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三百五十七年了,趙公明輕輕的歎著,今天是和四十七年前,一模一樣的陰雨天氣,蒼白的臉咳出鮮紅的血色,紅得驚人,也艷得驚人。瘦削的中年男子身子微微的蜷縮著,又想起四千三百五十七年前整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這種陰雨的天氣。
釘頭七箭書的威力,趙公明自然記得,二千多年前的殷商之戰,自己當時就是因為被釘頭七箭書重創,而進了封神榜的,若是平常,趙公明一定要出手,與陸壓分個勝負,再度領教一番陸壓的釘頭七箭書與斬仙飛刀。
只是,這一天卻免了,不必要了。這種陰雨天氣,這種與四千三百五十七年前,一模一樣的天氣,趙公明真的不想再出手,微微的卷直些身體,只影闌珊,青匣孤寒,一切一切,與四千三百五十七年前,沒有一絲不同。
昔時愁未銷,思憶回當年。今宵黃昏雨暗暗,只把銀燈照壁爐,孤燈殘影書卷動,相逢唯有夢中遙。
趙公明一生無悔,只悔一件事,而這一件事,卻糾纏了趙公明四千三百五十七年的日日月月,四千三百五十七年前的趙公明,可能會比現在還強,這四千多年,毫無寸進。
當然這毫無寸進也是極強極強,昔時殷商戰便是只用了幾分精神,便戰勝了燃燈古佛,而當時會著陸壓那釘頭七箭書的道,其原因,也多半與當時精神沒有集中有關。
仍憶得,昔時,衝霄樓頂,血色如煙……
一切不忍再去回憶,趙公明重重的咳嗽著,直咳著心血也要吐出來,如此如此,昔時昔時,記憶似乎是極美好的,但又是極痛苦的,現在唯一可以留下做記念的,就是這咳嗽,永遠不會去治的咳嗽。
「大人。」進來的蕭升看到咳血的趙公明,亦生出一種不忍的感情來,他追隨趙公明的時日不長,不知當年之事,只是亦是知道,趙公明並不好過:「大人,那多寶山門此時的戰鬥。」
趙公明揮手止住其說話:「多寶師兄只怕自己會處理,多寶師兄能在當時高手如雲的截教,當上大師兄,自然有不煩之處,昔時強橫如孔宣,都無法和其搶大師兄的位置。」
「一切便順其自然吧。」
表過趙公明這裡,言其它處,多寶道人非只有火之化身這一化身,仍有一處水之化身,沒有想到無當聖母可以拉來這麼多准聖,故而多寶道人亦是準備不足,只是此時,在離神魔界不遠的宇宙當中,一個白衣,面目微有些柔和的多寶道人,在飛快的穿越宇宙。
要趕到神魔界,參加北大洋這一戰,若不趕到,只怕本體要被轟殺了,放棄了手頭的事,立即趕往神魔界,中途有攔的,全部轟殺乾淨,正常的也沒有人敢去阻攔,只有夜摩天主無意中碰到了多寶道人的水之化身,當下多寶道人化身隨手一擊,夜摩天主那些本事,如何經得起多寶道人化身隨手一擊,馬上化成粉碎,消失在星辰之間。
要趕上,一定要趕上這一戰。
而此時的多寶山門中多寶殿上,多寶道人因為被釘頭七箭書暗算的原因,只好把傷勢轉到火之化身上,現在可以迎戰的只有本體,而本體此時還負著傷勢,卻是和鎮元大仙大戰時留下的。
而他的對面,他的對手,無當聖母撫琴怡然,陸壓搖扇瀟灑,火靈老祖坐在火焰當中,燃燈古佛自幻化了一重諸天,身於諸天當中,以一個受傷之體,要搏殺三大准聖,更何況,在場的准聖,哪個沒有感覺到萬里之外鎮元大仙的氣息,若是戰局不利,鎮元大仙亦會至,這一回,多寶道人看來只有敗。
「無當師妹,沒想到你的本事真的很大,原來我小瞧了你。」多寶道人一點也不慌張,瀟灑自若的在重圍之中,像多寶道人這種人,便是馬上要死,也不會失了風度。
多寶道人便是多寶道人,不是其它的龍套,也不是雜魚,梟雄至死仍是雄。
無當聖母微笑,陸壓已經決定不說話了,感覺沒必要了,他並不想給多寶道人喘息的時間,他要現在就收拾掉多寶道人,能擊殺四大准聖當中的一位,真的很有快感啊。
快快擊殺多寶道人,他一手掣扇,而落於身後的那隻手,輕輕的晃動,火靈老祖與燃燈佛,自然知道其意,看來是打算同時出手,擊殺多寶道人,多寶道人現在就像是困獸,但是困獸猶可傷人,更何況多寶道人這種人,未死透就絕對不能小瞧。
便在這三位准聖即將出手之時,卻有一聲朗笑,眾人不用回頭不用側首,即可以知道這朗笑之聲,出自莊萬古,銀髮白眉的莊萬古負著手,自微笑:「有趣啊有趣。以三位准聖戰一位准聖,這種不公平的戰鬥很少見
「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不公平兩個字,純粹的追求公平,那是不可能的。」陸壓搖著扇子,此時的他,還悠哉悠哉的,可以和莊萬古慢悠悠的說話,這種稱為鎮定,從容。
