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佛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古浪之謎
    就在青木綠和如來進入天幻神殿的第二天,古浪山腳又迎來了兩位貴客。這便是前來打探天幻神殿下落的戚戰和楊天行。

    大雪已經紛飛了一天一夜,到了這天仍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山腳下的積雪已經達到了一尺多深。時至黃昏,天空灰白一片,冰冷入骨的寒氣從古浪山頂一陣一陣地襲來,雖然這等寒氣對於戚戰和楊天行這樣的高手而言絲毫不受影響,但若隨便換上幾個普通的修行者只怕都不敢靠近古浪山的方圓十里之內。

    楊天行一身黑衣,一頭原本亂如雜草的長髮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梳理,此次卻用了一條黑色的束帶一把紮在腦後,原本邋遢的絡腮鬍子也刮得一乾二淨,看上去似乎年輕了十多歲,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尤其是那雙眼睛又恢復了清澈澄亮,從中偶爾閃過的幾絲神光讓人覺得這雙眼睛的主人絕對不好對付。

    此時,他正仰望著高大巍峨的古浪山,口中呼出濃密的白氣,看了一陣,便轉頭看向戚戰問道:「前輩,這可就是那古浪山?」

    戚戰負手在背,目光深邃,聞言點了點頭,淡淡地笑道:「不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用此詩來形容此山是最為恰當不過了。」

    楊天行皺了皺眉,嘀咕道:「光明神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將天幻神殿建在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冰雪之地,實在有夠失敗的。」

    戚戰看了楊天行一眼,啞然失笑道:「那依你之見,天幻神殿應該建在什麼地方呢?」

    楊天行歪著頭略一沉思,便笑道:「至少也應該建在一個山清水秀,有花有草的地方,而不是像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

    戚戰搖頭笑道:「天幻神殿乃是光明神的老巢,自然應該避開人煙。不過,聽你之言,似乎已經斷定了天幻神殿就在此山之中,可有什麼根據?」

    楊天行微微一笑,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又向那古浪山看了幾眼,面色疑惑地道:「那山腰之上的霧氣似乎太過濃密了一些,莫非那其中有什麼蹊蹺?」

    戚戰此時也在凝視著那團神秘的霧氣,眉頭微皺,點頭道:「那霧氣的確有些詭異,我們先過去看看。」

    楊天行點了點頭,展開身形朝山腰之上飛掠而去。

    飛在空中,他仍在不斷地俯看下方,尋找一個落腳之地。只是,這雪似乎下得極大,半山腰下盡數被大雪覆蓋,只有離山腰之上的霧氣不遠之處有一塊突石尚有一截冒出雪地。他略一沉吟,便朝著那塊突石上飛去。

    在他剛落地之時,戚戰也到了他身旁。兩人觀察了霧氣一陣,便聽得戚戰喃喃自語道:「這霧氣好生奇怪。」

    楊天行看得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見他呆了片刻後,忽然轉頭對著戚戰說道:「前輩,你說這是不是在故佈疑陣,欲蓋彌彰?」

    戚戰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不太可能,這似乎是一個什麼厲害的禁制。此前,曾有不少的修行者來此山尋寶,但無一生還,現在看來,想必是他們不明所以地進入了這濃霧中,便再也出不來了。」

    楊天行頗感驚異地道:「還有這種事?」

    戚戰點了點頭,道:「民間傳言這古浪山乃是大凶之地,進者必死,所以世人對這座山多有畏懼,不敢踏足此山的方圓十里之內。」

    楊天行哼了一聲,忿忿地道:「我看這多半是光明神搞的鬼。他借這迷霧來故弄玄虛,好讓世人不敢靠近此山,他便落了個清淨。」

    戚戰看了楊天行一眼,沉吟了片刻,道:「你這話雖然偏激了點,但也不無可能。當年,滅神軍團的幾大首領遍尋神殿而不得,到最後極有可能是聽說了關於此山的民間傳言,於是便抱著僥倖的心理來此山搜尋,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一來使得那傳言聽上去更加的真實了。」

