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好戲開鑼（一）
莫丁高向董長水發難，董長水並不在意，早晨的會議當中，莫丁高慷慨激昂的數落著董長水，基本上都是大帽子，什麼工作態度問題啦，什麼對省內經濟建設不夠重視啦，又是什麼主管工作不到位之類的。董長水只是一味的沉默，沒有絲毫的反擊跡象，可是，董長水的耐心也真的到了盡頭了。
原因很簡單，在他看來這段時間頗有異動的年廣裕，在酒宴上的時候雖然明確表示不會考慮投資巨廈的項目，可是等到了莫丁高的車上，似乎口風又有些鬆動。莫丁高在會上一再強調讓董長水多關心省內的事務，不要把眼睛放在鄰省那邊，年廣裕在省內的投資務必落實，而在嶺東的投資則輪不到他煽風點火。
散會之後，省裡的一眾官員本該立刻去請年廣裕來開會的，可是董長水卻黑著臉打了個電話過去，讓年廣裕推說身體不適，希望將座談會改到下午進行，然後，他直奔八一賓館。
一見到年廣裕，董長水就再也顧不得任何風度問題，直接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年廣裕，你要是想死，老子可以成全你。留州和瓊州的銀行，三天之內就會找你逼還貸款。你他媽|的到底有幾個腦袋，要去承建巨廈？這些錢你能掏出來幾個子兒？就算你能從嶺東那邊套出所有的貸款來，這最初的收購款項你怎麼支付？是，史玉柱開的價格不高，兩億而已。要說你能弄出來兩億個精子老子倒是相信，兩億人民幣？把你拆開賣了看看能不能賣出十萬八萬來！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英國的投資商了吧？你這個留州的臭農民！狗日的東西，老子當年怎麼就上了你的當，真把你當成有錢人了呢！」
這種滿口跑生殖器的罵法，縱然年廣裕在董長水面前始終處於劣勢，也有些沉不住氣了，更何況他現在恨不得趕緊離開辛貢，趕緊到香港，然後從香港就能麻溜兒的去到他規劃好的地方。至於那個監視他的助理，只要到了香港，分分鐘都能把他甩掉。
「董副省長！麻煩你說話客氣點兒，你讓銀行逼我還貸款，充其量我也就是個經濟問題，可是你們這一眾官員，這些年少說點兒也收了我上億的錢了吧？我賺的都沒你們多啊，說起來我玩兒的是二十億的盤子。莫丁高是你的上級，他一門心思幫著嶺東那邊，你又下了死命令要讓我拿下辛貢和嶺東這兩個省……我能怎麼辦？你想保住你的烏紗，難道我不想保住自己的腦袋？擺明了人家嶺東那邊不稀罕我的投資，人家要的就是巨廈，是你非要讓我到嶺東想辦法賺錢補虧空的！現在你來怪我？」
董長水沒想到年廣裕竟然敢反唇相譏，一時間愣住了，但是很快就爆發了更大的怒意。
「補虧空？！這麼大的窟窿是他媽誰捅出來的！？那兩個省的人灌你二兩貓尿，丟兩個處女上你的床，你他媽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投資搞地標式建築？你他媽要是在留州的省城搞老子都不會這麼火大！嵩山！你在嵩山搞個兩百多米的大廈是準備給少林寺那幫禿驢包二奶用的麼！沒有這兩幢大廈，老子至於讓你狗日的來折騰這些個破事麼？你他媽還學會跟老子頂嘴了！我告訴你！你這事兒出了，就是掉腦袋的事兒！你以為你能反咬我一口？這兩年，你給我的錢我留下的還不到三百萬，剩下的全都給了其他人。年廣裕！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事兒要是犯了，你就準備著一個人頂雷吧！留州、瓊州的官員肯定是往你身上推，都是受到了你的蒙蔽，不等你把火燒到我身上來，他們就已經把你弄死了！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擔心？我是不想那些小老百姓因為你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搞出來的兩幢大廈受苦！」
年廣裕聽到這話，不怒反笑，臉上春意盎然，雙手也鼓起掌來。
