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帝都,雪月城。
今天的雪月城無疑是魔界統一三百年來最熱鬧的城市,不但吸引了全魔界子民的目光,更引起了全梵天,乃至九天的關注。旭日剛出之時,雪月城的百姓就自發地湧向了城市的中央大道,聚集在魔宮前等待著大婚儀式的開始。而早在半月前,來自全魔界各地的賀禮和貢品就源源不斷地進入了魔宮。
到臨近午時的時候,中央大道上已經聚集了上百萬的百姓,連綿數十里的中央大道上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擠得水洩不通,遠遠看去宛如一片黑色的海洋。在魔宮的正門附近,上千名全副武裝的禁衛軍士兵嚴陣以待,外城樓上彩旗飄揚,而在周圍的人群中還有數十個身著便衣的魔宮大內高手,鷹一般銳利的魔眼搜索著四周任何可疑的跡象。
城樓上,禁衛軍統帥厲訊看著街道上擁擠喧囂的人群皺起了眉頭,雖然他早已料到今天會格外熱鬧,但也絕沒有想到魔宮前竟然會聚集如此眾多的人。禁衛軍的職責是保衛帝都的安全,並負責維持帝都的治安。這次,他在整個禁衛軍中抽調了一千五百名精銳士兵用來維護中央大道的秩序,現在看來這點兵力顯然還不夠。正當他考慮是不是要加派人手時,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大批身披黑色魔晶鎧甲,頭盔上插著紅纓的御林軍士兵正從正門列陣而出,把他的禁衛軍從門口擠進了人堆裡。
看到這一幕後,厲訊重重地哼了一聲,正準備有所行動時,在他身後響起了鏗鏘的腳步聲。厲訊心中一動,轉身一看,僵硬了許久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滿含深意地道:「南將軍,你的御林軍出來的可真是時候。」
來者是一個面目猙獰的疤臉漢,頭頂紅纓尖翅盔,外面套著一件紅色的披風,正大步地朝城樓上走來,顯得神威氣足。此人正是御林軍統帥兼魔宮內侍衛統領南蓋天。他手下的御林軍與厲訊的禁衛軍一內一外,前者主要擔任魔宮的守衛任務,歸皇帝直接管轄,後者則主要擔當帝都的城防和治安,表面上歸兵部管轄,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區別於正規軍的獨立系統,權力也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自萱菲女皇冰月登基後,採納了宰相辛漢臣的建議,在御林軍體系外組建了禁衛軍。禁衛軍由從魔界各大軍團裡挑選出的精銳士兵組成,第一任禁衛軍統帥便是魔界三大元老之一的曹桓上將軍。當時,同為魔界三大元老之一的敖龍和花四海則分別擔任著魔界兵部尚書和御林軍統帥的要職。在三大元老相繼隱退後,與楊天行關係密切的帝釋天和南蓋天迅速脫穎而出,一個成了掌管天下兵馬的兵部尚書,一個成了御林軍統帥。而厲訊的資歷僅次於三大元老,並且算得上是韓一嘯的半個傳人,因此成為禁衛軍的統帥也在情理之中。
南蓋天現在可謂是手握重權,躊躇滿志,他自然聽得出厲訊口中的奚落之意。事實上,自打禁衛軍成立的那一天開始,整個禁衛軍系統便與御林軍系統結下了「不解之冤」,兩大系統為了爭奪雪月城和魔宮的控制權彼此明爭暗鬥,互不相讓。南蓋天也不是沒領教過厲訊的火暴脾氣,當即佯裝未覺地笑道:「厲將軍不必客氣,我們都是陛下的忠臣,這也是我御林軍的份內之事。」
厲訊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悶哼一聲,冷笑道:「好一個份內之事,你們御林軍平時在魔宮內耀武揚威,這我管不著。可一旦出了魔宮,便應該是我厲某的禁衛軍說了算。你現在這樣喧賓奪主,未免也太不給厲某面子了吧。」
