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萬事空中雪
    二月到來,chūn暖景明。

    東宮裡有幾株桃樹,枝頭上已經開起了奼紫嫣紅嬌嫩的huā朵。站在一株桃樹下面,李潞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喊著:「耶耶,耶耶。」

    李令月捏著他的小臉,說道:「大哥,他會喊你了。」

    李潞用烏黑的小眼睛看著這個小姑姑,也不怕,呵呵地笑,李令月說道:「大哥,讓我抱抱。」

    從李威手中將李潞接過來,又說道:「大哥,二哥鬧得不像話。」

    開chūn後,李威沒有去丹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父親病時好時壞,腦袋瓜子也越來越不作主。真要……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不利的環境中,同現在有可能是活躍在舞台上絕對擠進前三位的戰神論戰……

    所以學得十分認真。

    但二王之爭隨著父親判決下達後,安靜了一陣子,又開始喧鬧起來。領兵作戰,這一班文臣與宗室子弟估計沒有一個人是論欽陵的對手,可玩政治yīn謀一個個不簡單。立即找到破綻,在梁金柱與李明巨大的身份差距上做文章。

    「他還小,又受了人蠱huo。」

    「他早就是大人。」

    「在我心中,你們永遠都是小孩子,犯一點錯誤,合乎情理,過了幾年後,他就明白過來。」

    「大哥,你真好,」李令月又長大了一歲,懂的事多,就能感到李威對她的寵愛。感動地拉著李威的手。

    忽然遠處傳來婉兒的喊聲:「燕子回來了。」

    順著上官婉兒的喊聲看去,十幾隻燕子在遠處一株株鵝黃半均的碧柳間盤旋飛舞,像十幾個黑se的jīng靈在跳著美妙的舞蹈,旋即衝出碧樹,在眾人頭頂上飛掠而過,飛向各個宮闕的屋簷下。

    李首成jī動地說:「看一看,是不是去年的燕子。」

    小太監答道:「離得遠,看得不真切,奴婢辨認不出來。

    燕子回來,意味著給東宮又帶來了生機,也意味著李威來到唐朝又一年。戒備心沒有放下,又不知道具體的歷史,但自己又平安了一年,大約歷史走向在改變,悲劇未必能發生……

    ……

    李治被吵得不耐煩,一怒之下,又下了一份詔書,以來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崔知悌與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巡撫。這個大使就是各道黜陟大使,比狄仁傑那個使有了更多的實權。

    又下詔讓郝處俊為同中書men下三品,有司奏慈州刺史李上金有罪,解李上金官,澧州安置。澧州就是湖南的澧縣,不亞於流放。這一下子朝堂立即鴉雀無聲。

    李威聽到後也驚訝萬分,悄悄詢問了裴行儉:「裴shi郎,為何處執三哥?」

    「殿下,再想。」

    想了一會兒,李威終於會意。

    「所以說那件事成真,未必全無益處。」

    李威沒有當真,也許有好處,但再多的好處,他也不想與論欽陵論戰。

    薛府,薛元超正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做各道黜陟大使,未必是貶職。如果做得好,反而能為自己履歷上添上一筆從政的績。但要怎麼去看,若是正常的巡撫各道,對他仕途沒有影響,可這次各個官員巡撫各道,頗讓人回味。河北巡撫回來,還能不能繼續擔任中書men下三品?怕是很難。

    「阿郎,我們走吧,外面的馬車備好了。」

    「走吧,」薛元超歎了一口氣說道。

    正準備動身,men房從外面跑進來,稟報道:「內宮裡的內shi李首成要求拜見相公。」

    薛元超遲疑了一下,說道:「讓他進來,不,我親自迎接。」

    將李首成迎了進來,連忙讓人沏上了茶,說道:「李內shi前來何事?」

    「天後讓咱家帶一句話給薛相公,你忘本了。」

    忘本?薛元超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然後冷汗涔涔,不是為自己疏忽,而是想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

    「另外天後托咱家帶一樣禮物給你。」李著成說著,將桌子上包袱外面的黃綢緞解開,裡面是一個描金仕nv圖盤螭龍朱漆盒。盒子有些大,這不是首飾盒,而是放文件或者其他用場的盒子,做工十分jīng致,盒身yīn雕著各種仕nv圖,上面描著金彩,盒頂是橢圓形的,中間頂端飛盤著一條用黃金打製的螭龍。

    李首成又說道:「天後說了,此盒共有三件,但薛相公只能選一件。」

    薛元超又看了一眼盒子,這才注意盒子中間有兩道細縫。做工jīng致,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到這個縫隙。皇后的意思很簡單,可自己終歸是一個宰相,至少現在是一個宰相……

    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動彈。

    李首成冷哼一聲道:「看到薛相公是需要這個了。」

    說完將盒子一分,分成三段,將盒尾推給了薛元超,就要站起來離開。

    「別,」薛元超將他的衣袖拉住,然後軟弱地說:「我選的是盒頭。」

    李首成臉上才lu出微笑,道:「恭喜薛相公做出明智的選擇,安心赴任吧,回來後朝中宰相之位還是少不了薛相公的。」

    「謝過天後,」將李首成送了出去,然後軟綿綿倚在牆壁上。牆壁後面有一株梨樹,今年天暖和,huā開得早,風一吹,一片片梨huā落下來,似是晶瑩剔透的雪……落在地上,風又捲起乾燥地面上的塵埃,只一刻夫,高潔的梨huā瓣便骯髒不可睹。

