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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力範圍之內，但憑君之驅使。」風森林雙手一抱拳，還真是有點兒遊俠兒的風采。
秦介又恢復了雙手抱胸一言不發的狀態，石磊想了想，至少這次不用欠風森林的人情，人情這東西，不欠最好，而且用一次少一次，浪費在這種枝節之上，實在有些不值得。
「我現在在跟江東聯通談些事情，前提是組建一個吳東高校聯盟的民間非營利組織，但是機關的辦事效率有些讓人頭疼，我這邊又比較急。秦大哥其實早就跟我說過，小水水的大哥能幫的上忙，但是我也不太好意思去麻煩您。這不是趕上了麼，我也就顧不得交淺言深了，如果風大哥能幫的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石磊把事兒往秦介身上推了推，一來是不想欠風森林人情，二來也是想讓秦介明白，自己會承他的情。所以風森林在這事兒上就比較被動，也比較冤枉，事兒是他辦的，但是石磊卻不打算承他的情，反倒便宜了秦介。
風森林也是從小耳濡目染父輩們打機鋒長起來的，不會聽不懂石磊話裡的潛在意思。這事兒雖然看起來有些吃力不討好的意思，但是擱在風森林這樣的人的眼裡，卻又有另外一層的引申含義。
不輕易的找人開口，不輕易的欠別人的人情，哪怕這個人情再小再微不足道，這在風森林這種商人家庭出身的人眼中看來，是一個從商者，尤其是一個注定要和官員不斷的打交道的從商者最基本的素質之一。那些靠賄賂就能擺平的官員且不去談，那屬於生意，一方出具真金白銀，一方給出政策便利，等價交換。而商人和官員之間更多的關係則是商人利用資金給予官員政績，而官員則在政策允許範圍內，給予商人某些便利。這看起來似乎也是一種交換，但是卻絕不是那麼等價的，究竟誰得到的更多，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而且官員有派系，商人也有自身的利益圈子和家族，往往一個官員欠下的人情不止由他一個人還，而是他整個派系的事情。商人這邊也是一樣，如果因為小事求了對方幫忙，事情固然半成了，人情也欠下了。等到合適的時候，人家找到你頭上，未必在一件小事上伸伸手就能還掉這個人情。而如果是對方欠你人情，你也要仔細考慮，什麼事情可以動用這筆人情，因為任何人情都有可能在關鍵時刻救你一條命。
所以，無論是商人還是官員，都應該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明白這一點，不要輕易的欠下人情，也不要肆無忌憚的去利用人情。資本市場在某些方面和政治圈子非常的相似，一個人情往往重逾泰山。
石磊現在的這種表現，正體現了他作為一個初涉商界的年輕人的謹慎，雖然不免有取巧之嫌，但也算得中規中距。如果他大大咧咧的就欠下秦介和風森林兩個人的人情，恐怕秦介也好，風森林也罷，也就不會這麼看重他了。
「秦介，你這個小朋友很滑頭啊！」風森林笑了笑，三人盡皆心照。
「民政局那邊我倒是有幾個熟人，不過，我的面子還大不到讓他們違反章程的地步，你自己這邊的材料還是要齊全才行。」風森林說完這些，瞥了秦介一眼，發現秦介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便又笑道：「當然了，既然是秦介開的口，想來他對你這件事應該瞭解首尾。這樣吧，我回頭給那邊打個電話，明天下午你去一趟市民政局，總不會讓你空手而回就是了。」
這話，也就有點兒點點秦介的意思，這事兒石磊既然不肯承我的情，那我這個人情就是要算在你頭上的，他欠你的人情，你欠我的。
石磊趕忙雙手合什：「多謝風大哥了。」
「你也別謝我，你繼續分析分析目前的態勢發展，我洗耳恭聽。」
石磊咧咧嘴，苦笑一聲，無奈的攤開雙手：「風大哥，你就算是想聽我說話，也得告訴我，國計委希望你們改制之後，研究的方向是哪邊吧？而你自己想要做的又是什麼？」
風森林哈哈一樂：「這倒是我疏忽了……」旋即正色，聲音也小了許多：「其實倒也不是國計委的事情，畢竟只是一個研究所，落在地方上已經很久了，所以我們現在主要的報批對象是省計委。他們希望我們未來公司成立之後，能夠盡快的推出屬於國人自己的產品，擁有自己的知識產權。方向是尋呼，以後可以擴展為手機。說白了，他們就是希望我們能夠拿出直接面對普通消費者市場的產品來。」
聽到這裡，石磊也就不需要風森林說下去了，剛才從風森林這裡已經得到了足夠的信息。
