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山巨大的山體是被一股強大而又祥和的自然之氣平托於虛空之中。戚戰終於再度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屹立於山巔之上。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此時的戚戰與半個時辰前的戚戰已有了天淵之別。戚戰在太神的修行路上已經摸索了一萬餘年,在這個漫長的歲月裡,他始終是梵天修行的先驅者,代表著梵天修行者的最高水平。儘管另一個絕世奇才僅僅用了短短五十年的時間就達到了他苦苦修行兩萬年才企及的修為,然而這並不動搖他繼續擁有「梵天第一人」這個名副其實的稱號。正如古書《神魔異志》上記載的一句話,修為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攀升,然而修行者的心境卻絕對是長年累月探索經驗的積累。
而對於這句話,韓一嘯顯然也十分清楚。儘管自己的魔功在短時間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幾乎與戚戰並駕齊驅,他卻明白自己與戚戰相比仍然有一段相當長的差距,這種差距並不是體現在修為上,而是在經驗與心境上。
光明神懸浮於虛空之上,與百里遠處的戚戰遙遙對峙著。他的嘴角揚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儘管在他心裡給了戚戰很高的評價,但充其量眼前的這個人類只是給了他小小的威脅,卻遠沒有達到能夠戰勝天神的能力。天神幾乎是不死的,而聖神終究還是脫離不了肉身凡胎的束縛,說到底仍然是一個具有強大法力的人而已。
正當他這般想著時,突然一陣強大的空間波動自西方傳了過來,光明神怒哼一聲,心想竟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地意欲偷襲自己,自尋死路!不過,他馬上覺察到有些不對勁,自西方天空傳來的是一股似曾相識的真元波動,帶著強烈的毀滅氣息。
黑魔氣!
光明神心裡迅速閃過一個念頭,神念一動,就感應到這股強大的黑魔氣並不是出自於他的老對手黑魔神,而是來源於站在他西方一側的黑衣人。這就使得他更加驚訝了,黑魔氣與他的光明聖力威力相當,這樣一股強大的滅世魔氣又怎麼會出現在一個人類的身上?
韓一嘯使出的正是魔相八式中的「魔擊」,但見一條黑色的巨龍自他的拳頭飛躍而出,咆哮著朝著光明神撲了過去。那巨龍虛實難辯,在空中時隱時現,只有那巨大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如天上的驚雷,震人心魄。
光明神乃是上古大神,法力通天,對人類創造的諸般法術嗤之以鼻,惟有他的老對手黑魔神的獨門絕招「魔相八式」能夠對他構成威脅,兩位大神從天地誕生初始便開始了漫長的爭鬥,雙方各展其能,卻也沒能分出一個勝負。光明神對黑魔神的魔相八式可謂熟悉之極,所以韓一嘯剛一使出,他就看出來了,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韓一嘯擁有黑魔氣已經夠他吃驚了,如今又使出了魔相八式,讓人幾疑就是黑魔神的翻版,如何不讓他驚心動魄?
不過光明神畢竟是一代天神,又兼之對魔相八式的威力瞭如指掌,所以一眼就看出韓一嘯使出的「魔擊」與黑魔神相比差距相遠,其根本原因就是黑魔氣在魔神氣中所佔的比例太小,尚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
他冷笑一聲,又一個能量球脫手而出,以閃電般的速度飛向空中的黑色巨龍。他發出的能量球乃是光明聖力的高度聚集,其原理就好比楊天行擅長的密宗真言手印——寶瓶印,每一記能量球都帶有神鬼莫測之威。
「砰」的一聲巨響,能量球與巨龍當空相撞,一黑一白兩色光芒同時大亮,只是黑色如曇花一現,瞬間淹沒在無盡的白光之中。一聲悶哼在遠處響起,眾人心頭一跳,尋聲望去,卻見韓一嘯如拋飛的石頭一般瞬間遠離了人們的視線。
眾人皆面帶駭然之色,心一下子涼了下去,如此看來,韓一嘯這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到如今只能看戚戰的了。想到這,他們都下意識地向戚戰所在的方向望去,卻都是吃了一驚,只見那座巍峨的大洪山依舊矗立在空中,只是不曾見到上面有人。
就在這時,戚戰突然出現在光明神左側不遠處,手中已經多了把金光燦爛的天刀,須臾過後,便見他一刀劈在兩人之間的虛空中。頓時憑空泛起金色的氣浪,並且迅速延伸到光明神的腳下,覆蓋了方圓數十里的空間。這個圓形的氣浪圈以光明神為中心飛速地旋轉。那燦爛的金色濯濯生輝,如漫天的繁星,還似乎隨風晃動,又如金色的波浪。
