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梅清的提醒(求訂閱!)
程青松原本想留石磊吃個晚飯,順便消遣一下,即便修野狐禪集大成的他,也會有這種私生活上的喜好,否則也就不會出現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姑娘跟著他的事情了。
石磊沒有接受程青松的好意,說一年也見不到爹娘幾回,大過年的還是陪著父母比較好。而且對於晚間的安排石磊著實興趣寡寡,說好等這事兒結束了,程青松找個機會去趟吳東,石磊帶他到張一鬆那間水木吳淮裡品鑒一下真正的窮奢極欲,便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道奇公羊以每小時一百二的速度穩穩的急速行駛,石磊閉上了眼睛,想要稍稍休息一會兒。畢竟連續幾個小時的滔滔不絕,雖然看似只是動動嘴皮子,不過也真是蠻累人的。
梅清突然回過頭,說了一句:「石少,剛才你們說的那些,我基本上也都聽到了。我有個想法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石磊睜開眼睛,心道梅清極難得的要發表意見,這還是很少見的事情。笑了笑便道:「有話就說,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有我聽不聽的。」
梅清咧嘴一笑:「其實這兩天你和石叔說這些事的時候,我偶爾聽了一耳朵,也就在一起琢磨這事兒。今天基本上算是聽了個完整的,我發現我的判斷基本沒錯。董長水跟這個年廣裕之間肯定是有名堂,他的沉默說明他至少收了數百萬乃至更多的賄款。但是,我總覺得你想從董長水身上找突破口恐怕不容易,董長水是個官員,而且能做到副省長這種級別,他就絕對不可能是個蠢貨。而且他是從平京下來的,平京官場的水遠比任何地方都要深得多,這個董長水恐怕就越發的老奸巨猾。但是你覺得董長水現在鬧不好都已經受到年廣裕的鉗制,這一點我不贊同,我反倒覺得,董長水是絕對相信他不會出事的,即便最後年廣裕的事情東窗事發,也把他受賄的事情交代出來,董長水甚至都有理由堅持認為自己絕對不會有事。我不相信他這種人會單單只是自己收錢,鬧不好,年廣裕送出來的賄款,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通過他的手打點出去的。如果是這樣,那麼董長水身後就會有一張極其龐大的網,權力交錯,誰都會力保他沒事,否則,許多人都要受到牽連。」
石磊聞言一愣,梅清說的也有道理,尤其是石磊很清楚,在那一世裡,董長水事發的時候,態度還極其囂張,甚至於得知自己要被槍斃了,還大言不慚的說:「我也算是共和國建國以來被判處死刑級別最高的官員了,歷史上永遠都要記著我這一筆。」就好像被槍斃反倒是他的榮耀一般。而出現這樣的態度,十有是董長水哪怕死到臨頭,都還相信一定會有人在最後關頭把他救下來的吧?
而且梅清所說的話裡,還有一點極其重要,那就是有很多財物是通過董長水的手打點出去的。而在那一世他案發之後,在他家裡光現金就超過一千五百萬,各種財物加起來超過四千萬,可是,間接證據卻表明董長水總共收受的賄款幾乎是兩個億之多。但是,剩下的那一億多去了哪裡,張一鬆也不知道。在那一世,石磊只是把這當個奇聞軼事聽聽,可是現在,他就不能再將其當成傳奇故事去對待了。
很顯然,那些憑空消失的錢,顯然是到了其他官員手裡。而之所以能得出這樣的一個數字,肯定也不會是年廣裕一個人空口白牙的說了就行的。按照國內處理這類事情的慣例,既然上頭已經決定不搞大型的牽連,從保護官員的角度出發,那麼,這一億多的款項,基本上就是其他官員自行上繳匯總出來的數字了。而這還僅僅只是主動上繳的,石磊堅信,其中肯定有部分官員連上繳都不會去做,也有部分官員不會交出所有的賄款,而且有些東西也是根本交不出來的。這麼去計算的話,通過董長水的手,流向其他官員的賄款,要說在這接近兩億的基礎上再翻一個跟斗石磊都會相信……
按照這個線索和邏輯,董長水又怎麼可能被一個年廣裕所鉗制?那麼,如梅清所言,想要從這條老狐狸身上打開缺口,似乎真的是沒什麼可能性。
當然,這只是那一世裡發生的事情,在這一世,董長水現在還不可能從年廣裕手裡獲得那麼大數額的賄款。那一世之所以數額如此巨大,跟年廣裕最終在辛貢開展所謂「投資」,有相當大的關係。自從石磊想到董長水這個人之後,就一直在絞盡腦汁的回想,記憶裡有沒有關於廬陵,又或者是辛貢的其他城市鬧出外商投資的案子來。但是,石磊一直都沒有想起有什麼跟年廣裕有關的線索。
之前石磊還有些迷惑,既然董長水最終鋃鐺入獄,並且短短數月就被判處的死刑,那麼,就一定是年廣裕拆東牆補西牆的手段最終敗露了,肯定是出現了整整一面牆倒塌的情形,否則這些官員是可以利用各自的關係網逃過這一劫的。
但是現在,由於梅清的緊接著的一番話,讓石磊似乎一瞬間想明白了他的記憶裡為什麼會沒有一丁點兒關於年廣裕「投資」的記憶。
梅清又說:「董長水的態度不正常,這你也說了,可是我覺得啊,石少,你似乎走進了一個誤區,或者說,你們都被一個你們已經認定了的所謂真相迷惑了。你們是不是在順著年廣裕導出董長水的時候,幾乎都已經認定了董長水是從不知情到知情卻難以脫身然後被年廣裕威脅乃至控制的?」
石磊聽到這兒點了點頭,示意梅清繼續說。
「我覺得這是你們官本位的思維在作怪,你們用的是官員的思維,也就是說,這件事發生在你身上,你自己又是個官員,你會怎麼辦,或者你會遇到些什麼。但是我卻覺得,為什麼不能是董長水從不知情到知情到難以脫身於是他要主動的尋找脫身之計於是甚至年廣裕是被他控制著的呢?」
就是這番話,讓石磊瞬間頓悟了!