「董副省長為國為民，真是操勞備至啊！嘖嘖，都說官字兩張口，我今兒才算是見識到了。為了老百姓？為了老百姓你還讓我繼續到辛貢和嶺東來騙？董長水！你搞搞清楚，現在我們是合作，少拿你副省長的威風來嚇唬我。我死了，你也絕對活不了！留州和瓊州的官員往我身上推？我擔得起麼？我是個小人物，如你所說，留州一個小農民出身而已，小學都他媽是肄業！我倒是想看看中央紀委會不會相信我一個農民能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這都多虧了您，董副省長的指點和安排籌劃啊！整天派著你這條狗跟在我後頭，很好看麼？就連石磊都看出來我被人控制著，你以為你真的那麼滴水不漏？董長水，我這麼跟你說吧，我死沒關係，我賤命一條，但是，我就算是死，也會咬你一口的。你這種人，既富且貴的，掉塊肉都能疼好些年吧。我好容易拉了個石磊進場，本來可以更快的解決這個爛攤子，到時候你陞官我發財，咱倆都逍遙自在。現在倒好，就因為你，因為你非要我拿下嶺東又不讓我搞什麼巨廈，嶺東那邊跟莫丁高合起伙來把石磊排擠出去了。你不說想辦法逼著莫丁高繼續同意石磊跟我合作投資，現在反倒跑過來教訓我？巨廈要二十個億怎麼了？石頭集團去年銷售額是多少？你知道石磊這次準備拿出多少錢來跟我合作投資？我告訴你，第一筆投資就是四個億！有了他這四個億，巨廈的收購資金算個屁！」
陡然聽聞石磊的第一筆投資竟然會達到四個億這麼大的規模，董長水也不由得暗暗一驚，他著實沒想到石磊竟然這麼大的手筆，之前聽聞黃明祥那邊傳出來的消息，說是石磊準備在未來五年間給辛貢投資十個億，董長水還頗有些不相信呢。
「石磊準備先期投入四個億？」這麼大的數目，對於董長水而言，誘惑力也相當大。說起來，年廣裕這兩年下來，如果現在進行結算的話，資金缺口其實也就是四五個億的樣子，這樣的數目由不得董長水不動心。
其實年廣裕說出四個億之後也有些後悔，衝動了些，不該告訴董長水這五千萬美金的存在的。不過倒是也並不十分擔心，只要不讓董長水知道他其實已經「拿到」這五千萬美金了就沒問題。
「你愛信不信！」年廣裕沒好氣的說，「莫丁高昨晚跟我幾乎算是攤牌了，嶺東那邊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吃下巨廈，他們不會在政策上給予我任何幫助。換句話說，要是我不吃下巨廈，你想讓我從嶺東變出錢來根本就不可能。我上哪兒找錢投資去？」
董長水雖然滿懷怒意而來，這時候也不由得沉默了，這真是個兩難的選擇啊。留州和瓊州那兩幢大廈，至少還需要十億的持續投入。當然，這可以通過辛貢和嶺東這邊做出一些彌補，再加上逐步的資金回收以及兩省政府的持續支持，年廣裕還提到過預售的方式——雖然嵩山那幢大廈的預售情況不容樂觀，可是瓊州省天涯市那幢大廈還是能回籠一部分資金的。雖然緊張點兒，但是也並不是無法承受。
而一旦多了巨廈，那就面臨著未來三四年之間二十億的資金缺口，嶺東政府再如何從政策上和貸款上進行支持，也需要四五個億才能打開局面，尤其是初期的兩億收購款項。這個缺口是董長水以及年廣裕都無法承受的。
但是偏偏嶺東那邊似乎態度很堅決，不接手巨廈，其他的投資他們根本不在乎，這樣就讓董長水和年廣裕根本沒辦法從政府手裡弄到錢了。
董長水越琢磨，就越覺得這件事似乎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而解開這個死循環的唯一缺口，就彷彿在石磊一個人身上……
「如果你接手巨廈，嶺東那邊許給你了什麼條件？不要再跟我藏著掖著，如果條件足夠好，我會盡全力讓莫丁高那個老東西改變主意，使石磊可以加入進來！」
年廣裕其實根本無所謂這些，不過這時候終歸是要敷衍好董長水的。剛才跟他針鋒相對也只是擺出姿態而已，要是再不進行一點兒反擊，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內地。
「能有什麼條件？不過是減稅以及大力支持唄，你指望那幫跟你一樣的政府官員會做出什麼明確的許諾？不過巨廈只要一開工，就由不得他們了，他們絕對不會允許媒體炒熱了之後再看到這個工程停頓下來的。到時候我就直接告訴他們沒錢，要將巨廈抵押給銀行，或者重新售賣樓花，做提前銷售，他們絕不敢不同意。巨廈再啟動工程一旦再次停工，這個損失他們承受不起！」
董長水沉思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至少年廣裕這段話說的沒錯，處在官員的角度來看，換成董長水坐在嶺東那邊的位置上，也絕對不會允許巨廈重新開工之後再度停頓下來。這不是經濟損失那麼簡單，而是政治上的損失。到時候就算是砸鍋賣鐵，明知道年廣裕是個騙子，他們也只能像是留州和瓊州這兩省的官員一樣，打落牙齒和血吞，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你給我好好跟嶺東談條件，我一天不讓你鬆口，你就一天不許徹底答應他們。盡可能多要點兒條件，我會讓莫丁高改變主意的！」董長水陰沉著臉，拂袖而去。
年廣裕在他身後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董副省長，什麼時候能把你這條狗牽走？我可不希望下次跟石磊碰頭的時候，他再搞出臨檢這種花招，為的只是支開你那條狗啊！石磊現在可是把這條狗當成英國總部的人，嚴防死守著呢！」
