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航的突然出現讓戴安讕頓時陷入了尷尬局面,回禮吧自己軍容不整,握手拉拉親熱,自己和宋遠航顯然還沒到那個地步,這是人家到了二百師之後第一次見自己,讓戴安讕根本沒想到的是宋遠航早以把他當成了崇拜的偶像,所以才穿得如此的正規。
八面玲瓏的參謀長周之再急忙閃身來到宋遠航身邊,先拉下宋遠航敬禮的胳膊,接著一個擁抱,大聲道:「宋老弟啊!你可是幫了咱們二百師的大忙了,我和師長前一天還給杜總發電報催要地雷、炸藥軍需補給那,好傢伙!第二天你就給咱們『送』來了,一送就是百十噸啊!下面的兄弟都說這都是因為你的姓好啊!」
「姓好?」剛剛到來的宋遠航怕露出馬腳,所以中規中矩!對於周之再的所謂姓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周之再哈哈一笑:「姓宋啊!該不會是送東西的送吧?」
擁有現代觀念的宋遠航對於周之再的笑話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自然,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但是一旁的戴安讕卻眉頭一皺道:「子房!你要適可而止,安逸現在是咱們二百師的客人。」
一向粗枝大葉的周之再頓時也發覺了不妥,拿所謂的『國母的姓氏』開玩笑?萬一被人捅了上去,重慶那位氣量窄的責怪下來最少也得落個申訓。
為了不冷落宋遠航,戴安讕將他讓到了沙盤前道:「遠航你過來,你也看看,對於同古的防禦有什麼看法。」
包括宋遠航在內所有的人都知道戴安讕這只是個謙詞,這麼多專業參謀指揮人才在場,一個不學無術的大少爺能有什麼驚人的見解?無非是不想讓宋遠航感覺受到冷落,融洽融洽氣氛,找個台階下罷了。
面對同古錯綜複雜的形勢,即使受過了現代化軍校熏陶培養的宋遠航也大感頭痛,最為有利的是他已經知道了這場戰役的進程和結局,希望能夠亡羊補牢吧!
宋遠航在眾目睽睽之下,當仁不讓的拿起了指揮棒,圍著沙盤轉了二圈後,面無表情嚴肅道:「同古位於緬甸中部咽喉之地,地理位置突出,日軍北犯,必首當其衝。同古城的總體防禦形態對於我軍固守極為有力,但是英軍所移交之工事卻都只是敷衍了事,拿我們現在身處的指揮所來所,相信不需要重炮,幾枚迫擊炮彈就足以將其掀翻,所以職下以為耽誤之急是加固防禦工事,在錫唐河大橋修建永久性的橋頭堡,將131高地變成一座要塞!並撤回佈防在克容岡機場佈防的工兵團,配合重炮營將將佈防地點改在新城區教堂一帶,全師部隊死守同古。】」
宋遠航的話音剛落,一名少校參謀搖了搖頭微微歎了口氣:「將131高地變成要塞?談何容易啊!我們此刻缺少的就是鋼筋和水泥,南北長度超過三百公尺的131高地得需要多少物資?」
宋遠航微微一笑道:「緬甸盛產柏木,其粗大結實,堅硬無比,是建造海船和橋樑的最好材料,以柏木充當封閉式坑道的覆頂,相信效果不會亞於鋼板。」
「好!」正在凝神的戴安讕聽到此處大聲叫好,宋遠航的想法正好和他不謀而合,隨即吩咐幾名參謀軍官去實地考察一下,如果可行就立即執行。
宋遠航見戴安讕還要派人核實,自然知道兩軍交鋒,生死存亡之道,是絕對不容馬虎的,於是面色無常的站在原地。
戴安讕出神的望了一會沙盤,用手指著克容岡機場道:「這裡是我軍唯一對外聯繫的通道,戰事未啟就輕易放棄恐為不妥吧?
宋遠航聽出了戴安讕質疑的口氣,他真想直接告訴戴安讕,在歷史上佈置在那裡的一個工兵團被日本人的第五十五師團的143聯隊偷襲,尚為發揮戰鬥力即被日本人擊潰,與其白白損失一個團的兵力,不如將兵力收縮回新城區,與日本人展開巷戰。
看來自己是不能阻止戴安讕將工兵團佈防在克容岡機場了,要是能將工兵團接應回來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忽然,宋遠航的目光落在了沙盤中克容岡機場北側的一片林子中,在他的記憶中,日本人是在凌晨由一片叢林內對機場發起攻擊的!
打定了主意後,宋遠航提出要陪同戴安讕視察城防,已經對宋遠航略微轉變了看法的戴安讕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宋遠航的請求。
一路上宋遠航見到的都是在塵土飛揚中忙碌修建工事的中國士兵,英國人留下的通信壕只有五、六十公分深,而單兵掩體就更過分了,以中國士兵的身材蹲在裡面還要露出大半個屁股…………….