    楊天行訝道:「軒轅長風他們不是陷入了神之幻境……」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朝著那迷霧看上幾眼,動容道:「難道說這迷霧便是神之幻境?」

    戚戰臉色有些沉重,頷首道:「照此推斷,多半便是了。」

    楊天行露出古怪的神色,看著飄渺於山腰之上的迷霧,喃喃地道:「這麼說,軒轅長風那幾個老傢伙此時就在這迷霧中?」

    戚戰搖了搖頭,苦笑道:「即便他們在,想必過了這麼多年,也成了一堆黃土了。」

    楊天行默然半晌,忽然抬頭說道:「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戚戰聞言嚇了一跳,連忙道:「千萬不可。前車之鑒,我們豈能重蹈覆轍。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們進去也是枉然。」

    楊天行咬了咬牙,面現不甘之色,隨即見戚戰一臉肅然地看著自己,又頹然道:「難道我們就這麼站在這裡無計可施?」

    戚戰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如果天幻神殿果真在這古浪山中,則必有其他的入口進入神殿。我們再另行找找。」

    楊天行仰頭看了天上紛紛揚揚的大雪一眼,苦笑道:「這裡白雪皚皚的,即使有入口也早被積雪遮掩了,我們這麼找無異於瞎貓抓耗子。」

    戚戰看了滿面愁容的楊天行一眼,微笑道:「你如果進了那迷霧便當真是瞎貓了。」說完,他便不再理會楊天行,而是盤坐在突石上,雙眼微閉,一動不動。

    楊天行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奇道:「前輩,不是說要找嗎,你這是幹什麼?」

    戚戰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戚某這不正是在找嗎?」

    楊天行哭笑不得,道:「你老人家把眼睛都閉上了,還怎麼找啊?」

    戚戰淡淡一笑,道:「既然眼前都是迷霧,那便用心去找。」說完,不再多言,重新將眼睛閉上。

    楊天行微微一怔,看了戚戰了一眼,只覺得心裡隱隱有些觸動,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仔細想想,似乎又什麼都不明白。呆了片刻,他便使勁地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想那些,仰頭看了看漸漸昏暗的天色,便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團迷霧之上。

    這一細看之下,他立刻發覺了某些異樣,比如說迷霧並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在悄然地繞著山體飄動,只是那迷霧濃密均勻,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罷了。再者,盯著迷霧看太久會覺得有些頭暈,而且會使人產生一種不知不覺就想踏入其中的奇怪感覺。

    楊天行察覺到那迷霧的古怪後,便不敢多看了。想想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隨即突發奇想地運足神氣朝著眼前的迷霧狠狠地拍了一掌。但見一道紫金色的神氣迅疾地脫掌而出,飛快地沒入迷霧中消失不見。

    這一下,楊天行有些傻眼了。他這一掌少說也積聚了八層的紫金太神氣,雖說威力沒有寶瓶印那麼變態,但這一掌下去即便是山也要被擊穿了。只是,事情完全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他這一掌擊出竟如泥牛入海,對那迷霧沒有造成半點影響,也不聞有什麼聲響傳出。

    過了片刻仍不見那迷霧有什麼動靜,楊天行一陣苦笑,正想放棄時,忽然心中一動,只覺得從那迷霧之中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那氣息異常微弱,斷斷續續,若不是他修為精湛,兼之神覺靈官極為敏銳,只怕還感應不到。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楊天行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迷霧,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不由更覺奇怪。而此時,那神秘的氣息依舊還在不斷地從迷霧中傳來。

    楊天行大惑不解,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戚戰,見他仍然雙目緊閉,面容平靜,想是未曾察覺到。過了片刻,他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了,便也聚起一絲神念往迷霧中延伸進去。只是,神念剛進入迷霧不過兩丈便被反彈了回來。他驚異之餘,又不死心地試了好幾次,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氣得他直想罵娘。

