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凌燕在楊天行的要求下準備了一間密室,這間密室也有個相當幽雅的名字——桃花殿,桃花殿內楊天行一一召見六個徒孫,根據他們各自的修為與喜好,傳授一些最基本、最適用的功法,這些功法都是楊天行從天人錄裡提煉出來的精髓。六個弟子也明白機會難得,再加上他們的資質皆屬上乘,所以學起來問題不大,關鍵是要靠以後他們自己的體會和發掘。
傳授完幾個弟子後,楊天行又打坐了起來,因為他發覺了一些異樣。黑魔氣已經整整一天都沒有動靜,安靜的象灘死水,不過楊天行並不會樂觀到黑魔氣突然大發慈悲放過他了,根據以往黑魔氣的發作規律,一天的時間內起碼要出現三次的波動,強度大小不一,但每次發作的時候楊天行都不敢掉以輕心,一旦發覺黑魔氣有侵蝕經脈的跡象,他便調集全身的功力鎮壓,往往相持一段時間後,黑魔氣便會逐漸平息下去,而他的功力也耗的七七八八了。儘管每天下來有些疲憊,但楊天行卻意外的發現恢復功力的速度要快多了。
將神識遍佈全身大小經脈的每一寸,楊天行意圖探測到黑魔氣的蛛絲馬跡,他現在最頭痛的就是不知道黑魔氣到底隱藏在哪個部位,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想只要搞清楚黑魔氣在哪個地方,就可以對症下藥,至少可以佈置一個什麼防禦陣之類的預防一下,但可惜的是搜遍了全身的每一個角落都未能找到黑魔氣的藏身之處。微微皺著眉,楊天行放棄了努力,推開了門,到了外面的土坪上。
夜風拂來,遠方星空閃耀。楊天行這才發現時近深夜了,轉頭看了一下,見田壯他們都帶著各自的弟子恭謹的站在外面,見到他出來,紛紛施禮。楊天行揮了揮手,淡淡的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師尊,辛苦您了。」田壯一臉恭敬的說道,他看出楊天行的臉色不大好看,心裡微微有些緊張。
楊天行搖了搖頭,問道:「凌燕呢?」原來,這一眾人中他的幾個徒弟和徒孫都在,惟獨少了凌燕。
田壯愣了一會,隨即歎息道:「小師姨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她是捨不得師尊您走。」
楊天行微微苦笑,道:「修行了這麼多年,她難道對離離別別的事還看不透嗎?哎,你們都去歇息了,我想出去走走。」
田壯等人退下後,楊天行負起雙手,仰頭看天,嘴裡淡淡的道:「你們兩個出來吧。」
話音剛落,帝釋天和南蓋天兩人便從黑暗中現出身來,對著楊天行施禮道:「大人。」
楊天行頭也不回的說道:「香兒呢?」
帝釋天說道:「蘭姑娘已經睡下了,趕了幾天的路她應該累了。」
楊天行點了點頭,轉過頭去看了他們一眼,淡淡的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夜空裡飛速的劃過三道急若流星的身影。
老地方,齊雲峰上,寂靜而黑暗的夜裡,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雨來。整個天地一片黑沉沉的,目光所及,遠風城的萬家燈火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了。在峰頂的絕壁之上傲然聳立著一個孤傲冷清的人影,渾身漆黑的彷彿要融入夜色之中。人影身後三尺遠處,帝釋天和南蓋天兩人面面相覷,都在猜測著楊天行為什麼突然叫他們出來。
「南蓋天,你背叛仙界的事大概還能隱瞞多久?」淡淡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垂下來,在雨聲的滋潤裡,竟然帶著幾分清涼。楊天行依舊看著遠方迷茫的大地,心情頗為沉重。
南蓋天愣了一下,臉色有點不大好看,看著楊天行的背影苦笑道:「大人,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估計用不了多久,仙帝便會知道。」
楊天行轉頭身看著他,道:「知道後會怎樣?」