是呀,石磊之前一直想著董長水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並不知情,也是被蒙蔽然後無法脫身的官員,等到發現年廣裕就是個騙子的時候已經有些束手無措了。而另一種,董長水才是罪魁禍首,年廣裕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
無論是從情理上,還是從理智的邏輯上,石磊都不願意相信是後一種情況,一個當時已經是正廳,並且年富力強,幾年之內必然走到副部,退休前一定能混到部級位置上的幹部,再貪錢也不會如此愚蠢。而且,作為一個自由人,年廣裕想要落跑很容易,他董長水真想跑,那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一個副部級的官員,想跑出國,難道用偷渡的方式麼?困難太大,出事就是死路一條。
於是,石磊堅信,董長水是前一種情況,而且,從那一世董長水案發後自己留下的財產來看,也印證了這個結論,真要是他一直在謀劃全局,他怎麼可能只給自己留了區區四千萬?四個億還可信一點兒。
再於是,石磊以及石為先乃至程青松,就都犯下了一個錯誤——在認定董長水是被動的前提之下,就認為他會一直被動到底,卻忽略了到現在這種局面下,董長水很有可能會反客為主尋求主動權。而那些賄款,之所以是經過他的手傳遞出去的,似乎也說明了,董長水到最後,是掌握了不少主動權的,這才是他為何死到臨頭依舊囂張的真實原因!
石磊迅速代入到一個官員的思維模式裡去,開始思考,如果自己遇到年廣裕,被騙,相信了他是個很有實力的投資商。然後親眼看到他成功併購了一家瀕臨倒閉的有色金屬冶煉單位,卻並不明白年廣裕在其中玩弄的那些商業資本運作的手段,就會更加相信,年廣裕是個有錢的商人。於是開始幫他牽線搭橋,同時自己也收到不少好處,甚至會為此幫他做出一些擔保。然後,雪球滾大了,也發現了年廣裕其實沒錢,根本一直都是在吃銀行,憤怒之餘,自然要尋求自保之路。而自保,又應該怎麼做呢?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前途盡毀,這是決不能做的。於是,董長水也發現在中小規模的投資商,年廣裕其實還是有些經濟能力和商業手段的,那麼,安排他到自己的轄地來「投資」,希望通過年廣裕在中小投資上的經濟操作能力,把那些已經消失的錢賺回來,從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缺口堵上,至少,可以做到賬面上的平衡。於是,包括董長水在內的一干官員終於可以脫身而出。哪怕最終被上頭察覺,也頂多就是內部處分,傷筋不動骨!
沒錯,董長水如今的表現的確不正常,只是,他不正常的有些過分了。
若是董長水此刻是受到年廣裕的威脅,他很擔心年廣裕一旦事發自己也難辭其咎,那麼,他現在更該做的,並不是一言不發冷眼旁觀,而是如同石磊希望石為先和程青松做的那樣,跳出來做一個旗幟鮮明的反對者。那麼,萬一,萬一年廣裕出了問題,他董長水也會因為曾經極力反對年廣裕進入辛貢來投資,而從某種程度上取信一些官員,若是再能做出一些主動配合的手段,再痛哭流涕的表演一番,表示自己最初也是受到年廣裕的蒙蔽,介紹了一些官員給他認識,至於後來年廣裕跟那些官員之間的交易他懵然無知。未必多麼的可信,可是在保護官員的這面大旗之下,恐怕他絕不會是上頭要嚴厲查處和打擊的對象,至少可以躲過最大的劫難。
偏偏董長水並不是這樣去做的,而且石磊還有個來自於重生之前的信息,直到他被判處死刑,他似乎都顯得從容不迫,這就只能說明,他已經從被動的狀態,變成了主動,他堅信,沒有鬧出經濟上的大漏洞,自己又做足了關係網上的工夫,只要子彈沒有射進他的顱腔之中,他就死不掉。一定會有人保他,只可惜,他似乎失算了……
石磊心裡默默的歎了口氣:這個董長水,那一世裡,臨死之前,估計看到黑洞洞的槍口瞄準自己的時候,死的很不甘心吧?他一定很奇怪,那些本該出面保他的官員,為何竟然沒有人出頭?
