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邊的已經不用我說了吧,你大概也風聞過一些了,而且其實這已經都是可以推導出來的答案了。我能夠理解靳伯伯以及那位偉人爺爺的擔心,甚至是良苦用心,而我雖然不覺得在如今這種社會形勢和局面之下,我沈家還有左右一國經濟命脈的實力,但是,捫心自問,換作我是當權者,也不會放心有沈家這樣的一個家族存在的。所以在建國之後,我沈家其實也是把財產全部散開,覆蓋了當年全國幾乎六成的企業,這樣也就使得我沈家無法擁有任何一家企業的主導經營權,只是從中獲利罷了。這些要講起來就更加複雜了,但是石石你這麼聰明,應該能自己推演出來。今天也不適合多說,就到這裡吧,靳伯伯和那位偉人爺爺的遺願,我會盡力在我手裡將其完成。」沈怡說完,扶了扶額,似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有些累了。
石磊點了點頭:「大概應該是明白了的,只是這劇情太過於曲折離奇,我一時半會兒還消化不了。」
再看看蔣風約和蔣伯生,蔣風約當然是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小嘴微微張著。其實蔣風約對沈怡早就有過諸多的猜想,總奇怪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家庭環境才能將一個女孩子培養出如此強大的氣場來。這種氣場,在靳老爺子或者蔣風約剛才見過的幾位中央高級領導的時候也感覺到了,只是這氣場和氣場之間也總有些不同。靳老爺子的氣場是一把利刃,前方無論有什麼阻擋他的,他都會以勢如破竹的氣勢將其打破。而那些高管的氣場是銅牆鐵壁,偶爾變成萬鈞的泰山,直從頂上壓下來。而沈怡的氣場和這兩種完全沒有相似之處,她像春雨,綿綿軟軟,看似無力的只是從天上宛如極細的牛毛一般墜下,出門走上一圈,回來衣服上也不過沾了點兒白se的小點而已,伸手撣撣便了無痕跡。但是就是這種看似沒有絲毫威脅的春雨,一下便能數日,以極緩慢之態慢慢的侵蝕了大地,一點一滴的滲透進去,最終反倒是最能潤澤大地的雨水。春雨貴如油也正有此間含義。
沈怡就是如此,剛遇到她也就頂多感覺這是個清冷孤傲的女人,接觸下來,就容易被她逐漸的控制住了,等到發現的時候,卻也已經習慣了在身上背著沈怡的這種氣場,真要沒有了,可能反倒不習慣了。
但是這些氣場也好,其他什麼都好,也都做不到讓蔣風約能夠想得到,沈怡背後的沈家,居然有如此輝煌的歷史,而且從元朝被推翻開始,所有政權的更迭都跟她這個家族有關。而沈怡,正是這個家族的家主……
別說蔣風約了,就連一貫泰山崩於前而se不改的蔣伯生老爺子,也都有些se變。這些話從沈怡口中說出來,似乎沒什麼稀奇的,沈怡的敘述也一直極其平穩。靳老爺子自然也可以面無表情的去聽沈怡講述的這梗概版的家族史,那是因為他早已知道這一切。但是蔣伯生卻不能不為之動容,沈萬三,且不說這個名字留下的相關的故事和神話傳說,光是一整個沈家的財富,在民間被傳的說是就連朱元璋剛定都的時候,國庫裡的錢還不如沈萬三一家的多,甚至等到政權已經到手,meng古人已經被打回了草原上之後,沈萬三家裡的現銀還是比國庫多。這說起來似乎沒什麼稀奇的,可是一個家族的財富居然超過了一個國家,這幾乎是天方夜譚式的神話。蔣伯生當然也知道這裡頭有誇張的成分,但是沈萬三當年還有個外號叫做沈半城,指的是他的財富足夠買下半座城,可是這又明顯太小看沈萬三的財富了。
在如此龐大的家業之下,哪怕再如何對金錢、財富這些東西沒有yu望的人,也一定會為之動容的。
不說什麼家族財富超過國庫,就算是能夠達到國庫的十之一二,那也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了。而且通常這樣的家族,在商界能夠擁有超出人類想像力極限的影響力。
當然,他們也都明白,這些財富並非沈怡一個人的,而是隸屬於整個沈家。現如今的沈家,雖然不可能像是古代那樣龐大,可是至少那也是枝繁葉茂數百人的家族,沈怡的個人財富數字並不會大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可是面對這樣的一個家族,重要的根本就不是其財富的多寡,而是其對各行各業的操控能力以及對於各路商賈家族的影響力。
靳老爺子緩緩開口道:「沈家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的,石石你能夠理解我為何非要堅持完成老首長的遺願便可,其他的,你以後有的是機會慢慢跟沈家丫頭交流。」
石磊點頭:「這個我倒是明白了,其實沈怡姐成為這一代的家主,對於老爺子您來說,是一個相當之好的契機。」