南蓋天聽後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道:「不是我不給將軍面子,實在是你的禁衛軍控制不了場面,萬一讓人群闖進了魔宮,這個罪我可擔當不起啊。」
厲訊的臉立時黑成了豬肝色,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面帶譏諷的道:「要是連我們禁衛軍都控制不了的場面,難道就憑你們這群養尊處優、只會一些花拳繡腿的御林軍就能控制得了嗎?」
南蓋天的臉也沉了下去,冷笑道:「你別以為你們禁衛軍有什麼了不起,有種我們單挑!」
「媽的,誰怕誰啊,來啊!」厲訊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當即擺開了架勢,就準備大幹一場。
「放肆!」就在這時,一記威嚴的冷喝聲傳來,厲訊和南蓋天同吃一驚,尋聲看去,只見都察院監察御史荀雷吉不知何時上了城樓,正一臉鐵青地看著他們兩人。在荀雷吉身後,一臉如花笑顏,同為都察院御史的柳青梅也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御史大人。」面對素有「鐵面御史」之稱的荀雷吉,即使位高權重如厲訊和南蓋天者也不得不忌憚三分。都察院也是在辛漢臣提議建立起來的新機構,職責是專糾劾百司,辨明冤枉,郡府各縣及一應不公不法等事,為皇帝耳目風紀之司,上至尚書府的尚書、軍事系統的上將軍,下到各縣衙的小吏,無不在其監察彈劾範圍之內。凡大臣奸邪、小人拘黨、作威福亂政者劾,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正因為都察院有彈劾百官的權力,所以極大程度地震懾了官場,促使百官恪盡職守,奉公守法,瓦解了官場的不良風氣。而荀雷吉身為都察院的首席御史,又素來秉公執法,不徇私情,所以深得百官敬畏。
「一個是禁衛軍統領,一個是御林軍統領,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在如此重要的場合鬥氣,你們是不是都不想幹了?」荀雷吉寒著臉毫不客氣地訓斥道。
厲訊和南蓋天沉默著,硬是不敢有半句頂撞之詞。
倒是柳青梅怕人家被丈夫逼得嚇不了台,先是對荀雷吉橫眉斥道:「老荀,你少說兩句。」然後又換作一副笑臉,「兩位統領也辛苦了,陛下的大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下去辦事吧。」
「哼!」荀雷吉見妻子開口,也就不再說什麼,負手站在一旁。厲訊和南蓋天朝著柳青梅投以感激的一眼,如逢大赦一般匆匆溜下了城樓,指揮各自的手下去了。
午時許,大婚儀式在承德殿正式舉行,由宰相辛漢臣主持儀式。
承德殿內百官聚集,文臣武將分立兩排而坐,身前擺放有精緻的案幾,案幾上水果、美酒、佳餚一應俱全。除了魔界的大臣,還有來自其他各界的使者或是君主。仙界派出的是宰相聖龍、妖界則是妖統紅狐親自出馬、冥界方面也是冥皇蒼月霞親至。此外,還有來自九天的使者,其中就有天使國的西北總督克裡曼和歌菲婭,修羅族的黑修羅丹妮絲公主和長老阿育修羅。
滅神大戰過後不久,唐艷將冥皇之位讓給了蒼月霞後便不知所蹤,來自冥界民間的猜測是她與妖皇赤月空一起隱居了起來,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平靜生活。而在妖族方面,原統領天狼也將妖統之位傳給了紅狐,自己一心閉關修煉以應付即將到來的千年一次的妖劫。蒼月霞和紅狐分別執掌冥妖兩界後,與冰月的魔界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再加上與韓一嘯和楊天行非同一般的關係,兩人此次親自前來祝賀也是順理成章。