眾人都被這眼前奇幻的景象看呆了,不明白戚戰此舉究竟意欲何為。
光明神再度動容,別人或許不明白這是什麼,他卻一眼看出是一個氣場,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縛靈陣」。那金色的氣浪實則是經天刀放出的自然之氣,通過高速旋轉產生一股空前絕大的吸力,使得位於這片氣浪上的任何生靈都無法移動分毫,此謂之為「縛靈」。
就在這時,軒轅長風和楊天行抓住這次良機分別從不同的兩個方向朝著光明神飛撲而來。軒轅長風在距離氣浪數里之上的高空聚集起一個渾厚的太極氣團,而楊天行也在數里之外全力打出了一記寶瓶印。
而此時的光明神仍然位於氣浪圈的中心,似乎當真被「縛靈陣」困住了。楊天行和軒轅長風自是大喜,全力催動太極氣團和寶瓶勁氣,只見兩色氣團一眨眼劃過天空打在了位於氣浪圈中心的光明神身上。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三聲悶哼同時響起。天空中光芒狂閃,金色氣浪圈被大力炸開,無數金芒四處亂飛。戚戰已知光明神事先早已脫離了縛靈陣,卻留了個殘影在陣中迷惑敵人,所以這一下反倒變成了他們三人的混戰,而光明神卻站在一旁看熱鬧。不過,光明神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脫離縛靈陣倒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楊天行和軒轅長風也被震得倒飛了回去,面面相覷,各自苦笑,神情頗為狼狽。他們均沒有想到光明神竟然也來了個偷天換日,弄得他們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他們也許還不知道,若不是戚戰及時發覺光明神已經不在陣中並意識到後果,及時撤出了大部分自然之氣,否則他們兩人在自然之氣的強大反衝力下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戚戰看了楊天行和軒轅長風一眼,見他們都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心下稍安,卻仍為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的韓一嘯暗感擔憂,但此時此刻也由不得他多想,光明神的實力太過強大,即便自己已經達到了聖神的實力,再加上軒轅長風和楊天行這兩大太神,也依然不是光明神的對手。三人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上,隨時都可能遭受不測之災。
此時光明神突然出現在三人圍成的空間中央,白衣如雪,神情瀟灑,環首四顧,睥睨眾生,大笑道:「你們不用再做無用之功了,你們根本不是本神的對手。本神念你們苦修不易,只要你們臣服於本神,我可以饒你們不死,否則……」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臉色卻突然轉寒,言下之意已然再明顯不過了。
戚戰和軒轅長風神情肅然,暗暗凝神戒備,都沒有說話。只有楊天行心急如焚,一方面擔心韓一嘯,另一方面卻在苦苦思索著如何融合五大神訣。他現在總算是明白戚戰當年在幻境中對他說的話,當時戚戰就曾意識到光明神絕非人類可以戰勝,除非自己能融合五大神訣,現在看來果真應驗了。心中正值煩惱之際,聽了光明神的話,忍不住怒火中燒,下意識地脫口罵道:「老匹夫,你別囂張,等會老子讓你好看!」
此話一出,戚戰和軒轅長風都是心中一緊,知道事情要糟了。果然,光明神聞言後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地朝著楊天行發出了一記能量球。由於三人各踞一方,此刻相隔甚遠,而那能量球的速度又極快,想要救援顯然已經來不及。不過,戚戰和軒轅長風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去攔截那個能量球,因為楊天行是戰勝光明神的最後希望,如果他死了,那梵天也真的完了。
楊天行罵完之後就後悔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卻惹來一個能量球,太不划算了。不過,後悔歸後悔,他知道再怎麼躲也是躲不過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硬拚。一念至此,他心中忍不住熱血沸騰,一咬牙,聚集起全身的真元朝著能量球襲來的方向轟出了一記寶瓶印。