董長水腳步一浮，差點兒一個趔趄。但是他終於還是回過頭，咬牙切齒的丟下一句：「你和石磊以後再接觸，我會吩咐他不要多管！但是，年廣裕，你給我老實點兒！」這一次，董長水是真的拂袖而去了！
隨後，石磊在廬陵就聽到各方各面紛至沓來的消息，董長水這個主管經濟和招商的副省長，省委常委，在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公然跟莫丁高拍了桌子。而兩人的焦點，赫然正是落在石磊經營的石頭集團身上。
董長水質問莫丁高，為何要阻攔一家國內如此有實力的高科技集團企業進入辛貢省投資，並且拿出自己從前在國家經貿委和國家計劃委員會以及後來改組為國家計劃發展委員會的資歷，闡述石頭集團與年廣裕的er投資公司聯合投資的好處。而莫丁高一直沒有明確表態的關於石磊和石為先的父子關係，董長水也直接拿出石頭集團的股東名單，將所有的大股東到所有擁有技術股的成員名單摔在了莫丁高的面前，喝問莫丁高，石頭集團究竟違反了哪一條國家政策和法規。
這種東西，實際上只能放在背後談論的，董長水這麼公然發難，顯然讓莫丁高有些措手不及，並且無法反擊。董長水還是分管經濟和招商的副省長，即便是莫丁高這個省長，也必須尊重他的意見。
這個常委擴大會議，自然就鬧得風風雨雨極其不堪，黃明祥和程青松看在眼裡，明知道這是石磊搞出來的花樣，卻怎麼都想不通，石磊究竟是如何把手伸到莫丁高和董長水之間，竟然能讓到了辛貢之後一直極其低調的董長水，悍然且公然的挑戰莫丁高的權威。
即便再如何愛惜羽毛，黃明祥也知道，在這樣的時刻，必須對石磊做出一些支持了，否則，年廣裕這個真假未知的投資商鬧不好成為泡影之後，石磊承諾的投資也會徹底被斷送。是以，在會議上，黃明祥擔任了勸慰雙方的角色，卻也隱諱的表達了自己對於董長水的支持。
獲得黃明祥有條件的支持，董長水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石磊和黃明祥之間還是有些關聯的，而且石磊的投資，政治上最大的獲益方顯然是黃明祥，他若不是想到還有省委這麼一個強有力的支撐點，他也不敢就這麼向莫丁高宣戰。只是，董長水以為他面對的壓力只是莫丁高而已，他始終認為嶺東那邊只要得到巨廈就不會橫加指戮，卻沒想到，嶺東還有個姚家，姚家還有個祁中南，是鐵了心要跟石磊鬥到底的！
石磊坐在家裡，身邊是兩隻永遠為了姐姐妹妹爭論不休的小蘿莉，得知董長水開始進攻了，他就知道好戲終於要上演了。祁中南，必然會要干涉此事，當然，石磊還要再添一把火！
就在年廣裕在董長水的授意下，又一次去了嶺東，並且這次帶去了他所謂的投資環境考察團，下去三個城市進行逐一考察的時候，石磊也讓同在嶺東羅湖的蔣風約，對媒體發表了一項聲明。
聲明裡說，石頭集團很看好與某外資投資公司的合作投資，辛貢作為革命老區，經濟上一直是短板，而圍繞廬陵的廬山進行旅遊周邊覆蓋的投資，是發展辛貢經濟的最大契機。但是，同時對該外資投資公司表示對於中莞的巨廈投資的意向感到十分不解，這個爛尾樓是中國最著名的爛尾樓，它是一個教訓，對於中國經濟發展的當頭棒喝，其作用，甚至不低於當初的大躍進，所謂的趕英超美。它讓所有的投資者和經濟從業者，清醒的認識到，經濟發展也不是建造空中樓閣，中國不需要那麼多的政績工程，不需要高屋建瓴，而需要實實在在的將基礎打牢。光靠建造一兩個世界前十的高樓是解決不了中國經濟發展面臨的問題的，這根本是地方政府的好高騖遠，是以政策優惠脅迫投資商進行錯誤以及盲目投資企圖撈政績的卑劣手段！蔣風約表示，一旦達成與該外資投資公司的合作，將嚴厲控制每一分錢的投資款項，決不允許自己投資的任何一分錢流入巨廈這個面子工程、爛尾工程、毫無經濟著眼點的工程上去！
雖然沒有明說這個某外資投資公司的名稱，但是卻在民眾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媒體也開始討論關於巨廈的遺留問題，南方都市報這個創刊不足三年，日後卻注定成為國內敢於說真話的媒體的翹楚的報紙，此刻也瞄準了這個時機，開始發力，陳述了重建巨廈的各種弊端，並且將當初巨廈之所以從十多層的規劃一步步躍居七十多層，這裡頭完全是因為政治獻禮的緣故。
報道一出，整個南方都被震動了，就連中央也不得不表示對此事進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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