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精心準備的餡餅,雖然沒有讓他滿意的原材料,不過還是很受歡迎,顯然,晚會的主角正是丹尼無疑--當然,這並不僅僅是因為餡餅。
這些世代居住在萊芒湖畔的村民們,多數都是第一次認識一個真正的侏儒。不少人都聚到了丹尼的旁邊,聽他講述各種遊歷中的見聞。
不過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節目。
這樣的鄉間晚會上,男青年們總是會手執木劍,以鍋蓋作盾,效仿那些出入於城堡宮廷的騎士,在柔軟的草地上比武,以此證明自己的男子漢氣魄,贏得一旁圍觀的姑娘們的芳心。
現在,菲力正饒有興趣的觀賞著村裡幾個年輕人的「比武大會」。亞歷山大作為村裡唯一和騎士,或是貴族沾的上邊的人,(當然,村民們的這一共識,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亞歷山大自己的喋喋不休)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比武大會的司禮官兼裁判。
雖然他們只是些拿慣了農具的年輕農夫,雖然他們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的格鬥訓練,但這絲毫不影響每一個有著騎士夢想的青年,以他們自己的方式來決出誰是這裡最勇敢的英雄--儘管「英雄」第二天也照樣會拿起糞叉,而非佩劍。
青年們自覺的兩兩分組對決,寬敞的草地上,十幾個年輕人吶喊著,用手裡的木劍進攻著。木頭和木頭,不,應該說是劍與盾的撞擊聲此起彼伏,不斷的有人摔倒和爬起,直到有人被對手用劍指著胸口或架住脖子,大喊一聲「我放棄」,就可以悠然的走到場邊,大口的喝著葡萄酒,興致勃勃的做起觀眾來。
出現精彩的場面,掌聲是從來不會少的,菲力和杜蘭德因為是第一次觀看這樣的比賽,他們的掌聲格外的響亮和熱情。托爾洛克雖然不及他們的激動,但也常常用維京人的方式為比賽選手們加油喝彩。
艾莉和希爾維婭,同一些對比武並不太感興趣的婦女們坐在一起。艾莉喝了不少酒,肆無忌憚的講起了維京群落裡流傳的笑話,這讓從沒離開過家鄉,平日裡在男人們面前謹言慎行的女人們很是興奮。
希爾維婭默默的坐著,聽了一會,也偶爾會笑笑,但最後還是覺得有些無趣,站起身來,開始尋找菲力的身影。
菲力專注的欣賞著比賽,並沒有覺察到希爾維婭坐到了自己身後,直到女孩的身子靠在了他的後背上。
「艾莉……」菲力一邊想當然的叫著身後人的名字一邊回過頭來,「啊……,希爾維婭,對,對不起。」
希爾維婭看出了菲力眼裡一閃即逝的失望,不過依然微笑著。
「你怎麼沒和她們在一起?」菲力隨口找了個話題,想化解之前的尷尬。
「她們?那些一聽到八尺高的男人就興奮得不能自已的女人?抱歉,我對她們的話題沒有什麼興趣。」希爾維婭一臉的不屑。
「我知道,你對這些無聊的談話沒有什麼興趣,不過,艾莉不是也在那邊嗎,看來年輕的姑娘也可以和她們有些共同話題啊。」菲力伸長脖子,正看見艾莉和身邊兩名村婦笑作一團。
「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和這些人打交道。」希爾維婭冷冷的說。
「可我們今後再也不會在城堡裡生活了,我們將遠離一切名譽和奢華,每天面對的也許就是這樣一些普普通通的人,希爾維婭,你明白嗎?」菲力不禁為這個養尊處優的女孩擔心起來。
「好了好了,別把我當成多麼傲慢,多麼不可理喻的人,只是我需要些時間來適應吧,不說這些了,還是看他們的比賽吧。」希爾維婭自知失言,毫不猶豫的中斷了話題。
菲力聳聳肩,回過頭來,繼續為比武的人吶喊助威。
當最後兩名決勝者,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戰鬥,最終分出了勝負時,亞歷山大治安官,公正無私的比武大會裁判,走到場地中央,抬起勝利者的手臂,大聲的宣佈:
「這一次的優勝者,勃朗特家的小兒子埃克!」
熱烈的掌聲響起。亞歷山大環顧一下四周,又作出手勢讓大家安靜了下來。
「今晚,我們的勝利者,將額外獲得一份令人羨慕的殊榮,那就是--」亞歷山大的目光落在菲力身上,「向一位真正的騎士挑戰!」
亞歷山大將一把木劍拋向菲力。
菲力縱身跳起,準確無誤的抓住劍柄,舞出兩個漂亮的劍花,周圍竟立刻靜了下來,片刻後,整晚最為熱烈和瘋狂的掌聲、歡呼聲響起。菲力儼然成了這個場地中的英雄。
「你怎麼知道我是騎士的。」走到亞歷山大身邊,菲力很小聲的問。
「別忘了,我的曾祖父是個伯爵。」
看著亞歷山大一本正經的再一次提到他那個伯爵曾祖父,菲力無奈的笑笑。
「為了比賽的精彩,我們要事先聲明,作為一名受過訓練的騎士,菲力,你將只被允許使用你的右手,左手不可以碰觸對方,腳也只能用來移動而不可以踢擊對手。你同意嗎?」
