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克騎士,久聞你的大名啊,不列顛的整只艦隊都敗在你手裡,同異教徒往來密切,竟然還得到了國王的寬恕,嘖嘖,了不起啊。」
布列塔尼事實上的君王,此時正優雅的倚靠在旋梯的扶手上。扶手上的木雕花紋,同他雍容的短衫上絲織的花鳥圖案一樣的精美。
「您的威名遠播海內,我又怎麼能同您比肩呢。」菲力依然保持著自己的謙恭。
「好了,我們也不用說這些無用的恭維話了,世人都知道我約尼從不喜歡那些偽善的腔調。」
公爵走下旋梯,立即有兩名僕從牽過他的手,一直到他走到大廳中間的椅子上坐下。
「既然您這麼說了,那我也直截了當的說吧--請您釋放艾莉amp;#8226;澤爾曼小姐。」
「你未免也太著急了。」公爵似乎是笑了笑,聲音同當初菲力在德瓦爾的那個夜晚聽到的一摸一樣,一樣的令人作嘔。
「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任何仇恨,或者利益關係吧,我對您的做法很不理解。」菲力依然克制著自己,沒有把憋了一肚子的惡語吐出來。
「也許你是這麼認為的。」公爵直起腰,拍擊一下手掌,從旋梯上走下一人。
「好久不見了,菲力。」
奈特肆意的笑著,走到菲力面前,挑釁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游移。
「聽說你被關進了監獄,我們還擔心你要失約呢。」
「我又怎麼會錯過和你這個魔頭一決高下的機會呢。」
奈特冷笑一聲,走到公爵身後。
「公爵閣下,對於這次我們的合作,您還滿意吧?」
「合作?什麼合作?」公爵一臉的驚愕,「我們有說過什麼合作的事嗎?」
菲力大概明白眼前的兩人發生了什麼,差點沒笑出聲來。
「你,你……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向你提供你想要的任何信息,我們合力將獵物引到這裡來,他身上的血液,我們平分嗎?」奈特臉色大變,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血?我們一人一半?我又不是瘋子,我要別人身上血液做什麼?」公爵搖搖頭,拿腔拿調的說。
「你這該死的高盧母雞--不,母鴨子,你的信譽連毛賊都不如……」奈特叫罵了一陣,停了下來,伸出一隻手臂,攤開手掌,嘴裡喃喃念著。
「糟糕!」菲力抬起手,緊握住背後的錘柄,正想使勁,卻發現奈特手掌上什麼變化也沒有--反倒是臉色鐵青。
「夠了,英國小丑,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蒙騙。」公爵站起身來,將奈特抬起的手按了下去,「為了對付你,我派人去找來了保存在聖沙特爾教堂的聖母遺物,甚至不惜殺掉九名處女以取得他們的血--我們剛才在樓上談話的時候,我的人已經悄悄的把這些聖物佈置在大廳的各個角落裡,你以為你還能施展出什麼能耐?哈哈哈哈……」
「卑鄙!」奈特一口唾沫,啐在公爵華麗的外套上。
「給我把這瘋子拿下!」公爵怒吼著,一名侍從趕緊伏在地上,為他擦去衣角的污穢。
兩隊持矛的衛兵從門口湧入,把巫師團團圍住,其中兩人死死的將他摁倒在地。
公爵的怒氣依然沒有消減,兩步走到奈特跟前,從一旁的士兵腰間抽出佩劍,朝巫師的胸膛狠狠的刺了下去。
如注的鮮血噴灑在公爵的臉上,身上,灑落在光潔的地板上。侍從們趕緊遞上絲帕,並為主子脫下染上血污的外衣,從大廳的偏門裡出去了。
從偏門裡又進來一人,一襲黑色修道服,手執一隻鐫刻著花紋的銅杯,慢悠悠的走到巫師的屍體旁。
念過誦禱詞,修道士小心翼翼的將杯中的水,傾灑在奈特的屍身上。屍身上竟升騰起陣陣煙霧,很快的,化作一灘黑色的血膿。
僕從們清理完地面的血跡,公爵笑著讓菲力在他對面坐下。
「解決完這只讓人生厭的蒼蠅,我們可以談談正事了。」
「我們之間,到底可以談什麼?」菲力開始有些迷糊了,剛才的一幕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尋常,而你身上的血液,也是奈特這樣的黑巫師們夢寐以求的施法材料。」
「這些,我也大致知道一些。」
「不過,你知道你的身份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嗎?」