靳老爺子欣慰的點了點頭,有了石磊的這句話,他就知道石磊已經完全理解了他為何希望沈家不復存在,並且石磊也理解了靳老爺子為何覺得跟沈家聯姻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任何一個商人,都不可能跟政治完全無關。
古代就不說了,看看歷史書就會知道,不管商人的地位多低,可是商人對於整個社會乃至於朝廷的影響都是極其深遠的,那些動輒被抄家滅門的商人,無非是其影響力還不夠深遠而已,又或者是讓當權者感覺到威脅了,於是就採用極其不講理的方式排隊剁腦袋。而事實上當權者剁掉這種商人的腦袋,自己也是會疼上很長時間的,抄沒家產固然能帶來一大筆收益收歸國庫,可是也失去了一個可以長期補血的血站。
就在當下,歐美那些所謂的發達民主國家,那些政黨之間的搶班奪權,民主選舉,說穿了,也就是為了經濟上的利益。無論是兩黨輪流執政還是多黨派參選,其本質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用商人們捐助的資金來使自己成為執政黨,而在執政階段,治國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幫助資助自己這個政黨的那些商人,獲得更多的利益。可以說,每一次競選都是一次風險投資,競選成功,那麼所有的投資都能夠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收回,競選失敗,也並不代表所有的投資都打了水漂,期待下一次的競選是長遠投資,而競選失敗的政黨,也依舊是能獲得一部分政治上的席位的。這些席位雖然不足以讓他們背後的商人,也就是那些投資者獲得極其豐厚的回報,但是逐步的讓他們收回在本次競選失敗之中投入的資金還是沒問題的。說穿了,競選也好,民主也罷,也都是用利益來促使執政黨必須盡可能的討好民眾,或者至少在表面上討好民眾來換取選票,但是本質上他們依舊是在為自己的政黨謀利。
在我國這種政體制度之下,政權看似不需要商人們來資助,但是因為只有一個執政黨的緣故,是以最賺錢的行業永遠都會被壟斷在國家手裡,銀行、礦產以及現在的電信等等產業,商人想要跟這些壟斷行業的寡頭們打交道,實際上也就是在跟政龘府打交道,想要在這些行業裡分一杯羹,不牽扯上政治是不可能的。甚至於許許多多的政治家族,他們背後都會操縱著一部分的企業,否則,如何維持他們這樣的政治家族不斷向上爬的經濟需求?
所以,這才是沈家的最可怕的地方。
他們在目前的國體之下,當然無法形成什麼壟斷行業,也成為不了這些行業的寡頭。但是正如沈怡所言,沈家的產業已經完全被打散分派了下去,當初覆蓋了國內超過六成的企業,而現在,這個數字甚至只可能更大——當然,說的是企業價值在一定規模以上的,像是街邊上隨便拉兩個大學生就敢成立一個所謂文化傳播公司的這種作坊不在其內。
不管沈家在這些企業裡的股份有多少,但是石磊有理由相信沈家一定會至少控制讓他們能夠進入董事會的股份,比較基本的一條線就是大約在5%左右。當然,這點兒股份不足以影響一家企業的決策,可是,當這家企業的所有上下游企業以及合作夥伴的企業裡,都有這個小股東的股份存在,除非這所有的企業能夠齊心合力聯合起來對抗這個小股東,否則,這個小股東完全就有能力影響到董事會的決定。沒有人敢忽視這樣的一個小股東的存在,因為這個小股東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大股東……
當然,對於這麼龐大的財富,沈家必須有足夠的控制手段,否則,在如今這種資本市場上,如此之小的股份,很容易被那些企業攤薄做小,控制就尤為重要,這已經不止是從經濟手段上可以控制的了的事情了。
而且沈怡一開始就提到,她會在今後將這些控制手段都散下去,那麼這些控制手段是什麼呢?很簡單,政治。
海關總署署長郭紅旗,就是這些控制手段中的一個,石磊相信,類如郭紅旗這樣的人,沈家肯定不止培養了一個,全國各個關口上,恐怕都有他們的人。但是,像是郭紅旗這種位高權重的,估計就算不是獨一份,恐怕也屈指可數。之所以郭紅旗能夠被培養到如今這種位置上,一方面當然是沈家的實力,但是郭紅旗本人的運氣也極為重要。如果他意氣風發的時候,老的署長卻風華正茂呢?他豈非就會被一直放在副手的位置上?當然還有其他很多方面的運氣,不一而足。
沈家為了不讓當權者對自己形成太大的猜忌,也不可能培養太多郭紅旗這樣的人,哪怕他們有實力多弄出幾個正部級的官員來,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去這麼做。沈家的目的是控制自己家族的那些財富,這些只需要一些處級乃至於科級幹部就能做到,那麼又為什麼要去苦心孤詣的培養郭紅旗這樣的人物呢?像是郭紅旗這種,一來是海關對於一個商賈家族的確相當重要,二來沈家本身也有向外界宣告一種態度的意思,那就是我們沈家真想要培養高級幹部,並不是沒有能力,只是我們懂得適可而止。說穿了,這是給當權者的一個信號,我對搞政治沒興趣,但是也麻煩你們不要來動我,這算是一個刻意顯示實力的行為。
