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弟弟好像還沒有回來繼母和父親的臥室裡還透著光。
顧夕顏輕手輕腳進了廚房準備倒茶水喝。屋子裡卻響起繼母高亢的顯得有些激動的聲音:「……如果你不說那由我來說。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寶的女朋友懷孕了……我們也是養兒養女的人難道還讓人家的閨女去墮胎不成……」
顧夕顏有些意外沒想到小自己五歲的弟弟竟然馬上就要做爸爸了!
「這這……」父親的聲音軟弱「你這樣不是明著要攆她走嗎?」
繼母一聽語氣更忿然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自從我嫁到你們家對你女兒啥樣你心裡難道沒有數你女兒心裡難道沒有數……別的不說家裡兩室一廳我讓夕顏睡一間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睡客廳一睡就是十年……可這次不一樣了小寶要結婚了!我們給他買不起房子怎麼也得給間屋他住吧……」
父親沉默著。
繼母說話的聲音裡都帶著點哭腔了:「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好人還在乎這幾天……這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嗎?」
顧夕顏已聽得明白面孔起熱來心中也升起一絲羞愧。繼母的話有道理父親只是一名普通的中學老師繼母早已下崗在家現在物價漲的那樣厲害顧夕顏給的那點生活費簡單就是杯水車薪……
換位思考自己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吧!
顧夕顏沉默著出了家門。
可出了家門顧夕顏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
她站在馬路中間躊躇了半晌跑到了市去買了幾罐啤酒坐在馬路牙子旁邊就開始喝起來。
平時的顧夕顏算得上是一個比較講究形象的人了在職場上又接受了不少的相關培訓可今天不知為什麼心底總想著放縱一回。
喝完了酒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有些模模糊糊起來顧夕顏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好反正不想回家。
有的士司機停在顧夕顏面前:「小姐要去哪裡?」
顧夕顏望著那司機覺得他眉宇憨厚就趴在車窗上問他:「你知不知道有個樟樹林種著真正的香樟風一吹香氣時隱時現……」
那司機豪爽地笑:「那地方可是有名的愛情林怎麼不知道上車我送你去……」
顧夕顏上了車司機嘮嘮叨叨:「……失戀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嘛……我看小姐穿著得體一定是個白領了像你們這種人心思都密什麼事都在心裡不如意的時候也只敢喝了酒撒撒酒瘋……去那裡悼念一下逝去的戀情就收收心吧天下何處無芳草……」
顧夕顏望著窗外如流星般閃過的霓虹燈兩行眼淚不由地流了下來。
如果母親還活著顧夕顏也會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樣失戀了會大聲地哭泣不如意了會大聲地抱怨受了委屈會大聲指責……可顧夕顏不能……或許是顧夕顏不敢……不是真正關心你的人怎麼會真心為您傷心你的哭泣你現怎麼著也不過是別人眼中的一場鬧劇而已……顧夕顏覺得自己的處境已經很讓人悲哀了何必再讓人看免費的八點半檔劇情……那只會顯得自己更加可憐而已……
顧夕顏又回到了那片香樟林聞著香樟特有的香味她感覺比剛才好多了。
雕花長椅上的人明顯比顧夕顏第一次來時少了很多顧夕顏在林中的小徑上穿來竄去想找到自己和小林坐過的長椅。迷迷糊糊地轉了幾個圈根本就找不著北了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顧夕顏身上卻變得燥熱起來她不耐煩地隨便找個了長椅坐了下來。
抬頭望天她第一次現月亮是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皎潔那樣的清冷……
最後一次這樣賞月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顧夕顏已經記不清楚了生活太忙了。不這不是理由而是借口。沒有的只是心情吧!
她率性地躺在了長椅上望著灰藍色的天空聞著香樟樹的香味漸漸墜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顧夕顏倏然醒來。
四周靜悄悄的連風兒都好像靜止了似的淡淡的巒霧圍繞著一動不動的樹枝沒有一點聲響。
怎麼在這種地方睡著了?
看來酒後真的能亂性如果這時候出現一個什麼「午夜淫魔」之類的……
顧夕顏想想都汗透衣襟她立刻刻坐了起來掏出了手機。
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了?
手機已自動關機了。
算了自己就是徹夜不歸恐怕也沒有人會因此睡不著!