萬古點頭:「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也許這個世界上,還有弱肉強食這回事,只是我個人,一直不相信,我個人,僅保自己不遵守這些,我有自己的原則。」
「哦,是嗎。」陸壓一合扇子,拍在手掌上:「那麼你的意思是?」
莊萬古道:「以多打少啊以多打少,我這個人呢,從來沒有試過以多打少,到是一直在以少打多,每一戰,基本都是以少打多,所以有時候,看到以多打少的,就看不過眼。」
「我與多寶道人的關係,算不是朋友,更算不上兄弟,只是他是梟雄,好歹也算梟雄,而陸壓你不論,燃燈佛是偽君子,火靈老祖又算什麼,雄要死,也要死在梟雄或者英雄的手裡,而不是死在偽君子與無膽者的手裡,這便是我的第二個理由。」
「莊萬古,你居然這樣辱我。」火靈老祖怒罵,千萬年來,在火靈界,絕對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我便辱你,你又如何。」莊萬古不屑的看向火靈老祖:「你有有膽,便來和我單戰上一局,看你真正的能接下我幾招,當然,這回我會全力出手,絕不留手。」
燃燈佛沒有說話,他的臉皮可比火靈老祖厚多了,被稱為偽君子他也不在呼,只是雙手合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莊道兄如此讚譽,在下也只有確之不恭了。」
因為莊萬古要橫插一手,局勢突然變得混亂了許多。
一邊是燃燈佛、火靈老祖、陸壓、鎮元大仙,一邊是多寶道人與莊萬古,剛才是四對一,現在變成四對二,但是縱是四對二,但是多寶道人身上有傷,故而形勢還是相當的嚴峻。
多寶道人輕輕的拍起手掌,很從容,很淡定的鼓掌,縱是面前困境,多寶道人的面容太粗糙,所以並不是精細的俊逸,而有一種粗獷的感覺,他的眉毛很濃:「莊萬古,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並不是因為你要助我,所以我才欣賞你,而是因為你剛才的話,確實太精彩了,梟雄要死,也要死在梟雄或者英雄的手裡,而不是死在偽君子與無膽者的手裡,這句話我贊同。」多寶道人濃眉豎起:「我多寶道人要死,鎮元大仙有資格殺我一半,陸壓你也勉強算有資格殺我一半,但是,燃燈,你算什麼,火靈,你又算什麼,兩個無膽鼠輩而已。」
「要斬殺我多寶,你們配嗎。」輕蔑的挑畔,多寶道人的宣戰,手指指向燃燈與火靈老祖,輕蔑的態度,他們根本不配。
「謝謝你的欣賞,雖然我本來就不需要。」莊萬古微微的活動了一下筋骨:「那麼,接著說我的第三個理由吧,我的第三個理由是,無當聖母你知道嗎?」
沒有直接的說出理由,反問無當聖母。
無當聖母坐撫瑤琴,淡定自如:「妾身如何會知天帝的想法,天帝欲意何為,妾身還真是不知。」
「既然你不知道,我便自己說了。」莊萬古言道:「你第一個找的不應當是鎮元大仙,或者說鎮元大仙不應當是空間操控者,這三界內,准教主當中,只有兩個空間操控者,一個是我,一個是他。既然我與他相會了,如果不戰上一場,分個高低,豈不是遺憾。」
「本帝的話,鎮元大仙你聽到了嗎。」莊萬古負手:「我知道,你在與多寶道人的戰鬥當中負傷,既然如此,我便自壓五成法力,以五成法力對付受重傷的你,也差不多了。」很合情亦是相當合理,五成法力對重傷鎮元大仙,這兩人立即變得條件差不多,正好一戰。
空間掌控者對空間掌控者,莊萬古直飛向萬里之外的海島,與赴與鎮元大仙的一戰,速度極快,幾乎是一眨眼的時候,便到了萬里之外的海島之上,鎮元大仙此時一身儒衫,中年儒生模樣,成熟斯文爾雅的氣質展露無疑。
海島上正在下雨,大海中海島上,也時常有這種陰雨天氣,鎮元大仙沒有撐傘,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兒,那是一座石碑前,碑上刻著「愛妻冷小吟之墓」,暴雨直下。
「……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鎮元大仙緩緩的道:「天人五衰,該死的天人五衰,若是現在的法力,也有法可治,為什麼會有天人五衰。」
鎮元大仙側過首來:「又見面了,莊萬古。」
