由閃現了一絲無奈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