    就在此時,他耳邊傳來了戚戰略帶驚訝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楊天行猛然一驚,轉頭向戚戰看去,見這位用心在找的天下第一高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身而起,正微現驚訝地看著自己。他臉上一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連忙強顏露出幾絲笑容,道:「沒幹什麼。前輩,可是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戚戰點了點頭,看了身下的突石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戚某所料不錯,進入神殿的關鍵便是在這突石之中。」

    楊天行愣愣地看著突石,左看右看也不像暗藏機關的樣子,不由苦笑道:「不會吧,我看這突石平常得很。」

    戚戰搖了搖頭,微笑道:「看是察覺不出什麼異樣的。戚某剛才搜索了方圓了十里之內的生命氣息,發現有幾道生命氣息從西方一路延伸而來,到了這處突石上便噶然而止了。」

    楊天行還是沒能明白過來,愣愣地道:「這又如何?」

    戚戰微微一笑,道:「你可曾還記得發生在幾天前的那件事?」

    楊天行沉吟了片刻,道:「前輩是指光明神的人……」

    戚戰點了點頭,笑著打斷道:「不錯。青木綠等人離開魔界,自是想回天幻神殿。這突石上有兩道生命氣息最為濃厚,其中一道便是青木綠的。」

    楊天行沒有說什麼,但臉上分明是一副「不會吧,連這你都知道?」的表情。

    戚戰自是看出來了,淡淡地道:「戚某曾與青木綠交過手,當時便對他頗為留意,他的氣息我早已熟悉了。只是,這裡還有另一道氣息,卻一時難以猜出是誰?」

    楊天行聽戚戰說的玄乎,便也嘗試著用神念去突石上搜尋,過了片刻,果然被他感應到兩道殘留的微弱生命氣息,只是以他的修為也就能感應到這兩道而已。其中一道比較陌生,倒是另一道氣息讓他覺得似曾相熟,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動,忍不住出聲冷笑道:「還能有誰,是如來那老禿驢,沒想到他竟然巴結到光明神了,嘿,幾月不見,倒還長了些能耐。」

    戚戰皺了皺眉,看了身旁冷笑不已的楊天行一眼,心知楊天行還在為蕭夜月過世之事耿耿於懷,輕歎一聲,道:「怨怨相報何時了,生死浮沉轉頭空。」

    楊天行看了戚戰一眼,神色倏地少有地轉為肅穆,沉聲道:「前輩,這或許就是你我的不同之處。我楊天行並非一個雞腸小肚、心胸狹隘之人,卻也絕沒有宰相肚裡能撐船那般的大度。這世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有些一如那風中飄絮,過往雲煙,自可一笑了之,但有些卻刻骨銘心,鏤刻於心間不敢有半刻遺忘。愚以為,世人修行,修身,修心,無非是保持一顆平常心。佛語言空,也非一切皆無,人立於世,自少不了恩怨情義,若是連這都失去了,又何言生死?」

    戚戰聞言一怔,隨即笑道:「老弟此番話痛快淋漓,倒也大奮人心。也罷,這世間的恩怨情義,生死之道,皆無定理,而在乎每個人的心裡。世人各執一言,各行其路,才有了百態人生,萬千氣象。」

    楊天行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費唇舌,想了想,便將剛才所經歷的事告知了戚戰。末了,又道:「那氣息甚為微弱,我猜想,只怕那迷霧中尚有人活著。」