在這種局面下,沈家其實在商界和政界都是擁有一定的話語權的,而那位偉人也明白,除非他能夠像是朱元璋那樣無恥到卸磨殺驢,直接把沈家滅門,否則,想要讓他們放棄一些東西,那麼就需要給他們一些東西。但是在偉人去世之前,國內的經濟狀況都不是太好,這也使得他無法輕易的跟沈家進行一些交換,也只能繼續允許沈家存在下去。
現如今國內的經濟發展速度極快,趕英超美至少已經完成了趕英,那麼沈家這樣的家族,真的就是到了應該逐漸消失的時候了。
於是作為那位偉人最忠誠的戰士的靳老爺子,自然就要著手完成那位偉人的遺願,而且他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就是沈家這一代的家主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沈家的主脈上竟然僅此一人,沈怡的父母英年早逝,沒能給主脈留下男丁。沈家,真的就是到了應該分家自立的時候了。
當然,這仍然需要做出強大的利益交換,而唯一能夠跟如此龐大的經濟實力交換的條件,也就只剩下了和商人永遠都密不可分的政治,其實說穿了,也就是權力。
給沈家政治地位,從而讓他們放棄國內經濟霸主的地位,這也是一個買賣,赤|luǒluǒ的交換。
以靳家在國內政界的地位,聯姻,無疑就是既可以最大程度滿足政治和經濟交換的利益保障,同時,又可以最低限度的付出的一個交換條件。於是這才有了靳老爺子想要和沈家聯姻的打算,只是當時的許多政客們,並不明白老人家的苦心,還以為靳老爺子對於一國之主的位置有了野心。
面對重重猜疑,根本無心成為國字號領導人的靳老爺子,只能選擇放棄。而現在的石磊,卻又給了他一個極好的機會。
蔣風約將會成為靳老爺子的乾女兒,蔣伯生又是靳老爺子的師父,而石磊,則是蔣伯生最喜愛的年輕人,同時又是蔣風約的男人。並且石磊又恰恰是沈怡的男人,那麼這一切就都被串連了起來。
在沈家和靳家之間,已然貫通了一座長橋,這使得他們兩家的利益交換有了足夠的保障,說穿了其實就是一家人麼。但是,外界卻又無從指摘,哪怕心有不滿,卻也沒有直接的理由可以反對。反對什麼呢?石磊既沒有跟蔣風約結婚,也沒有跟沈怡結婚,人家是在談戀愛啊,而且準備談一輩子戀愛,同居一輩子,難道他們能站出來反對石磊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麼?
當然,這種交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這裡頭牽涉到石磊的企業發展,牽涉到石為先今後的官途,牽涉到沈家能夠在政治這塊蛋糕上分得的位置,甚至牽涉到石磊和沈怡以後的孩子可以獲得一個如何的前程……
所以沈怡不管是真的無法立刻讓沈家的產業分散化,還是她在為這今後長期的利益交換做準備,她都必須使沈家對於經濟的控制逐步減弱,而在政治上得到逐步的回報。換句話說,沈家的經濟實力分散的進程快慢,完全取決於他們在政治上獲得的利益的多寡,但是這些就是心照不宣誰也不會明說的事情了。
石磊感覺到有些頭疼,信息太多,他即便比在場所有人都多活了二十年,並且有著對未來精準的預判,但是畢竟也只是人腦,不是計算機啊。這裡頭不光有龐大的數據需要處理,甚至還有許許多多的類似於圍棋裡的「勢」的判斷,石磊必須有足夠的時間去慢慢的思考,而現在,顯然並不是適合的時機。
「沈家丫頭,既然你今天能答應我這些,我這個老頭子也就可以安心的去見老首長了。過生日不說喪氣話,只是這是我這二十多年來最大的心願。而我自然也是會拿出一些姿態的,一會兒我會宣佈收風約為義女的事情,同時也會給這個混小子送份禮物。老頭子我今天過生日,卻反倒要給別人送禮物,哈哈,這倒是也有趣。好了,你們都下去吧,那兩位大概也快到了。」靳老爺子很是慈藹的mō了mō蔣風約的長髮,眼神裡止不住的流lu出對於蔣風約的喜愛:「臭小子,對我家閨女好點兒,不然老頭子我一槍崩了你!」
得!這老頭兒,終於還是說出這句話了!
「我也有份禮物要送給您呢!」石磊獻寶似的說了一句,「一會兒等那兩位走了再給您吧,我放在樓下的包裡了。」
這一章劇情不多,但是是必須要做的交待,行文上可能枯燥了點兒,其實還有很多沒有講明白的地方,只能以後穿插在劇情裡補充了。
說白了,沈家目前的狀況就像是有人手裡有個大殺器,但是這個大殺器絕對不能拿出來用,所以就拿出來交換一些更實在的好處一樣。石磊這個太子,終究是要實至名歸一下的。當然,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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