    ……

    一行龐大的車隊從遙遠的地平上出現,劉仁軌與李謹行帶著shi衛迎了過去。

    自chūn天以來,論欽陵派軍隊數次寇邊,物資與武器消耗很大。論欽陵沒有討得什麼好處,攻了兩次城,讓火yao炸昏了。但正如李威在東宮所說,吐蕃是騎兵,火yao的殺傷力有限。

    唯獨的好處,論欽陵不敢攻打城池。

    來到車隊前,押運物資的將官將物資清單,還有李敬玄的一封信jiāo給了劉仁軌,劉仁軌接過來一看,便大罵起來。

    來青海很長時間,大規模的戰役沒有打,小規模的惡戰打了不少。對這種戰鬥,劉仁軌還是歡迎的,來到鄯州後,發現將士戰鬥信心不足,軍紀鬆懈,戰鬥經驗少,不得不立即整編練軍。這種小規模的戰鬥,無論勝負,不傷大雅,卻讓士兵有了實戰的經驗。

    火yao與投石機的出現,更使自己如虎添翼。但只能用來守城,而且火yao造價昂貴,不可能隨著去使用。因此還是以冷兵器為主。還有,就是馬少。河源軍六百幾十匹馬,積石軍一百匹馬,莫men軍兩百匹馬。要麼就是契苾明掌管的赤水軍,大多是騎兵,但赤水軍設在涼州境內,自己沒有直接管轄的權利,除非大戰,平時不好調動。要麼李謹行到了廓州後,帶了一些靺鞨軍,有幾百匹戰馬。

    河源三軍將士達到了近兩萬人,人數不少,可大多是步軍,沒有辦應付論欽陵這種一打就跑的戰術。劉仁軌本身也想雄心勃勃地練一批強大的騎軍出來,但這些馬匹連練軍數量都不足。論欽陵不開戰,勉強為之,開戰後,不得不派出一支騎兵堵截。數次戰鬥下來,又消耗了一些馬匹。於是上奏央請朝廷再撥一批戰馬過來。卻被李敬玄駁回,說他只是防禦,撥出大量戰馬,開支就會增加。而且四鎮與吐谷渾的失守,朝廷戰馬嚴重缺乏。這也是事實,一匹馬也許不貴,飼養一匹戰馬費用卻是很高昂的。除非吐蕃人不入寇,散放在河湟的草地上。另外,騎兵裝備也遠遠超過步軍的裝備費用。

    可是戰馬數量是太少了劉仁軌知道這是李敬玄給他在下絆子,又換了一個方,朝廷三大蕃市,幽州、豐州,還有一個就設在鄯州。準確是設在鄯城與廓州之間的平原上,為了防止吐蕃人hun進來,修了一道城郭,看守森嚴。事實蕃市設立以後,對唐朝與吐蕃皆幫助,論欽陵多次入侵,蕃市動都沒有動一下。劉仁軌又想出一個辦,讓朝廷運過來一批瓷器、茶葉與布匹,然後派人到蕃市裡與吐谷渾人jiāo換馬匹,瘦弱的馬匹運回中原當作耕馬,好馬留下來當作戰馬。

    用這種方既可以得到大量戰馬,又可以省下一筆費用。李敬玄卻在信中恥笑道,汝乃朝廷宰相,亦yu學商賈乎?

    一句話就將劉仁軌嘴巴堵上。

    不到此時,就不明白太子當初為了募集款項的艱難。

    而且供給的火yao數量也不足,箭矢與盔甲、兵器數量同樣也欠缺。

    李謹行從他手中將信拿過來,看了一眼後,也皺起了眉頭。安慰道:「劉總管,末將聽聞朝廷撤銷了熊津都督府的編制,大約不久後就會對吐蕃大動兵。我們再堅持一段時間吧。」

    新罹難產,成了jī脅,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沒有了大軍支持,駐軍在新羅與百濟叛部聯合攻擊下,戰鬥規模皆不大,可是連戰連敗。兩線作戰不大可能,朝廷索xing將熊津都督府取消,也就是將百濟那一塊飛地騰出來,讓給新羅,軍隊撤回到浿水以北(大同江)。應當來說,這對於強大的唐王朝是恥辱的事,自漢時候,中國的疆域就在單單大嶺與漢江一帶,新羅等於倚靠不要臉與頑強,生生從唐朝手裡剝奪了一大片領土。

    這道聖旨也意味著唐朝決定從新羅戰場上chu開身,全心對付吐蕃。

    可是劉仁軌卻更加擔心。

    論欽陵反常的舉動,具體想看不出來,但能看出論欽陵是bī唐朝與他決戰,是有備而戰。然而朝廷上下信心滿滿,並沒有意識到吐蕃人的強大。手握重權的劉仁軌又在後方使絆子,這讓他感到前景灰mengmeng的。

    自己畢竟老了,百戰百勝的英名毀掉不算,有可能還像薛仁貴那樣被流放,想到這裡,雄心壯志全部消失。

    於是,劉仁軌在鄯州突然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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