    戚戰聽後也甚感驚異,看了楊天行一眼,微微搖頭道:「這倒是委實有些奇怪。不過,要說迷霧中尚有人生存,現在恐怕還為時過早。你現在還能感應到那股氣息嗎?」

    楊天行靜下心神,細細地感應了一下,見那股神秘的氣息仍然在若有若無的傳來,便點頭道:「還能感應到,只是越發的微弱了。」

    戚戰皺了皺眉,凝視著眼前的迷霧沉默不語。

    楊天行也在凝神沉思,一時也是無語。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雪已有了些許消停的跡象,卻仍有稀稀疏疏的雪絨當空飄落。到了晚上,寒風更見凜冽,吹過耳邊尚帶著呼呼的響聲。只是,過不多時,便有一輪明月緩緩從東天升上,月華如水。耀耀清輝,灑向人間,將這古浪山四下映照得銀白一片,從雪地上反射出點點晶瑩的月華,伴著晚間的寒風吹拂,有如無數的水波蕩漾,分外迷人。雪地寂靜,四下無聲,便連一絲蟲鳴聲也沒有,卻另有種靜默幽清的美麗。

    那山腰上的迷霧此時也沐浴在月色之中,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只見那迷霧此時變得薄如蟬翼,淡如輕紗,在寒風中微微蕩漾,遠遠看去,就如流波水浪一般。

    而在古浪山的山腰之上,那個突起的巨石之上,戚戰和楊天行一言不發,安靜地站在那裡,在呼嘯吹過的寒風中,默默地站著。

    過了不多長時間,戚戰抬起頭來,看了漫天的月華一眼,輕歎道:「你現在應該明白此山為何喚作古浪山了吧?」

    楊天行點了點頭,嘴角溢出一絲淡淡的苦笑,道:「如若不是親眼所見,打不死我也不相信這鳥不拉屎的古浪山竟也會出現如此美景。想不到光明神還有那麼一丁點眼光。」

    戚戰見楊天行說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天幻神殿想必便在古浪山的山腹之中。」

    楊天行咧嘴一笑,道:「四大神殿之一的魔界光明神殿也是建在大巴雨山的山腹中,看來我們光明神大人的癖好還真是非同一般啊。」

    戚戰淡淡一笑,向著月色下美輪美幻的迷霧瞥了一眼,旋又落在楊天行的臉上,笑道:「老弟是不是很想進入這迷霧打探一番?」

    楊天行立時點頭道:「不錯。說不定軒轅長風等人還活著,我們去見上當年那些叱吒風雲的滅神軍團首領一面,倒也不虛此行。」

    戚戰面不改色地盯著楊天行道:「你就不怕進去了便再也出不來了?」

    楊天行微微一笑,道:「怕!」

    這回輪到戚戰訝異了,聽他如此坦白,倒是微微一怔,道:「那你還……」

    楊天行笑容燦爛,哈哈笑道:「若說不怕那是騙人,不過我楊天行屢逢大難而不死,想想自有上天庇佑。今日進入這迷霧,只不過又多了一次生死經歷,頂多負個傷吐口血,沒什麼大不了的。」

    戚戰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失笑道:「好小子,你倒是看得很開。」

    楊天行看了戚戰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前輩便不用陪著小弟去了。」

    戚戰聞言一怔,道:「這又是為何?」

    楊天行抓了抓頭皮,笑道:「前輩乃是當今梵天的第一高手,光明神、獨孤閻、趙寒水等人都等著你老人家去對付,豈可跟著小子胡來。」

    戚戰搖了搖頭,看著楊天行微笑不語。

    楊天行見戚戰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一時有些摸不準戚戰的態度,不過在他心裡,剛才說的那句話卻是心裡話。從迷霧中傳出來的神秘氣息對他震動很大,他此番已經暗暗下定決心非去探個究竟不可,至於那個什麼前車之鑒他早就顧不上了,倒是戚戰看似孑然一身,但他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的肩上其實壓著無形的重擔,再說楊天行可以對這世上任何修行人都不放在眼裡,卻惟獨對戚戰和韓一嘯兩人敬仰有加,實不願他跟著自己冒險。

    是以,這番念頭在他腦海裡如電光閃過,便見他哈哈一笑,身形閃動,倏地鑽入了迷霧之中。

    而此番情形落入戚戰眼中,便如一個石頭投入了汪洋大海,那迷霧只是輕輕地波動了一下,便將楊天行的身影吞沒其中。

    是夜,月色如華,光耀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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