莊萬古點頭,兩人並不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是在當時小黑星君搶鎮元大仙女弟子的時候,昔時莊萬古斬下了小黑星君一隻手。
鎮元大
眼當中,閃過一絲瘋狂:「莊道兄,你說我們都是有大神通之人,在千億生靈之中,也算是最頂層的,在凡人眼中,我等便是神仙,毫無懷疑。」
「只是,仙人亦非無所不能,亦有悲痛,或許無所不能的,只有這老天吧,這賊老天。」拋下了斯斯文文的外表,鎮元大仙有些瘋狂:「賊老天,賊老天,我恨這老天。」
「我要逆天轉命,改天換日,天要我當天仙,我便偏不當天仙,硬要當地仙,天地間的第一個地仙,氣死你這老天,你又能如何。」原來地仙之祖,卻有這樣的個來源,良久,鎮元大仙的瘋狂,才漸漸的收去,又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斯文中年書生,立在墳前,立在暴雨當中。
在地仙之祖的面具深處,在溫文爾雅的面皮之下,原來也是個至情至性,甚至有些瘋狂的人,其為情傷心為情而絕,真正待到萬一無情,卻也活不成,斯人造化,逆天順天,皆如是也。
「其實我身為地仙之祖,活的時間,比多寶道人還長得太多,而且身為第一個地仙,自然也有些不同於其它人之處,我有鴻蒙之時的仙藥,而多寶無,所以我傷勢早復原了,沒有傷在身。」
「你來這裡,只怕是為了和我戰鬥,所以你不必自限五成法力,戰鬥吧。」鎮元大仙負手朗朗的道:「同為空間掌控者,我也想試一試你的身手,三界之中只有兩位空間掌控者,我也想看一看,到底是我強,還是你強。」
「如此正好。」莊萬古拍手,大歎,他也期待著這一戰,同為空間掌控者,莊萬古掌控的是空間的毀滅方面,而鎮元大仙掌控的是鎖定方面,這兩方,到底哪個更強,兩個人無論哪個都想知道。
燃燃要的戰意在海島上燃燒,燃在莊萬古與鎮元大仙之間,兩人的戰意已濃,而海島上,那暴雨不自然的被兩人燃起的點意給反迫了回去,幾丈無雨,血在燒,而非雪在燒。
多寶殿中,多寶道人相當淡然自若的坐在人群當中,這裡,他仍有五個手下,五方堂主,蚊道人、奈落、中隱真人、文殊真人、靈吉真人,仍有無數下屬,但是這些都沒用,在准聖眼中,這些都不值一哂,而且蚊道人與奈落,會不會真的用力還很難說。再多的手下,無也法掩蓋,此時的多寶道人孤單的身影,縱是千人萬人,其實只有一人。
那一人,便是多寶道人。
而他的對手,也沒有太多,只是陸壓加火靈老祖加燃燈佛,也就是三個,「也就是三個」,有些無奈的語氣,要知多寶道人此時身上負有傷,多寶道人要以一人之力對抗三個,這種打法,是要逆天。
無當聖母沒有理解,為什麼莊萬古此時會離去,戰鎮元大仙,他難道認為,重傷的多寶道人,有可能以一敵三,斬落這三位准聖,無當聖母認為不可能,搖了搖頭。
多寶道人看向陸壓,這是一位真正的對手,陸壓亦看向多寶道人,爾後陸壓微微一笑,張開了扇子,「以德服人」四個大字鮮艷無比:「你真的確定,他來了就可以助你獲勝。」
多寶道人微微一笑:「你認為呢。」
他是誰?無當聖母是最後反應過來的人,並非是她笨,而是因為法力差距太多,所以感覺不多,白衣的面目微有些柔和的多寶道人,水之化身終於到了,只是一個水之化身就想翻盤嗎。
「無當聖母,你可知道,為什麼在最後,莊萬古要離去嗎。」多寶道人輕鬆而淡定,一點也沒有落在下風的覺悟:「因為他知道,根本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這一局,是我贏了。」多寶道人朗朗而言。
「就憑一個水之化身,就敢說你勝。」火靈老祖終於忍不住了,他沒有燃燈面皮厚,沒有燃燈佛能忍,只因為他在火靈界獨霸千年,不比燃燈佛這樣閱歷深厚。
「說起來,我是玩火的,你本體雖然厲害,但是,憑水之化身,是絕對勝不了我的。一個水之化身,本老祖便能應付,多寶道人,看來今天你還是只能敗,戰敗。」
「是嗎。」多寶道人揚起了他的濃眉,一種大志凌雲的感覺。
「你也認為我必敗嗎。」多寶道人微笑,看向陸壓,陸壓點頭:「對,水之化身改變不了你的敗局,莫非,你的所行所為,僅僅是為了拖延時間。」
多寶道人歎息了一聲:「真是的,一直未露出全部實力,真正殺招,就被人小看了,既然如此,看來也只有露上真正的絕招,讓你們知道,我為何可以稱為準聖當中的四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