一白一金兩色氣團飛速地接近,在眾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時候,轟然相撞。結果可想而知,楊天行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遠遠地擊飛了出去,像個石頭一樣直直地往地面掉去。
觀戰的歌菲婭和朱鳳俱都花容失色。朱鳳正猶豫著時,歌菲婭已如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在楊天行快要砸到地面上時把他接住並飛了回去。
朱鳳微微一愣,大概沒想到這裡還有人也這麼在意楊天行這個「負心人」。她冷冷地盯著此時一門心思都在楊天行身上的歌菲婭,俏麗的容顏上逐漸浮上了一層寒霜,原本清澈的眼神瞬間變得極為可怕,纖細的玉指在不知不覺中攥緊。
半空中,竭盡全力趕來的戚戰和軒轅長風終究是慢了一步,兩人的心同時沉了下去。
楊天行此時正處於渾渾噩噩間,全身似乎已經麻痺了,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有多處血洞,鮮血正汩汩地往外流著。體內的靈魂蠢蠢欲動,似乎隨時都會脫體而出。
「就這樣死了嗎?這回恐怕是真要死了。」他心裡這般想著,帶著一絲無奈的歎息。這樣瀕臨死亡的時刻他並不陌生,他經歷的次數太多了,只是以前的好運只怕再也不會出現。隱約間,身旁似乎有人在說話,那話語聲音頗為熟悉,聽來有幾分焦灼,隱隱聽到:「哥,你快來看看,天行是不是沒救了?」
他聽出來了,這是歌菲婭的聲音,這丫頭說話倒是蠻直接的。楊天行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眼前一片黑暗。四周隱隱傳來嘈雜的議論,大多是同情憐憫的聲音。
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一隻冰涼的手在他身上游動查看,片刻之後愕然道:「他怎麼傷得這麼重?看來是真的……」
渾渾噩噩間,楊天行後面的話聽得不是很清楚,因為這時一陣眩暈襲上他的腦袋,差點就昏了過去,在迷糊之間卻仍然察覺出這是克裡曼的聲音,這個傢伙全身都冷得像冰塊。
歌菲婭似是吃了一驚,她的聲音顯得很焦急,又有些賴皮:「那怎麼辦,我不管,哥,你一定要把他弄活。」
哎,原來我真的要死了。
這是楊天行最後一個想法,這後,他再一次昏暈了過去,沒有了知覺。
克裡曼哪會知道楊天行在想什麼,他此時正哭笑不得看著歌菲婭,道:「菲婭,你冷靜點,你看他這副樣子,還能救活嗎?」
話音未落,旁邊就有一人歎息道:「他的魂魄尚在,只是元嬰即將奪體而出,五腑六髒俱碎,即將救活了,只怕也保不住他這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
克裡曼回頭一看,只見說話的人是不知何時到了身旁的巫王烈震,此時正滿臉遺憾地注視著倒在歌菲婭懷中的楊天行。
赤月空也走了過來,先是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烈兄,你有把握救活他嗎?」
烈震搖了搖頭,臉色猶有些蒼白,道:「我的修為尚未完全恢復,只怕把握不大。」
赤月空正待說什麼時,突然旁邊有人說道:「你們讓開,讓我來救他。」
眾人都是一驚,尋聲看去,只見朱鳳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身後跟著趙寒水和四大供奉,神情戒備地盯著梵天群雄,似乎生怕他們對朱鳳不利。
赤月空臉色一寒,冷冷地道:「你已經不是過去的朱鳳了,赤某憑什麼相信你?」
朱鳳看了赤月空及他身邊的唐艷一眼,冷笑道:「你們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可以救活他嗎?」
赤月空等人聞言都是一窒,而在這時,朱鳳已經繞過了赤月空,到了歌菲婭的身邊,先是冷冷地看著歌菲婭一陣,然後才掏出一個精緻的瓷瓶,俯下身去翹開楊天行的嘴唇倒進數滴白色的液體。然後站起身,向一旁面帶懷疑之色的眾人淡淡地說道:「這是我爹親自調製的光明神液,原本是打算用來救我娘的,可是等爹調製好後,娘已經去世了。」
眾人均感覺出朱鳳語氣中的悲傷,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朱鳳淡淡一笑,收起瓷瓶,又走回了原來的位置,靜靜地看著天上的光明神,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時,衛青也從殿內走了出來,先是看了看楊天行,暗歎一聲,然後對著赤月空和烈震說道:「赤兄,烈兄,你們留在這守著,我去幫他們。」
說完,也不待兩人答話,就飛上了半空,填補了楊天行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