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菲力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艾莉就坐在床沿上。
「艾莉……你怎麼在這,杜蘭德呢?」
「他和一小隊人出去打獵了,有個壞消息恐怕要告訴你。」艾莉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安。
「什麼樣的壞消息?我們的處境不是已經有了轉機嗎?不管有什麼樣的困難,我想那都不過是對我們的考驗罷了。「
「別太樂觀了,事實上,我們路過的峽谷發生了雪崩,整個峽谷中間相當長的一段已經被堵死了,恐怕整個冬季都沒法通行了。」
「天!怎麼會這樣!」菲力一躍而起,突然又發現自己只穿了一件輕薄的睡衣,立刻又縮回了被窩裡,看樣子昨天夜裡杜蘭德沒有忘記替他換衣服。
「確實很糟糕,不過聽村子裡的人說,這個山谷另外還有一個出口,只是他們之中沒有人走過那條路,誰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走出去。」艾莉補充道。
「我就知道一定會有辦法的!」菲力興奮的說,「我會盡快組織一支隊伍去那邊看看的,你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不過現在,不知道方不方便幫我把那椅子上的衣服拿給我。」
艾莉起身拿過衣服,放在菲力手邊,而後又坐了下來。菲力似乎有些詫異。
「你……吃過東西了嗎?」菲力有些侷促的問。
「沒有。」
「你不餓嗎?」
「不餓啊,怎麼了?」艾莉有些不解。
「啊,我是想問,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事要趕著去做的,比如去看看打獵的隊伍有沒有回來……」
「他們回來的時候會吹響號角的。」艾莉很誠懇的回答著。
「好吧好吧,我是打算要換衣服了,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菲力無奈的說了實話。
「可是為什麼呢?」艾莉似乎並不能理解,「我就是來和你商量去探路的事,為什麼現在要讓我出去,你一邊換衣服一邊說話有困難嗎?」
菲力很是尷尬,可接下來艾莉的話更讓他瞠目結舌。
「昨天半夜裡我醒了,就過來看看你,結果發現粗心的杜蘭德沒有給你換上睡衣,我怕你穿著太厚實的棉衣早上起來著涼,就給你把衣服換上了--還有,你的衣物在逃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帶走,所以給你換上了我的衣服。」
儘管這一時期的男女著裝,尤其是寬鬆的睡衣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作為一名虔誠的教徒,穿著女性的服裝,還讓一個身份尊貴的女子替自己換衣,菲力無疑已經嚴重的敗壞了教規,更有失騎士的風度。他開始祈禱,祈求主原諒他的行為,並體諒他的處境。艾莉則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直到祈禱完畢。
「你該換衣服了,狩獵的人也該快回來了,一會我們把大家都召集起來說說探路的事。」
菲力也不好再說什麼,背過身去,脫下睡衣,拿過自己的棉絨衫,正打算換上。
「等等!」艾莉喊道。
雖然不清楚她要做什麼,但菲力還是立即停了下來,赤裸著上身,尷尬的坐著,紋絲不動。忽然,他感覺一隻並不屬於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背上輕輕摩挲著,很明顯那是一隻異性的手。
菲力回想起前一天的那一吻,一種激烈而不安的感覺立刻翻湧上來,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滴,臉頰比在雪地裡受凍時還要紅。
「你的傷口很深,而且看周圍的皮膚,應該是不久前剛剛受過的傷,對嗎?」
艾莉平靜的問話如颶風般將菲力所有的幻想都掃走了。
「噢……你說這個傷口啊……」菲力邊說著,邊擦了擦額頭的汗,「那是在我的受封儀式當天的比武中受的傷,一個被我擊敗的遊俠趁我不備將手中的矛扔向我的後背,所以就有了你看到的這個傷痕。」
雖然事情並非如菲力剛剛幻想的那樣,但這反倒讓他更安下心來,不過他也沒有忘記在心中默默的為自己之前那些不堪的念頭懺悔。
「可是這麼深的傷痕,我只在屍體和身體癱瘓的人身上見過,太不可思議了。」艾莉歎道。
「後來為我療傷的聖力諾修士也是這麼說,不過聽教父講,我的血液似乎埋藏著什麼秘密,那個遊俠也是受人指使,來取我的血液樣本,不過這話我可沒對任何人提起。」
「既然是這麼重大的秘密,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呢?」艾莉故意問。