「沒問題。」菲力很乾脆的答應。
「那麼,比賽--開始!」
亞歷山大退到場邊,將賽場交給它真正的主人。
向菲力挑戰的年輕人埃克,顯然還沒從過度的激動中擺脫出來,握劍的手不住的顫抖,笑的合不攏嘴。
「年輕人,你在樂什麼?如果輸給一個只用右手的人,你的心上人以後會怎麼看你?」
菲力的話起到了他預想的效果,埃克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微微俯低了身子,擺開了架勢。看起來,今晚最精彩的比賽就要正式拉開序幕了。
一陣急促而有序的馬蹄聲從遠處的黑暗裡傳來,很快,黑幕中出現了一串閃亮的光點,光點越來越清晰--那是一隊手握著火把的騎兵。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誰也不許動!」粗魯的騎兵們衝進了聚會的人群裡,亮出他們的劍。
女人們害怕的抱作一團,年輕的母親們懷裡的孩子開始不安的哭泣。比武場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注視著騎兵的舉動。
一匹健壯的駿馬上,一個有著兩層下巴的貴族,目中無人的徑直走進人群中間,來到比武場邊,猥瑣的目光在賽場邊的幾個年輕姑娘身上掃來掃去。
「加西亞老爺,您怎麼有空來我們這裡……」亞歷山大擺出一副笑臉迎了上去,卻被一名衛兵用劍擋住了。
「聽說,有人在這裡比武私鬥,作為這片土地的擁有者,我當然要來管管那些不知好歹的傢伙。」
「這從哪說起呢,在子爵閣下的土地上又有誰敢造次啊。」亞歷山大繼續陪笑道。
「不管事實怎麼樣,我也要調查一下吧。」馬上臃腫的貴族老爺轉過頭,用眼角看了看亞歷山大,「作為這裡的治安官,你應該理解我的做法吧。」
「是的,是的,我理解……」亞歷山大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看那堆肉。
「衛兵們,給我把這幾個女孩帶走,她們是重要的證人,我需要好好調查調查。」
在「肉球」的命令下,幾名步兵跑了過來,後面還跟著一輛囚車。士兵們開始將瑟瑟發抖的少女們一一拉上囚車。
「您不是要調查私鬥鬧事的人嗎,為什麼只帶走這幾個姑娘?」菲力挺著胸膛走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肉球」斜著眼看了看菲力,「這裡,我說了算!我想抓誰就抓誰,用不著別人說三道四。」
「我只是路過這裡的旅人,有些不明白,您既然調查私鬥的事,為什麼不把我帶走。」菲力邊說邊故意甩了甩手裡的木劍。亞歷山大回頭衝著菲力直眨眼。
「你不明白的事還多著呢。好了,衛兵們,我們走--」
不速之客已經走遠,聚會的人們很快散盡。
「你啊,差點惹出大麻煩來。」望著馬隊遠去的方向,亞歷山大仍然心有餘悸。
「沒想到這麼美的土地上,也一樣有這樣骯髒的人存在。」菲力失望的歎著氣,「你們就一直生活在這樣一個跋扈無禮的混蛋統治下嗎?」
「唉,誰叫他是日內瓦公爵的侄子呢,從他得到這塊封地開始,這裡就沒安寧過,好在他叔叔念著年輕時和我曾祖父的一點交情,讓他把治安官的職位安排給了我,我這些年也就盡量在他面前替大家說說好話,哄好了他,日子也就好過些了。」
「可那些被抓走的姑娘怎麼辦?她們可都是些沒出嫁的姑娘,被那混蛋帶走……」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過幾天他覺得膩煩了,也就放回來了--說什麼調查私鬥比武,都不過是個可以讓書記員寫進記錄的托辭罷了,這老色鬼沒事就在附近幾個鎮子上做這種下流勾當。」
「真是無恥!」菲力狠狠的把手裡的木劍砸向地面,轉過身又問:「村裡人難道就不想把她們救出來嗎?就算是行使初夜權,也不是這種時候啊。」
「這事你就別管了,這些年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他的城堡裡有一整個騎兵隊,聽說是從瑞士來的僱傭軍,惹惱了他,就是屠光一個鎮子恐怕他也做的出來。」
亞歷山大無奈的搖搖頭,轉身朝鎮上走去,突然又回過身對菲力說:「你們恐怕不能住在我那了--雖然他今天沒找你的麻煩,可難保他哪天想起來,不會來鬧事。鎮子西邊有個修道院,那裡的院長人很好,在這個教區也很有威望,明天我帶你們去他那裡。」
「謝謝你了。」
「唉,你不怪我膽小怕事就好了。」亞歷山大有些垂頭喪氣,「如果曾祖父在天國知道他的後人是這麼一個窩囊廢,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別難過了,我明白你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