而自從韓一嘯滅掉黑魔神後,韓一嘯在九天的聲望也達到了巔峰。親眼目睹韓一嘯絕世魔功的修羅王和天使王回到九天後,主動向魔界稱臣,每年都派出使者來魔宮朝貢。萱菲十五年,修羅王和天使王正式接受魔主的冊封,成了魔界的兩大異族藩王。自兩位大神滅亡後,梵天與九天的空間壁障得以消除,在冰月實行的懷柔溫和國策下,魔界與九天開通了多個傳送陣,兩地的百姓得以自由來往通商,極大地促進了兩地間的交流。
承露宮(冰月的寢宮)內,凌燕正親自為冰月梳妝打扮。冰月換上了新娘子的紅色婚裙,看著鏡子中美麗的自己,卻不知心裡在想什麼,反而露出了淡淡的愁容。
凌燕看在眼裡,笑道:「月兒,今天可是你的大婚之喜,可不許愁眉苦臉的。」
冰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姑姑,您說我爹會來看我嗎?」
「這……」凌燕愣了一下,手中的梳子也瞬間停了下來,不過她馬上又露出了笑容,繼續梳理著青絲,笑道:「應該會來的,你爹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他能捨得不來嗎?」
冰月淺淺一笑,沒有說什麼。
凌燕心裡暗歎一口氣,岔開話題道:「月兒,你和柳青這孩子原本都是苦命人,現在你已經貴為魔界女皇,而他也成了魔界最為精銳的第三軍團統帥,你們現在能在這魔宮內喜結良緣,也算是老天有眼,姑姑為你們感到高興。」
「姑姑,怎麼了,您哭什麼?」冰月在鏡子中看到凌燕偷偷地抹眼淚,吃了一驚。
凌燕笑著搖了搖頭,道:「姑姑是真高興。我剛才又想起了三百多年前我與大哥在長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你爹可還是個大鬍子。後來我與大哥失散了,雖然不曾與他在一起,但我知道你爹這一輩子並不容易,也曾風光過,也曾頹廢過,如今風平浪靜了,我想大哥他也累了,即使他不來參加你的大婚,姑姑希望你也不要怪他。」
冰月美目微紅,站起來靠在凌燕的懷裡,輕聲道:「姑姑,月兒知道,我不會怪爹的。」
「哎,用得著這麼兒女情長嗎,我這不是來了嗎?」突然,一記豪放的笑聲毫無徵兆地在兩人身後響起。
凌燕和冰月同時一驚,轉頭看去,一時喜不自勝。
「大哥!」
「爹!」
楊天行一手摟一個,朝著身旁的蕭夜月微微苦笑。
「好了,好了,我這胳膊都發酸了。」
「蕭姨!」冰月看到蕭夜月也在一旁,微微一怔,隨即俏臉微紅地欠身一禮。
蕭夜月拉起冰月的玉手,上下打量了一陣,嬌笑道:「月兒,恭喜你了。」
「蕭姑娘,哦,不,看來我應該叫一聲大嫂了。」凌燕看了緊緊偎依在楊天行身邊的蕭夜月,笑了起來。
這一聲大嫂叫得蕭夜月心花怒放,喜滋滋地道:「妹妹,就衝你一這一聲大嫂,我也應該好好地謝謝你。」
楊天行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哎,便宜柳青那小子了,我這當爹的還真有點捨不得。」
「爹——」
「好,好,嫁就嫁吧,說不定過幾年我楊天行就要當外公了,真是想想就激動啊。哈哈……」
「爹——」
魔神殿前,韓一嘯負手而立,看著身前穿著一身新郎官服飾的柳青默然不語。
柳青跪在地上,恭敬地道:「師傅,弟子來了。」
韓一嘯點了點頭,眼中透出淡淡的笑意,悠然道:「柳青,你雖然是我韓一嘯唯一的徒弟,但為師並沒有教你一招半式,也從未從世人公開過你的身份,你可知為何?」
柳青沉吟了一陣,平靜地道:「弟子知道。」
韓一嘯冷笑道:「你知道什麼,說說看。」
柳青恭敬地道:「修魔一道素無教條可言,無拘無束,重在魔心。」
「好一個重在魔心,不愧是我韓一嘯的徒弟。」韓一嘯仰天一陣大笑,又道:「你可知你將來的對手是誰?」
「李隆武。」
韓一嘯皺了皺眉,淡淡地道:「為師與戚戰這一戰過後,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會再理會世俗之事。這個世界有你師叔在,誰也翻不了天,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多謝師傅教誨。」
