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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同訓將王慶慶轉達的關於趙以達的指示跟石為先通了個氣,石為先當時也便覺得這裡頭似乎有些彎彎繞繞不便言說的東西,不由得目光之中帶有幾分狐疑之色,望向了張同訓。
張同訓看到石為先疑惑的目光,頗有些尷尬的歎了口氣:「我知道,石副市長和多數人一樣,都覺得我是趙書記的人,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我只想做好我本分的事情。王秘書這個指示不詳不盡,未必就是趙書記的原意,我會按照我自己的準則做事情,如果真的查出來點兒什麼,我不會隱瞞。」
石為先見張同訓表明了心跡,也便不再猶豫,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王秘書似乎試圖在掩蓋著什麼,他似乎希望我們可以將這次的爆炸定性為山體滑坡之後發生的事情,或者至少撇清爆炸引發坍塌的可能性。但是至少有一點是沒有錯的,我們必須盡快將困在裡邊的人救出來,這是重中之重。」
張同訓歎口氣道:「這件事,鬧不好真要牽涉不少人進去,現在看來,這個爆炸不簡單啊。」
兩人自顧自的交流著,卻似乎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身旁的小石磊,他們之間的談話,倒是被石磊聽得完完全全。石磊心中急速的盤算著,他遠比自己的父親和張同訓更為清楚這次的山體滑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然也就知道王慶慶話裡必然有所指,而不會像石為先和張同訓那樣枉費猜測。
「王秘書為什麼希望爆炸是在山體滑坡之後發生的呢?難道他早就知道遊樂場的施工有可能導致爆炸?」石磊緊蹙著眉頭,但是很快否決了自己的這個猜測。
「不可能,如果他們知道會導致爆炸,就決不可能任由這樣的事故發生。就算是個瘋子也不會這樣做。那麼,王秘書和趙書記又在隱瞞什麼呢?」石磊的腦子裡突然劃過一道閃電,他似乎一瞬間明白了,王秘書究竟在隱瞞什麼。
「媽|的,他們都是本地成長起來的官員,絕對的本地派,十多年前的化糞池,我老爹不知道很正常,張同訓不知道也正常,哪怕是周偉順不知道都算是正常。但是趙以達一定知道!這豈不是說,趙以達和王秘書是在和化糞池對賭,賭化糞池裡的沼氣不會洩漏到防空洞這邊來?又或者是賭十餘年前的化糞池,其中的沼氣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石磊被自己這個設想震驚了,但是他還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因為一項投資,屬於地方經濟,那是市政府的職責範圍。即便出了什麼事兒,那也是市政府這邊的事情,那麼趙以達為什麼要為此擔心呢?
「這個遊樂場的項目,是趙書記一手促成的麼?」石磊居然疑惑的問出了口,雖然不是不小心的口誤,但是卻也並非全部的本意。
陡然聽到石磊的話,石為先和張同訓才似乎想起了石磊的存在,剛才由於情況複雜緊急,他們倆根本忘記了石磊還在他們身邊。
此番聽到石磊的問題,兩人心中頓感豁然開朗。是呀,這項工程雖然是市政府的管轄範圍,但是實際上,卻是由趙以達這個市委書記一手造就的。如果不是趙以達的強力支持,市政府方面根本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將這個項目上馬,也決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將各方利益集團如此迅速的打破整合。
不用他們回答,光是兩人臉上表露出來的表情,就足夠石磊得出正確的判斷了。
這一下,石磊開始猶豫,心中產生了極重的擔心,如果趙以達真的是在跟化糞池對賭,那第二次爆炸很可能就無法避免,哪怕不是今天,只要這個工程繼續下去,又不將那個化糞池處理乾淨,第二次爆炸就一定會誕生。如果還有第二次,那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石磊甚至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自己的父親,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可是,要如何才能讓他們相信自己呢?難道說出自己是重生的麼?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而這個時候,石為先和張同訓也陷入了極大的震動之中。石磊的一句話,讓他們陡然明白了,王慶慶剛才那番交待,絕不僅僅是尋常的另一條思路而已,而是在隱約的向他們暗示著什麼,那麼,趙以達就有問題!