一路顛簸,加上悶熱潮濕的氣候竟然讓宋遠航猶如水中澇出來的一般,登上了機場的指揮塔,一絲清涼的微風,加上戴安讕親手遞過來的涼茶,讓宋遠航幾乎停頓的大腦恢復了活躍。
克容岡機場附近只有西南方向有一大片茂密的叢林,距離機場跑道僅僅200公尺,歷史上日軍就是從那裡發起進攻的!想到這裡,宋遠航轉身看了一眼一直在盯著自己的戴安讕謹慎道:「職下想知道戴長官打算在這裡抗擊多少日本人那?一個師團?二個師團?甚至更多?」
戴安讕被宋遠航的話問得愣了一下,前天遠征軍情報處提供的情報顯示,進攻同古的日軍將會是第五十五師團,獨立鏖戰一個日軍的甲種師團,戴安讕還是有把握的,但是今天一聽宋遠航的言語間留露出的意思日軍尚且不止這些?難道這小子得到了重慶方面的暗示了?
宋遠航見戴安讕一副眉頭緊鎖的架勢繼續道:「之前有情報顯示日軍第五十六師團此刻正在新加坡,已經完成了集結,第三十三師團在東線已經前突,而第十八師團的位置我們到現在還不確定,如果攻擊同古的日軍並不是情報上的一個師團,而是二個師團,那麼他們將又充足的兵力完成對機場與同古主要防禦體系的分割包圍,即使日軍只有一個師團攻擊同古,遠離市區無險可守的克容岡機場陷落也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我們必須要做好四面被圍孤軍奮戰的準備。」
戴安讕聽了宋遠航的分析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其實這些不利因素他早已反覆的思考過了,軍直屬工兵團的戰鬥力他心中完全有數,說是一個團的編制,但是其中的六個機械化連被留在了軍預備隊的序列中,到同古的僅僅一個半營一千六百人左右,即使給他們在堅固的防禦工事,他們也不可能抵擋日軍一個聯隊的滲透和進攻,如果不戰而退,不但軍部方面不好解釋,對於全師的士氣也是一個影響。
宋遠航彷彿看穿了戴安讕的心思,運用自己掌握的歷史知識結合現代戰術,努力將自己裝裱出所謂的儒將風度,矜持了片刻後,用手指著機場外那片茂密的叢林道:「日軍第五十五師團師團長竹內寬此人出身於明治維新榮耀一時的竹內武士家族,是日本陸軍大學的高才生,一向以穩健作風著稱,擅長夜戰奇襲和迂迴,經常以破交敵軍補給為手段,其指揮的部隊很少有強攻的記錄!而外面的這片林子正好提供給了日本人一個便於奇襲的環境。」
戴安讕站起身形拿起望遠鏡將密林巡視了一遍後道:「你的意思是伏擊他一傢伙在撤退?」
宋遠航微微一笑,聳了聳肩膀!其實懂得軍事常識的人都清楚,像克容岡這樣無險可據之地,失守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且孤軍援絕困守又是兵家大忌。
此刻宋遠航已經完全扭轉了他在戴安讕心目中的印象,對於宋遠航來說,只有得到了戴安讕的信任,一切才真正開始。
傍晚,幾十輛卡車運來了英軍遺漏下的近千枚各種地雷和幾百桶的汽油,在憲兵的守衛下,工兵團的幾個連輪番進入叢林秘密作業。
跟著戴安讕奔波了大半天的宋遠航這才體驗到了一絲難得的清涼,想起那些在毒辣的太陽下揮汗如雨,不時中暑倒地的士兵,宋遠航忍不住開口道:「戴長官,是不是讓士兵們白天休息夜裡修建工事啊?在增強了保密性的同時,也減少了官兵的非戰鬥減員。」
戴安讕聽後苦歎了一聲:「安逸老弟啊!我也知道體恤士兵,可是眼前日本人就要大軍壓境了,同古一仗成敗關係到我遠征軍能否展開集結兵力,順利實施下一步的作戰計劃,現在全師官兵都在二班倒,二十四小時不停的進行土木作業,現在國內戰場日本人又要對西南有所企圖,全線告急啊!民族危亡的生死關頭,命都可以不要了,累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宋遠航輕輕的哦了一聲!戴安讕說得對,和民族大義相比起來,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國破家何在?不知不覺想起自己在那個世界的家人,戰友,朋友!胡娜,不知不覺中,隨著車輛的顛簸,宋遠航的眼皮越來越重了……………
(1942年,新五軍下轄部隊有三個主力師:第200師(戴安讕部、國民黨第一支機械化部隊、新五軍的第一戰鬥主力),新22師(廖耀湘部、摩托化部隊),榮譽第一師(鄭洞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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