望著由墨綠色的樹影、白色的巒霧組成美得如一幅中國靜態粉彩畫似的景致顧夕顏覺得好多了。人生難得有這種讓時光停留的靜謐心態她不由地又靜靜地坐了一會。可那些生活的瑣事象小跳蚤硬是扎得你不舒服。在家裡已經住了十年了現在也該是搬出去的時候了。繼母說的不錯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那女孩以後就是自己的弟媳了留著三分情面以後好見面……雖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但總是這個世界上和自己最有血緣關係的……而且搬出去住又不是什麼生死關頭有什麼放不開的自己的同事也有很多在外面賃屋住的她們有些人收入還不如自己呢……
想到這裡顧夕顏一直有些彷徨的心才略略定了下來。她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暗給自己「加油」了一番才站起來準備回家。
正在此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姐姐姐姐請你留步!」
顧夕顏回頭。
長椅後一棵合抱粗的香樟樹後探出一張如梨花般白淨的少女臉龐齊腰的長水樣蕩漾在她的身後。
顧夕顏朝四周望望只有她們兩人笑著確定:「你是在喊我嗎?」
少女點了點頭從香樟樹後面走了出來。
那女孩五官非常瑰麗眉宇之間還帶著稚氣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的眼睛卻帶著盛氣凌人神情。她倨傲地問顧夕顏:「你是誰怎麼在這裡?」
顧夕顏失笑。這女孩身材非常削瘦沒有曲線雖然身高大約有一米六二左右但一看就知道是個正在育中的小姑娘最多不會過十五歲。她身上穿一件月白色的真絲長袖長褲兩截式左右交衽的睡衣在月光下泛著真絲特有的繭光衣袖中伸出來的手白若凝脂纖若青蔥指甲剪的整整齊齊成一個個小小的月芽……
那女孩見顧夕顏打量她立刻沉下臉來:「你看什麼看?」
顧夕顏怎麼會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計較呢?她笑道:「你有什麼事呢?」
那女孩咬了咬如桃花般嬌嫩的嘴唇神色間略略有點不自然聲線也放低了點說:「我我迷了路……」
我說這麼晚了怎麼還有獨身的小姑娘在這林子裡徘徊呢?
顧夕顏笑了說:「我對這裡也不是很熟悉我們大家陪伴同行你看可好?」
小姑娘一聽到顧夕顏說願意和她一起走出這片林子臉上露出了如曙光乍現般的喜悅來她笑瞇瞇地上前挽拉住了顧夕顏的手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姐姐多虧遇到了您。我在這林子轉了大半夜了……心裡好害怕啊!」
顧夕顏微笑。
看上去雖然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但畢竟是個小姑娘……而且有點外強中乾的味道!
顧夕顏帶著她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延著小徑朝前走著。
路上小姑娘側著頭問顧夕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神色間又露出那種傲氣來破壞了她如白梨花般的靜謐之美。顧夕顏為她可惜可轉念一想萍水相逢何必管人家那麼多?她笑介紹自己:「我叫顧夕顏。」
「真的嗎?」小姑娘雀躍起來「我也叫顧夕顏哦!」
顧夕顏真有些意外。夕顏這個名字有點文藝腔據說是懷夕顏的時候她母親正迷著瓊瑤的小說顧夕顏活了二十五歲還沒有碰到一個和自己同名的人更何況還同姓。顧夕顏心裡立刻對這小姑娘多了三分親熱。
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說:「我是黃昏時候生的所以父親給我取名字叫夕顏我還有一個姐姐她和你差不多大叫朝容是太陽剛出生的時候生的。你說這名字好笑不好笑。我有一次問端娘姐姐為什麼不叫旭日那可比朝容好聽多了……」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有些尷尬地望著顧夕顏「姐姐我很多話吧!端娘說我們馬上就要到盛京了得有顧家小姐的樣子讓我以後少說話……」
顧夕顏自己命運多舛遇事隱忍卻最喜歡那些帶著點任性的小姑娘覺得這樣才是幸福生活的印跡因為有所倚仗因為從沒見過陰暗的東西……就像一株植物該長葉的時候長葉該開花的時候開花是自然的生長。因此她拍了拍這個叫顧夕顏和自己同名同姓少女的手安慰她:「不會我很愛聽你說話象小鳥似的歡快我很喜歡。」
小姑娘聽了顧夕顏的話果然很高興的樣子她對顧夕顏的態度更親熱了把頭側倚在顧夕顏的肩上說:「姐姐我也喜歡你。端娘就不喜歡我這個樣子總是管東管西的一會說我說話象小孩子吐詞不清一會說我行事走路不穩重……你不知道她還請了一個唱小曲的來教我音真是氣死我了。那些下賤的戲子竟然讓我跟著她們學……」
顧夕顏聽得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