作為一個電子工業部直接領導下的研究所，原本的研究方向就是大型集成電路和控制系統，想要轉向尋呼機和手機的研發製造，難度的確不算太大。而且有波導等國內自主品牌作為墊腳，背後擁有國家的一些技術支持的風森林，用很短的時間就可以做出成品，從而將其推向面對普通消費者的市場。
這樣去做的話，無論是對於國有資產的增值，還是對於地方財政收入等等，都有相當大的一個幫助。但是，看似短期的巨大利潤，帶來的卻是新技術的停滯不前，在如今發展如此之快的年代，很容易就會被淘汰。這等於將這個研究所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優勢徹底放棄了，也難怪風森林對此如此的頭疼。
「你還是想做大型集成電路以及其控制系統？」石磊插嘴問到，而與此同時，他腦子裡似乎也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模型。
「是呀……」風森林歎了口氣，「但是這個週期會比較長，而且無法很快的帶來市場回報。」
市場回報，這就是風森林和省計委之間目前最大的分歧了。
風森林的做法，對於長遠而言，顯然是有著巨大好處的。無論如何，在如今這種時代，技術的發展都是最大的優勢，但是，目前相對底子較薄的國內，比起歐美那些已經擁有很高的技術實力的公司而言，技術發展所需要投入的精力顯然更多，而且，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都得不到合適的回報。
而省計委那邊，官員的任期是有限制的，任何一個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官員，所要想的，未必是十年以後的技術優勢，而是在他的任期之內，被改制的這些企業能否迅速的創造利潤，為省內經濟添磚加瓦。這些都是赤|裸|裸的政績，而這些政績都是他加官進爵的根本。
所以，想要改變省計委的思路，何其的困難！
「官員總是要為政績著想的，這個無可厚非，就好像商人將本逐利一樣。你之所以願意花費更長的時間去進行研發工作，寧願損失短期的利益，不也就是看到了技術的未來重要性麼？本質上沒什麼區別，也不是官員短視，而是他的任期決定了他不需要長視。」石磊這話完全是在感慨，倒是忽略了在場的秦介可是一定會行走在仕途之上的。
風森林聽到這話，不由得有些黯然，而秦介聽到這些，雖然覺得有些刺耳，卻也好似給他敲響了一記警鐘。的確啊，商人要賺更多的錢，所以可以忍受短期利益的損害。而官員希望任期內就能得到充分的政績，這樣才能扶搖直上。這成為經濟建設和官員的陞遷之間的一個極大矛盾。
「沒辦法解決這個矛盾麼？」這話卻不是風森林問的，而是秦介。
看著滿臉希冀的望著自己的秦介，石磊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國情，難道你指望我改變整個體系麼？」
秦介愣了愣，隨即和風森林一起笑了起來。秦介也就是一時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下意識的問出了這麼一句，根本就沒有讓石磊幫著解決這個問題的意思。而且石磊也不可能解決，他在秦介眼裡也只是個天才中的天才，而天才也只是人類，不是神。
「比方說，你現在處在我的位置，而我就是省計委那位主任，你會用什麼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風森林似乎有些契而不捨，他本不該指望石磊能夠幫他解決問題的，他最初的目的應該只是希望從石磊這裡得到一些理論上的支持，從而利用兩個具備前瞻性目光的人的思維碰撞，找到一些可以令省計委鬆口的契機。但是現在，他卻似乎把希望寄托在石磊身上了。
石磊並沒有立刻就回答風森林，而是仔細的開始思索，不時的用手指在桌面上畫著什麼，有時又輕輕敲打桌面，嘴唇蠕動，彷彿唸唸有詞。
風森林和秦介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沒有出聲，他們都知道石磊在思索和計算。
秦介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去弄兩杯喝的，風森林點點頭，秦介離開位置去了吧檯，而風森林則四處張望著，想要看看自己那個實在不聽話的小妹究竟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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