「會……」南蓋天突然面色慘白,整個人竟然微微顫抖起來,說了一個字便打起了哆嗦。
「會誅九族是不是?」楊天行替他把話說了出來,給人一種血淋淋的感覺。
南蓋天頹然低下頭,心裡不可抑制的冒起一股寒意,他一家幾十口人都在仙界,一旦仙帝發怒,這幾十條人命就將化為烏有,南氏家族也將在仙界除名。
帝釋天同情的看著南蓋天,默然無語,想想自己,爹娘很早就慘死在仇人的手中,如今雖然修的一身本事,但父母之仇卻依然未報,事隔了這麼多年,仇人大概也化為一掊黃土了。
楊天行緩緩踱了幾步,漫天的雨絲紛紛揚揚從天而降,卻在他三丈之外悄然消失了。「蓋天,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悄悄回仙界安頓好你的家人。」楊天行的聲音依然那麼冷清幽遠,但聽在帝釋天和南蓋天的耳裡卻有那麼一絲暖意。
南蓋天驚異的看了楊天行一眼,忽的翻身拜倒在地,激動的說道:「大人……」
「去吧,如果仙界呆不下去,就弄到凡界來。」楊天行擺了擺手,示意南蓋天起身。
南蓋天抬頭怔怔的看著楊天行,曾幾何時這個自己視為魔鬼化身的人竟然看起來這般的順眼,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他猛的躥入了無邊的夜色中。
帝釋天目送著南蓋天消失在夜雨中,忽道:「大人,他還會回來嗎?」
楊天行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淡淡的道:「會的,他別無選擇。」
帝釋天驚異的看著楊天行,發現自己竟然看不清楚楊天行的身形,只能看到一團黑影飄忽在夜色中,心中一動,說道:「大人,您體內的黑魔氣最近有沒有出來騷擾?」
楊天行說道:「這件事我正想問你。那天在察爾漢王國,我身上冒出的那團白光是什麼東西?」
帝釋天想了想,說道:「是聖力,黑魔氣的唯一剋星,不過我也弄不明白聖力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你的身上,據我所知,能擁有聖力的不出三個人,一個自然就是光明神,再一個就是光明聖劍,最後一個就是那天出現的聖龍,他是龍族的族長,也是光明神大人的坐騎。」
楊天行靜靜的聽著,似有所悟的喚出了青霧劍,道:「那你的意思就是這把劍很可能就是所謂的光明聖劍了?」
青霧劍的異彩在黑暗中爆發出了強大的威力,黑暗彷彿布條一般被異彩撕的粉碎,方圓百里之內亮如白晝,連細微的雨絲都清晰可見。
帝釋天看了青霧劍片刻,再聯想到那次在暗紅沼澤裡看到的那次情景,毫不猶豫的說道:「是的,這應該就是光明聖劍。」
「既然是光明聖劍,卻為何對抗不了黑龍呢?」楊天行目注著通透的劍身,喃喃自語道,其實他早就懷疑青霧劍的來歷,只是未想到青霧劍如此有名。
帝釋天露出回憶的神色,片刻後說道:「光明聖劍和天戈戟都是上古異族的化身,後來被兩神收服,加以煉化,轉變成了威力更強大的神器。正如您所見到的,天戈戟的本原是上古龍神,而光明聖劍則是上古鳳凰一族的鳳神,這兩大異族是先於人類而誕生在混沌時代的,擁有遠比任何人類強大的法力,這或許就是兩神相中他們的原因。至於聖劍為何突然失去法力,我就不知道了。」
楊天行張大了嘴巴,看著青霧劍喃喃的道:「竟然是鳳神的化身?的確有些不可思議,龍和鳳僅僅流傳在傳說裡,原本我以為早就消失了,但直到我見到神龍後才敢相信這世上還存在這種強大的生靈。」
帝釋天微笑道:「龍鳳雖然強大無比,但數量卻極其稀少,龍可能還有幾隻,但鳳凰現在還存不存在就是個疑問了。」
楊天行試著輸入一道精純的滅神氣進入青霧劍的劍身,只見異彩一下子就黯淡下來,和上次的情況差不了多少。他不由有些頹然,雖然青霧劍就是光明聖劍,但如今法力盡失,根本無法和天戈戟較量。
帝釋天說道:「聖劍似乎是被某種力量封印了。」
楊天行一陣心煩,索性將青霧劍收起來,看了看夜色,說道:「夜深了,我們回去吧。」
帝釋天點了點頭,剛想轉身,卻又停住了,破天荒地的臉一紅,看了看楊天行欲言又止。