菲力搖搖頭。
一名侍從托著一隻銀盤,走到兩人中間的方桌前,將托盤上的紅酒,和兩隻晶瑩剔透的高腳水晶杯放在桌上,斟滿酒。
「你對『聖盃』的傳說,瞭解多少?」公爵端起酒杯,輕輕的搖晃起來。
「我只知道,那是有關我主耶穌的一個傳聞,關於他的妻子和後嗣。」
「事實上,這些傳聞都是真的--只是教廷為了維護他們自以為是的教義,千百年來一直想方設法隱瞞真相,甚至不惜屠殺聖盃的後繼者。」公爵將酒杯挪至面前,輕輕的嗅了嗅,自顧自的陶醉起來。
「這和我們要談的事,有什麼關係?」
「我想你心裡也猜到幾成了--你,當然包括你的父親,正是很多人苦苦尋找的『聖盃』後人,也就是通常大家所說的『聖血』。」
菲力的猜測,終究是被證實了。原本以為可以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可他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之前的種種都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不論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跡,還是被原本毫不相干的黑巫師死死糾纏,又或是教父對他多年的照顧以及下達給巴林斯的密令,這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但卻又是那麼瘋狂。
一直以來,都以自己是名基督徒而自豪的菲力,此刻卻有些茫然起來。
「談談我們的合作吧。」公爵的話打斷了菲力的思緒。
「跟你合作?下場會和剛才倒在這裡的那個巫師有什麼不同嗎?」菲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不,這不一樣,我雖然宣誓忠於教會,但我並不想理會他們那一套,他們對『聖血』血統存在的掩蓋,一向為我所不齒,而我,將是你可以信賴的朋友,也會是你的保護人--有你的幫助,整個法蘭西,很快就將在我的掌控之下了。」公爵輕啜了一口酒,將杯口微微傾向菲力,問,「要不要喝上一口,先想想,再回答我。」
「謝謝了,但我在見到艾莉之前,不會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公爵臉上依然堆著他虛偽的笑。
「那麼好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請澤爾曼小姐來客廳--」
兩名女僕,在一隊衛兵的簇擁下,攙著艾莉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艾莉!」菲力躍起,直奔愛侶而去。
女僕們識相的退開,從偏門退出大廳。
一把將艾莉抱住,菲力才發現,她的身體不停搖晃,幾乎站立不穩。
「抱歉,為了謹慎起見,我讓人給澤爾曼小姐吃了點藥,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的,過幾個小時就好了。」
「這樣對待一位女士,這就是你的風度,這就是你的誠意?」菲力轉過臉,一臉不屑的望著眼前這個掌一方生死的諸侯。
「好吧,我對此誠懇的道歉。」公爵仍然端著他的酒杯,很隨意的說。
「你的『誠意』沒能打動我--」菲力將艾莉的右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左手摟著她的腰身,悄聲問:
「艾莉,能走的動嗎?」
艾莉點點頭。
「再見了,公爵閣下。」菲力攙扶著艾莉,朝門外走去。
衛兵們紛紛拔出佩劍,圍了上來,卻眼睜睜的看著菲力手中的錘子在空中翻飛,一隻隻長劍都折成斷片,撒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驚呆的衛兵退在兩旁,看著二人走出。
公爵也愣了半天,等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水晶杯重重砸向地面,一聲脆音,碎屑四濺。
「給我把人攔住,要活的,活的!--都是他媽大便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