而分析到這個時候,石磊也想明白了,為何自己的記憶裡沒有關於年廣裕的大型經濟詐騙案的過程,按照常理來說,張一鬆既然能夠知道董長水一案的部分內幕,若是這件事是因為經濟詐騙案牽扯出來的官員貪污受賄瀆職腐敗案,張一鬆就沒有理由會毫不知情,石磊也就不可能完全沒有聽說過這起案子了。
只有一種可能,董長水反客為主,而年廣裕也的確通過一系列的手段至少幫助那些官員把賬面上的東西抹平了。國家有損失,地方也有損失。但是這些損失,是在這些官員可承受的範圍之內的。而董長水,恐怕是因為另外的事情出的事兒,只是最終用了他貪污受賄這個罪名,把他弄死在槍口之下。而董長水,直到最後,都還堅定的認為自己之所以事發,真的是因為跟年廣裕有關的這起經濟案件,他相信了中央做出的表面判決,卻不知道這其中另有內幕。
至於會是什麼內幕,石磊已經無從得知了,這一切始終都是未發生的事情,石磊注定會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在這一世裡,石磊似乎已經沒有機會得知,那一世的董長水,最終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獲罪並且因此而丟了命,幸好,這也並不是太重要……
不管如何,石為先和程青松能從最初的時刻就把自己撇清出去,終究是好事一件吧。
哪怕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石磊也沒打算改變之前和程青松制定的策略。這一招原本是希望可以讓董長水自露馬腳的,現在雖然起不到作用,但是至少也不會有什麼壞處。而立志要把這起經濟案件揭露出來的石磊,覺得讓石為先和程青松在做出反對的態度之後受到一些壓力,終究也是對他們個人有利的事情。甚至於,這本身也是一件功績,就算無法導致直接的晉陞,好歹也能為他們在晉陞之途上添磚加瓦增加點兒砝碼吧。有益無害……
「梅教官,謝謝你的提醒,我的確犯了個錯。看起來,似乎你對官場的勾心鬥角也頗有些造詣麼。要不要考慮到政府做個公職,我可以先讓我爸把你安排在廬陵,又或者你想繼續留在吳東,我也可以讓邊叔把你弄進省政府,一步步來,你年齡大了點兒,學歷略差了點兒,不過以你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政治智慧,最終做個一市父母官估計問題也不會太大。」石磊突然意識到,讓梅清這麼跟著自己,是不是耽誤了他?
梅清搖著他斗大的腦袋,憨笑道:「我哪是有什麼政治智慧,也根本不是你說的懂得什麼官場的勾心鬥角。我只不過是從一個偵察兵的思維角度出發而已,我純粹是把這件事當成了一個案子。這是我在部隊裡接受的訓練之一啊,要不然,我怎麼就能差點兒提幹成為軍官呢!」
石磊一愣,隨即明白了:「那讓你進系統豈不是也大有所為?」
「單純搞刑偵沒問題,可是真要是在系統裡,我這套也未必就實用吧。」
石磊思索片刻,笑著點了點頭,梅清說的有道理,作為單純的局外人,提供偵破思路沒問題,而讓梅清擔任一個刑偵隊的隊長估計也沒問題,無論是個人武力還是偵查能力以及案情分析能力,都難不倒他。但是,系統也是官場,官場裡,就要牽涉到諸多的勾心鬥角,梅清就未必能勝任了。瞭解,不代表做得到,否則,石磊自己行走官場,不是更輕鬆?而事實上,石磊之所以決定從商而不是跟隨石為先的腳步步入官場,也就是因為他明白,自己或許懂得一切,卻未必能做得到那般的隱忍。石磊的性格裡,有大量的寬容,但是也有少量的睚眥必報。被逼得狠了,石磊是會直接大打出手的人,而一個成功的官員,任何情況下都絕不能當面跟人翻臉。
車子已經駛入了廬陵的地界,根據高速上的路牌指示,還有十幾公里的路就該下高速了,而下了高速也就是一兩公里的路就可以開到市委大院,算起來,也就是十五分鐘的事情了。
石磊再不去徒勞的閉眼休息,而是開始琢磨,有沒有必要把和梅清之間的對話告訴石為先,畢竟言多有失,這裡頭有些地方是用邏輯解釋不通的,唯有重生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才能解釋。
當車子緩緩開進市委大院的時候,石磊決定,既然石為先是否知道這些都無關大局,那麼就先不用讓他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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