楊天行皺了皺眉,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帝釋天輕輕點頭,頭卻垂的老低,囁嚅道:「大人,不知道凌姑娘她有沒有……那個……」
楊天行愣了一下,看著帝釋天不解的道:「釋天,那個是什麼意思?」他很奇怪帝釋天為何會提到凌燕的。
帝釋天微微苦笑,鼓足勇氣抬頭看著楊天行,道:「大人,明說了吧,我……我……哎,算了。」他實在沒有信心說下去,自從他見到凌燕之後,便感到平靜了多年的心裡起了陣陣的漣漪,他知道他算是完了,一見鍾情。
楊天行算是明白過來,失笑道:「你小子竟然喜歡上了我家燕丫頭,有趣,有趣。」
帝釋天尷尬之極,下意識的想辯駁,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心中的那份衝動,沒有說話。
楊天行轉頭看著帝釋天,像是想到什麼,沉默了良久才道:「釋天,不管怎麼說,燕兒都是我妹妹,她還不知道你的心意,這件事我不好插手,有機會你多和她接觸接觸。」
帝釋天點了點頭,心頭已經後悔不該向楊天行透露此事。
楊天行洒然一笑,神色間頗為迷惑,喃喃的念道:「情是何物?哎,這東西實在是不可捉摸。」
帝釋天看了楊天行一會,突然笑了,他想到楊天行現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紅狐和白素素的感情他反而當成了累贅。
已經到了仙界的領土了,南蓋天離開楊天行他們後便心急火燎的猛趕路,想趁仙帝發現他那兩萬軍隊完了之前將家人帶出仙界,安頓的地方他也想好了,仙界是沒有淨土的,到處都有天庭的耳目,唯一安全的就只有凡界。
遠遠的看到一隊仙軍走了過來,南蓋天急忙躲在了路旁的一個茶館裡,坐在一個桌子旁,低著頭,收斂身上的氣息。他現在還不敢確定仙帝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所以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這個茶館的位置很不錯,恰好位於兩條交叉的官道旁,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再加上天熱,所以大多數人還是會過來喝杯茶水的。南蓋天背對著官道,打量了一下茶館裡喝茶的客人,見沒有什麼扎手的人物也就放下心來。這裡是仙界十洲之一的旋洲,位處仙界極北之地,比起其他九洲來這裡要荒涼了許多。
南蓋天一邊注意著身後仙軍的動靜,一邊想著如何混入仙界的中心,幻洲,他的家人就在幻洲,那裡也是天庭所在地。
「這位朋友,何不來杯茶解解渴?」一個渾厚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南蓋天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見自己正坐在一個已經有人的桌子上,他朝那人打量過去,才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那是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還得難以捉摸。兩鬢添霜,卻沒有絲毫衰老之態。這人穿著一襲雪白的長袍,雖然有些發舊,但卻一塵不染,十分的潔淨得體。
南蓋天下意識的心裡一跳,覺得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個平常的人,很可能是個不世出的高手,但他又感覺不到那人身上半點的氣息,彷彿一塊巋然不動的巨石。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南蓋天只得應和著擠出一絲笑意,抱拳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白衣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小酌一口,讚歎道:「好茶。」
南蓋天驚駭之極,給他目光掃過,他生出什麼都瞞不過他的不安感覺。