菲力一怔,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越來越難控制自己的言語和思維了,身後的這個年輕姑娘,跟自己相識不過十天,雖然其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但作為一個已經有婚約的人,又是一名虔誠的信奉耶穌基督的法蘭西騎士,他的所思所為,已經多次逾越了教條的局限,想到還在德瓦爾守候自己歸來的希爾維婭,他心裡充滿了愧疚和罪惡感。
「跟你開個玩笑,別在意,放心,我向奧丁起誓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應該信得過我的誓言吧。」
這話顯然並不能讓內心正翻騰著的菲力釋懷,他有些木訥的穿好衣服,批上厚厚的皮革外套,也沒有同艾莉說什麼,逕直走到門口,打開門出去了。艾莉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還是迅速的跟了上去。
嘹亮的號角由遠及近,狩獵的隊伍回來了。
杜蘭德肩上扛著一隻肥碩的野山羊,遠遠的沖菲力揮手叫喊著。村子裡又熱鬧了起來,維京武士和土著獵戶組成的狩獵隊伍,為大家帶回了充足的食物,幾乎所有人都到路口迎接他們的歸來。
菲力替杜蘭德卸下獵物,放到自己肩上。
「我剛剛知道了峽谷裡發生的事情。」
「艾莉告訴你了?」
「是的。你們狩獵時有沒有去看一下東邊的路?」
「這個山谷太寬闊了,東邊那條路,村裡人也只是聽說,他們似乎對那個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畏懼,我們想過去看看,可他們堅持要回來。」
「嗯,我知道了,我們也正等你們回來,好商量派遣一支隊伍去尋路的事。」菲力挪了挪肩上的山羊,這東西比他想像的要沉的多。
「還是我來吧。」說著,杜蘭德把獵物又接了過來。
「對了,杜蘭德,有件事我想好好問問你。」
菲力的語氣讓杜蘭德有些茫然,好端緞的為何要叫他的名字。
「昨天晚上是你扶我到床上的對嗎?」
「基本上是扔在床上的,你醉的像頭冬眠的熊。」杜蘭德答道。
「那麼你有沒有記得給我換衣服?」
「啊……這個,我昨天也喝多了些,就記得添了些柴火,把這事給忘了。」杜蘭德有些愧疚的說,不過隨即又補充道,「但我今天早上去你屋子的時候看見……」
菲力抬起手趕緊摀住了這個一向口無遮攔的大塊頭的嘴。
「早上的事,你就忘掉吧,就當什麼也沒有看見。」菲力悄聲道。
「可是有大概七、八個人一起看見了……」杜蘭德繼續補充。
菲力恨不得拿匕首在自己大腿上扎上一刀,想到早上的那一幕,羞愧的無地自容了。
「不過我說菲力,有些事你應該考慮得清楚些。」杜蘭德也壓低了聲音。
「什麼事?」
「關於希爾維婭和艾莉,我想,你應該想想清楚該怎麼辦。」
菲力有發現這個平日裡木頭木腦的傢伙居然在這件事上出奇的心細。
「我也知道,何況我和希爾維婭是有婚約的,我決不能違背我的誓言,否則我的心會一輩子不安的;只是,在巖洞裡,我們最後逃出來前,你也聽到了,我向巴巴羅薩起誓要替他照顧艾莉一輩子,雖然當時情勢危急,我也是被逼無奈,可誓言終歸是誓言……現在我也不知道可以怎麼做了,真希望這十多天裡發生的事都是一場夢。」
菲力將心底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自己的老朋友,杜蘭德只是配著他一同歎氣,他理解菲力內心的苦惱,可對此也是無能為力。
安排了足夠的人手去烹製野味午餐,艾莉將其他人都召集起來,在村子裡唯一的一座木屋召開會議--這裡原本是村裡人屯放木柴的地方,不過經過了半個冬天,木柴所剩不多,房子倒顯得空曠了。
聽參加了狩獵的人簡單的描述了山谷周圍的地形狀況,大家開始各抒己見,提出自己的方案。有人建議同來時一樣,大家集結在一起,去尋找出路,這樣可以防止可能遭受的狼群或其他野獸的襲擊,而一些人則建議排除多個小分隊分頭尋找,以加快效率。
商議到最後,大家決定採取折衷的方案,派遣一支至少兩個步兵隊的人作為尋路的隊伍,帶上足夠的物資,沿著山谷東側仔細的搜尋,直到發現出口。
而有過在陸軍軍官學校學習經歷的菲力當之無愧的成為了探險隊伍的領頭人,隊伍人員的組成也由他全權負責。
菲力挑選了十幾名身強體壯的年輕戰士--也包括了杜蘭德和托爾洛克,隨後吩咐大家開始為行動做好準備,並宣佈散會。
大家已經聞到了肉香,迫不及待的往各自的住處奔去了。菲力仍留在木屋裡,繼續依照狩獵隊伍所瞭解到的信息繪製著山谷的地形草圖,並開始計劃尋路的行動路線。
「為什麼不讓我一起去?」
聽到艾莉的詢問,早有準備的菲力鎮定自若的打起官腔,
「你現在是部族的首領,你的安危關係到整個部族,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我們尋路的隊伍……」
「這不是你真實的想法!」艾莉毫無顧忌的打斷了他的話,「雖然我並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抱歉,艾莉·澤爾曼小姐,作為行動的負責人,是大家賦予我挑選隊員的權力,還是請您不要再過問此事吧。」說完,菲力收起羊皮卷,放進懷裡,轉身離開了。
烤肉的濃香再度溢滿整個村落,人們在歡聲笑語中享受著豐盛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