可是,由於二人並不知道關於化糞池的存在,自然就想不到趙以達為什麼會有問題,如果有問題,問題又在何處。
一時之間,二人也陷入深深的思索當中,雖然趙以達這個人一貫表現的相當強勢,但是總體說來,並不是一個會在原則性的問題上犯錯的領導。事實上,趙以達還頗有些清名。而現在似乎可以判斷出趙以達——至少是王慶慶試圖在掩蓋著什麼,那麼,這起爆炸就不是有人在搞什麼蓄意破壞,而是碧波建築出了問題,追查下去,恐怕碧波建築要負上全責。是以,趙以達或者僅僅是王慶慶,就是在幫碧波建築掩蓋,希望可以將這次爆炸定性為山體滑坡之後發生的事情。
施工人員慌不擇路,在山體滑坡之後引發了一場小型爆炸,這就不是施工責任問題了,而是一個可以輕鬆被大化小小化了的小插曲。這其中,就必然要涉及到權錢交易,否則趙以達要掩蓋什麼呢?但是,他們絕對難以想像,趙以達這樣的書記,會跟權錢交易掛上鉤,或許,這只是王慶慶的個人所為?這個解釋,無論是張同訓還是石為先,都不可能相信。作為一把手,尤其是趙以達這樣對於權力有著強烈慾望的一把手,會被自己的秘書瞞天過海。
石磊並不知道,他的父親和張同訓又被引上了另一條歧途,這個時候的他,只是在拼了命的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避免第二次的爆炸,同時還要讓其他人對自己並不產生任何的懷疑。
現在趙以達明顯跟這件事有莫大的關連,一旦事發,即便不出現什麼大的差錯,趙以達恐怕也只能被明升暗降到省人大去養老了,石為先顯然能夠從這起事故當中受益。但是即便是石為先能從現在的位置直接接手潤揚書記一職——雖然這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石磊也絕不會願意看到第二次爆炸帶走幾條生命,哪怕那些人跟他沒有半點的關係。
「怎麼辦?究竟要怎麼辦?」石磊有些焦急,他甚至開始擔心,市委那邊會很快有什麼大動作,鬧不好那一世裡的第二次山體崩塌仍舊會如期到來。
這時候張同訓已經匆匆的去調動手下進行佈置了,手下的幹警分別找上午已經進入施工現場的民工們進行談話,希望盡快把導致爆炸的原因尋找出來。
而石為先則愈發一臉嚴峻的指揮著救援工作,事故責任問題不是他的工作重點,他所需要做的是盡快的將處於危險之中的民工解救出來。
石磊知道,無論自己怎麼去勸說父親遠離事故現場,以石為先的脾氣,都是不會答應的,他必然會頂在最前方。是以石磊直接去把自己的擔憂對張同訓說了出來,在他眼裡,張同訓並非現在這個張同訓,而是在那一世裡對他諸多照顧的張同訓。
「張叔叔。」石磊站在張同訓的身後。
張同訓剛剛對李隊叮囑了半晌,將自己的命令傳達了下去,突然聽到石磊的聲音,臉上雖然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但是石磊卻仍舊能夠從他的雙眼之中看出濃重的擔憂。
「張叔叔,我想求您件事兒。」石磊斟酌著字句,考慮著該如何對張同訓開這個口。
「你今天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啊,要不是你這個狗鼻子,我們還想不到這起事故會和爆炸掛上鉤。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石磊點了點頭:「這件事雖然還沒有定性,爆炸肯定是有,但是就如王秘書說的那樣,究竟是山體崩塌的主因還是在滑坡之後發生的都未可定。不過我還是很擔心,我父親距離事故現場太近了……」
張同訓一瞬間就明白了石磊的意思,如果爆炸是在滑坡之後發生的,那麼接下來自然沒有危險了。可是無論是有人蓄意破壞,還是施工過程中的工作問題導致的爆炸,都很有可能再發生第二次的爆炸,那樣,一直站在防空洞邊緣的石為先,的確十分危險。
「你放心吧,我會安排人手盯著,一旦發生任何意外,第一任務是把石副市長先帶離現場。」
石磊笑了笑:「那就多謝張叔叔了。」
「石副市長有個好兒子啊!哈哈!」張同訓和從前一樣,骨子裡還是帶有濃濃的軍人氣質,豪邁但不失細緻。
這話說的有點兒怪,因為石磊熟悉的張同訓是五十歲以後的張同訓,可是現在張同訓不過四十出頭,卻要被稱之為從前。
「如果叔叔不嫌我累贅,我跟著張叔叔吧,說不定有什麼我能幫的上忙的,至少我對這裡的情況還算是比較熟悉。」
張同訓其實很想讓石磊離開這裡,但是卻不知為何沒說出口,只是看了他兩眼,心裡竟然隱隱的也覺得,或許石磊留在這裡真的能幫上什麼忙。
只是他不知道,石磊心裡其實頗有點兒愧疚,因為重生這個秘密的原因,他不能把完全真實的情況告訴張同訓和自己的父親,張同訓現在安排幹警去進行的工作,一大半都是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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