「高手,絕對是高手,不知道是敵是友,該不會是仙帝派出來的殺手吧?哎,豁出去了,先拍拍馬屁再說。」南蓋天心念電轉,只感手心裡冷汗直冒,對著白衣人再次問道:「前輩,請教高姓大名?」這次他語氣恭敬了許多,還特地帶了一股敬仰的語氣。
白衣人露出一絲笑意,漫不經心的道:「既然朋友這麼著急知道本人的名字,那我就告訴你吧,本人戚戰。」說完,泰然自若的看著南蓋天,眼裡笑意更濃。
啪啦一聲,南蓋天從椅子上摔了下去,卻是一聲不吭,也沒爬起來,眼睛不能置信的看著白衣人,說不出是震驚還是欣喜,有心想拍馬屁,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全部咽在了喉嚨裡頭。天刀戚戰,一個讓每個仙族子民都倍感敬仰的名字,傳說中的仙族第一高手,竟然會出現在他面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戚……戚前輩,晚輩給您……您……」他支吾著說了半天,突然看到戚戰正含笑看著他緩緩搖頭,連忙會意的站起身來,身子有些發抖,目光看著地面,不敢看戚戰。
「坐吧,不要拘束。」戚戰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南蓋天心裡對戚戰佩服的要死,心想高手就是高手,自己八輩子也趕不上。落座後,他眼睛直直的看著戚戰那張潔白如玉的寬大手掌,不覺有些癡了。
戚戰臉上始終洋溢著溫和的笑容,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他看了看南蓋天,道:「朋友,看你神色匆匆,刻意躲避那一隊仙軍,想必遇到了什麼不順意的事吧。」淡淡的口吻彷彿在敘說一個優美的故事。
南蓋天卻突然渾身一震,知道戚戰老早就開始注意他了,而且將他的心思揣摩得絲毫不差,這份修為讓南蓋天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鼓足勇氣抬頭看著那張英俊的臉龐,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包括天魔峰一役的慘敗,兩萬仙軍的灰飛湮滅,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但卻隱瞞了楊天行差點遁入魔道一事和楊天行神級高手的身份,他不想戚戰對楊天行產生敵意。
戚戰靜靜的聽完,沉吟道:「照你這麼說,那個叫楊天行的人倒是個扎手的角色。」頓了頓,雙目如電的看著南蓋天又道:「你此去幻洲可是打算與仙界徹底一刀兩斷?」
南蓋天暗呼厲害,連忙收斂心神,開始訴苦道:「戚前輩,您也知道我沒有別的選擇,我的軍隊沒了,回去不好向仙帝交差,反正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投靠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戚戰微微冷笑道:「你確定那個楊天行一定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南蓋天微微一怔,許久的沉默後重重點下了頭。
戚戰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悠然道:「看來你的確不適合當一個統帥,想不到當今的仙帝竟然昏庸到如此的地步,讓你一個全然不懂兵法的人當了重要的南方軍團統帥,可笑。」
南蓋天苦笑無語,覺得戚戰說的一點也沒錯,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沉默了片刻,戚戰突然站起身來,看著南蓋天的眼裡精光一閃,道:「你若是碰到楊天行,待我戚戰向他轉告一聲,兩萬仙族的人命先擱在他那,我必會找他討回一個公道的。」