「你去吧。記住,不要辜負月兒。」
「弟子記住了。」
韓一嘯看著柳青的身影漸漸遠去,轉而回頭對著獨孤閻和趙寒水冷冷地道:「韓某走後,你們準備何去何從?」
獨孤閻和趙寒水對視一眼,眼中各自閃過一絲懼色。
「你們可以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三百年,表面上對韓某忠心耿耿,實際上不就是等著韓某與戚戰同歸於盡的那一天嗎。可惜你們也絕沒有想到楊天行還活著,即使韓某與戚戰不在了,你們也翻不了天。不過,你們的命是韓某留下的,不想把麻煩留給我那老弟,你們是自己解決還是要韓某親自動手?」韓一嘯淡淡的說道。
獨孤閻和趙寒水身軀大震,顯然被韓一嘯說穿了心思。獨孤閻眼中血芒狂閃,冷笑道:「韓一嘯,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你。不過,想要我們死可沒那麼容易。」
韓一嘯不屑地道:「獨孤閻,你們苦修了三百年,還不是沒能突破太神境。就憑你們兩個,還沒資格做我韓某的對手。」
「廢話少說,上!」趙寒水冷笑一聲,晃手之間,白骨扇白光大盛,夾著萬千扇影,掃向韓一嘯的腰腹。白骨扇一出,四周的溫度立刻急劇地下降,陰氣森森。
與此同時,獨孤閻的黑魂妖刀射出萬縷黑氣,從四面八方裹向韓一嘯。
數聲龍嘯響起,黑白兩色之間,兩條黑色魔龍飛旋盤舞,勁氣交擊聲不絕於耳。
兩聲悶哼過後,獨孤閻和趙寒水踉蹌後退,嘴角雙雙溢出血跡。
韓一嘯微感驚訝,冷冷地道:「想不到你們還有些長進。」
獨孤閻臉色難看,一言不發,手中黑魂妖刀高高舉起,口中唸唸有詞,須臾過後,四周草木盡皆枯萎,無數條青氣自草叢間飛射而出,匯向妖刀。妖刀立時迸射出無與倫比的黑色血光,隱隱之間,黑血之光中似有無數妖魂穿梭期間。
「萬妖噬魂!」獨孤閻陡然一聲大喝,黑血妖刀隔空劈出,血光疾噴而出,伴隨著無數妖魂飛射而出,一時間魔神殿上空妖氣瀰漫,血光沖天。這招萬妖噬魂是獨孤閻苦修三百年來最大的收穫。
在這三百年裡,趙寒水自然也沒有閒著,他修煉的白骨神氣吸取魔神殿地底墳墓縈繞在屍骨上的至陰之氣,走上了一條極寒極陰之路,威力也大幅度提升。此番逢此生死之際,他將全部的至陰神氣注入到白骨扇中,溫度再度降低,空氣中竟然浮現出淡淡的薄冰,一股飄渺不定的白色陰氣圍繞在白骨扇周圍。一時間,韓一嘯周圍陰風瀰漫,白骨隱現,處處殺機四伏。
在兩大上位太神高手的全力夾擊下,即使強如赤月空和衛青者只怕也難逃一死,只可惜他們的對手卻是韓一嘯,一個不敗的強者。
韓一嘯的身周湧現出大量的黑魔氣護體,在面朝獨孤閻的方向,漫天的妖魂在魔氣周圍徘徊不前,竟是突破不了魔氣的壁障。正當獨孤閻感到匪夷所思之時,魔氣中突然閃現出一隻碩大的黑色魔掌,緊接著一股強大至極的吸力如潮水般湧來。獨孤閻硬是被這股強大的吸力生生地吸在了魔掌上,在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中,獨孤閻身上的精血被吸了個精光,轉眼之間只剩下一副空皮骨架。
對面的趙寒水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嚇得魂不附體,當即轉身飛逃,只可惜他身後的韓一嘯更快,片刻之後,趙寒水便淹沒在黑色的魔氣中。
數聲慘嚎過後,一切都歸於平靜。韓一嘯身周的魔氣早已散盡,卓然而立,黑袍隨風飄動,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只是,在他腳下,多了兩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