南蓋天也站了起來,看著戚戰那均勻優美的身型和淵亭嶽峙的體態,確有不可一世頂尖高手的醉人風範,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一想到戚戰的話他不由嘴角發澀,心想這回可弄巧成拙了,替楊天行樹了一個可怕的敵人。
看著戚戰雄偉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南蓋天苦笑著收拾了心情,看了看四周,確定沒被人注意後,悄然踏上了通往幻洲的征程。
回到住處後,楊天行對帝釋天說道:「釋天,這些天辛苦你了,你回去歇息吧,順便好好研究一下天人錄。」
帝釋天下意識的摸了摸貼身兜放的天人錄,用力點了點頭。看了看楊天行,他走進了靠西邊的一間廂房,關上了門,不久,就悄無聲息了。
楊天行四處看了一下,大多數房間都沉浸在黑暗裡,只有一個房間依然是亮著燈火,泛紅的燈光從窗紙裡透出來,黑暗如潮水般圍了過來,顯得那麼微弱,那麼無助。
歎了口氣,楊天行走到門前,抬手敲了敲門,道:「燕兒。」
屋裡傳來一個黯然卻又驚喜的聲音:「大哥。」
楊天行推開門,見一臉憔悴的凌燕正坐在床角,眨著美目看著自己,水汪汪的眼睛裡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窗台上一盞燈籠,紅黃色的火焰微微搖曳著,一股冷風從門縫裡吹進來,火焰猛的顫抖了一下,幾乎熄滅,同時,楊天行還瞥到凌燕微微瑟縮了一下身子。
楊天行回頭將門關緊,走到離窗台不遠處,看著凌燕說道:「燕兒,這麼晚了還在想什麼?」
凌燕眼波流動,目光深注在楊天行英俊的臉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大哥,你變了。」
「我變了?」楊天行有些茫然,轉頭看著紅亮的燈火,又道:「不錯,我是變了,變的連我自己都快認不清自己了。」他枯澀的笑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聲如泣如怨,配合這搖曳的燈芯燃燒時發出辟啪聲,一時有些淒涼。
也許是不想看到楊天行這般的神態,凌燕努力露出一絲微笑,站起身走到楊天行的身旁,偎依著他的肩膀,輕輕的道:「大哥,你能帶燕兒一起走嗎?」
楊天行被這話驚的一震,微微往旁移了一步,腦子裡徹底冷靜下來,淡淡的道:「不行。」在這個問題上,他是絕對不會讓步的,卻又很難的和凌燕解釋清楚,所以他也不在乎他的語氣是否會傷到凌燕的心。
凌燕嬌軀微顫,撅起小嘴不滿的道:「為什麼?」
楊天行轉過頭去看著窗外,感覺心裡有些莫名的煩躁,拳頭也不知覺的握了起來,心中一動,急忙內目瞑視,但見黑魔氣一絲絲的往經脈內入侵,可怕的漆黑瞬間籠罩在了體內,大吃一驚,急忙暗捏不動根本印,將滅神氣全部集中在元嬰附近,又在元嬰的外面布上一個防禦陣,燦爛的金光將元嬰四周的經脈照的絲毫畢露,即便連經脈裡流動的血液也清晰可見。
凌燕驚異的看著拳頭緊握,肌肉僵硬,臉上的表情只能用可怕兩個字來形容的楊天行,駭然道:「大哥,你怎麼了?」她猛的拉住楊天行的手臂搖晃著,卻被一股從手臂上傳來的暗力震得直往後飛去,啪的一聲撞在牆上,竟然噴出一大口濃血,雪白的長裙上片片殷紅,觸目驚心。
楊天行大吃一驚,看在眼裡,心裡如針刺一般,然而黑魔氣的攻勢越來越猛烈,下身的經脈全部落入了它的掌控中,數十個湧動的黑色氣頭正向元嬰大舉進犯。這樣的折磨,疼痛是在所難免的,被黑魔氣佔領的部位就好比突然從身體上割走了似的,豆大的汗珠雨點般的從臉上滑落,片刻後,乾燥的地面上竟然淌出一片水跡。
凌燕只覺得胸口快要爆炸了,一種窒息感頓時傳遍了全身,背脊處一片麻木,業已失去了知覺,她根本無力再站起來,越來越微弱的心跳和逐漸淡去的意識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即將飛走了,突然她眼睛的餘光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景象:楊天行渾身黑氣籠罩,面目猙獰的可怖,一雙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逐漸黯淡下去,再黯淡,最後閉上了,正當她感覺不妙時,楊天行的眼睛突然又猛的睜開,兩道有若實質的黑光電射而出,森冷,無情,充滿了無邊的怨氣。
凌燕嚇呆了,甚至連疼痛也忘卻了,她愣愣的看著魔鬼一般的楊天行一動也不動,突然,她驚叫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邊朝楊天行爬去,一邊哭泣道:「大哥,你別嚇燕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楊天行又氣又急,他現在的局勢十分不妙,黑魔氣顯然是預謀已久,而且這次龍神顯然也學乖了很多,眼見楊天行重兵防守元嬰,它卻圍而不攻,反而分出一部分黑魔氣繞道將其餘的經脈盡入帳下,這其中還包括腦部的一些重要經脈。楊天行的意識薄弱了下來,另一部分被黑龍神佔有了,他現在有點後悔不該把砝碼全部壓在元嬰上的。其實,他也很矛盾,腦部的意識和元嬰的真元對他來說都十分重要,沒有了意識,徒守著元嬰也沒用,但沒了元嬰,只剩下意識則更悲慘,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黑魔氣在體內肆虐而無能為力,以往他都是保留意識,放棄元嬰的,但是上一次的經歷使他對這種選擇產生了懷疑,元嬰一旦失去,身體的大部分落入到黑魔氣的手裡,腦部在重兵圍攻下,也有失陷的可能;所以他這次選擇的是保留元嬰,但結果同樣讓他不能接受。
楊天行睚眥欲裂的看著凌燕一步一步的爬過來,眼睛裡快要滴出血來,他無聲的咆哮著:「燕兒,快走!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心裡湧起一股吞天噬地的悔意,自己原本不該來見凌燕的,自己是個危險分子,是個火藥桶,是個隨時便變成殺人魔王的傢伙。
凌燕目光迷離起來,腦袋裡昏昏沉沉的,鮮血不斷的從嘴角流下,眼淚如泉水般無聲無息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在身後的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路。
搖曳的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滅了,剩下一片令人悵然的黑暗,窗外的雨點越來越密集。
今夜,不知又有多少桃花被雨點打落。
楊天行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可惜,他只有一隻眼睛能夠流下淚水,另一隻眼睛卻漠然一片,森冷漆黑的瞳孔裡倒映著凌燕艱難爬動的身影,竟然帶著些須的嘲諷和得意。
「哈哈,楊天行,你這個傻瓜,竟然敢放棄腦部的經脈,現在你已經是廢人一個了,哈哈……看看吧,看看你的妹妹是如何死在你的手裡的。」驀然,「楊天行」咧開大嘴得意的大笑著,配合著笑聲楊天行開始手舞足蹈的朝凌燕走了過去,面上滿是陰森森的寒意。
凌燕依舊在毫無意識的向楊天行靠近,大概是血流的太多了,她的面色異樣的蒼白,毫無半點的生氣,秀髮混著血淚濕濕的貼在臉頰上,淒慘無比,面對著魔性大發的楊天行她竟然模糊的看成了當年那個和藹可親的大哥,一絲蒼白的笑容掛在了臉上,她嘴角動了動,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剛才抓住楊天行的手臂時被黑魔氣狠狠的反擊了一下,她一個修真者如何能抵擋黑魔氣龐大的勁力,幸好黑魔氣只是想給她一個警告,並沒有附體,要不然她的下場只會比楊天行更慘。
「楊天行」猙獰的面孔顯得那麼扭曲恐怖,簡直比厲鬼還要厲上三分。居高臨下的看著匍匐在腳下的凌燕,「楊天行」面無表情的伸出「魔爪」,一簇冷幽幽的黑魔氣不斷的在五指間纏繞遊走著。
轟隆一聲,久違的雷聲終於響徹天際,一道匹練蜿蜒的出現在窗外的天空,在這一閃即逝的電光的照耀下,楊天行彷彿一尊凶神臨世,睥睨世間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