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算蛟龍(二)
    李威這一段話,多少也譏諷了李治。李治聽到後卻沒有作聲。

    自己這樣做,兒子不高興,也合乎情理。事實上李威也不大高興,狄仁傑不在身邊,於是只好學著自己分析事理,這是前途艱難的,否則登上帝位,不可能所有大小事務,以及官員變動,都要找狄仁傑協助。

    然後將自己處境想了想,作為一個現代人,覺得這樣,有些憋,其實細細一想,在所有太子當中,他還不算最壞的一個。比如雍正,那是從什麼樣環境中殺出來的,換作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父親到現在只是打壓,掣肘,並沒有動殺心。放在李隆基與漢武帝手中,自己有可能活都活不長。主要還是母親,老2輕佻燥進,成就不了大事的。父親將老2推出來,分自己的權,有好處有壞處,壞處是朝堂上以後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全力支持自己了。好處是老2走出來,母親的矛頭會立即轉啊轉的,轉來轉去,只能轉到老2身上。

    但總是兄弟的,自相殘殺的醜劇,又將上演了。所以心中不快。

    可李威這句話,卻不是針對李治,是針對李賢的,做了一次還擊。因此李治不語,看李賢如何反擊,若是連這一次還擊,都挺不過來,那麼只能從名單上徹底將李賢抹去了。

    事實因為李治的捧抬,又看到薛元超立即拜相,許多官員心動。特別是京官,每爬一步十分艱難,要政績,還要不能得罪各方勢力,還要勾心鬥角,越往上爬,名額又很少。現在只要表示支持一下雍王,就能陞官,有幾人做到不心動?因此,李賢力量薄,李治卻給了他一個大好的機會,就看李賢能不能把握。但朝堂上還沒有開誣告之趨勢,以清流為主。是真清流還是假清流,不好分辨,大家卻總要一個臉面。太子對幾位弟弟不薄,即使上次李賢有了小動作,太子也不責,現在為了權利,不顧這事實,支持李賢,會不會為人恥笑?而且太子的大度,大氣,非是李賢所能比,李賢能不能與太子爭奪戰中獲勝?後面也讓一些官員慎重考慮的。

    李賢雖然少了實務,可總不是很差,聽到後臉色一變,又有了退意。就像郝處俊進諫時所說的一句話,兄愛弟敬,兄長愛護了,弟弟就要敬重,這才是人倫大禮。大哥對自己不差,現在自己卻將手伸出來……

    看到他的表情,他的另一名親信高政說道:「殿下,切不可被太子迷惹,太子掛著大義名義與仁愛,其實是對付你的一個毒招。你再想一想,今年夏初,太子是如何對付天後的,正是因為他是太子,所以也用了大義,使天後下不了台。這樣的人,對父母都不孝順如此,又談何對你愛護。那是假仁假愛,若是你真的去敬重。等到以後他得承大統,看如何對付你吧。」

    高政是唐朝開國名相高士廉的孫子,左衛將軍高真行的兒子。聞風投靠了李賢,但高真行不及其父,高政又不及真行,一代不如一代。不過高家的影響還在,因此,李治這一個推手,確實從某種意義,沒有口封讓大臣以此作為話柄彈劾,實際卻給了李賢很大的權利,來與李威爭鹿。

    李賢還在猶豫不決。

    高政又說道:「殿下,臣還有一策應付。」

    「什麼計策?」

    高政細細一說,李賢拍手道:「妙。」

    然後帶著一群屬下前往三門,不是察看,是觀看三門施工,回來後作了一篇賦文。在文中極力描寫了三門漕運的艱險,死了多少多少的人,然後大哥力排眾議,一手將此事承擔,躬身數次親往,想出種種妙策,使三門之險解險。用三門的險襯托李威的功,竭盡誇獎之詞。他的才學實際還在李威之上的,李威所謂的詩詞能力,不能算,如果高興,唐詩宋詞最有名氣的,他能「作出」一半出來。

    這篇賦文寫得花團簇簇,立即在洛陽流傳。

    韋弘機悄悄拜見了一下李威,是司農寺卿,不是最顯赫的官職,可是九寺之卿之一,也要避諱了。面有憂色地道:「殿下,雍王來勢洶洶……」

    李威將賦文接過來看了一眼,道:「寫得不錯嘛。」

    「殿下……」

    「韋卿,忽憂。」有人說韋弘機一個首鼠兩端的人物,就連狄仁傑都看走了眼,來信要李威切記,此人不可深信。但李威能看出來,韋弘機對自己還是沒有變心的,因此又說道:「孤要從這場博奕中退出了。」

    「不可啊,」韋弘機誤會李威的意思,急切地說道。

    「你想偏了,不是孤撤出,是有人要站出來。再等等吧,你就會明白。」

    韋弘機終於會意,面露微笑,道:「是。」

    然後李威赴宴,李賢的雍王府就是原來許敬宗的相府。整個洛陽除了皇宮,再也找不到幾棟比許敬宗這個更好的府邸。此宅罰沒後,因為奢侈,垂涎的人很多,可一直沒有定落。武承嗣到了洛陽後,看到此宅也心動過,向武則天嘀咕,武則天否決了。也沒有想到後來的事,害怕侄子住進去後,引起大臣的爭論。

    當然,這天下間再也找不到比李賢更適合居住此的人物。

    宅子荒廢的時間不長,略加修葺,即可入住。

    李賢大設宴席,李威不但本人親來,還送來了一些貴重的禮物。

    李賢看到禮單後,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哥,怎敢?」

    李威看著他的臉色,只有不好意思,沒有任何不安,心裡想到,不錯,又有進步。政治家嘛,總要學會厚黑無恥的,不然怎麼當政客?不過他自己也「長進」不少,含笑道:「二弟,你我是親兄弟,這些只是薄禮,切莫客氣,否則就是見外。」

    「是。」

    李威拉住他的手說道:「我們進去付宴吧。」

    兩人親熱的走進去,外面還有許多圍觀的老百姓,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兄弟倆如此親熱,怎麼會像奪嫡生死相拼之勢?

    也來了許多官員,看到李威走進來,有的不安,有的羞愧,心中有數的,今天新宅落成,能親自前來,等於是畫上了雍王派系。李威眼睛掃了一眼,大多數是中低級官員,許多人因為品階太低,沒有交往,不認識。不過看到薛元超與張大安也坐在席間,地位高,坐在了上席,很顯眼的。薛元超能前來,知道。張大安能前來,也知道。父親就是喊他們三位有望繼任使相的人到李賢王府赴宴的。

    但沒有看到裴炎,這個人想法,李威一直沒有摸透,也讓他忌憚的一個人。另外還有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來恆。想了一下,大約是來恆年又高,失去了進取之心,又要一個臉面,於是沒有來。可他不支持老2,估計父親也不會讓他在相位上呆多久了。

    除了各個官員外,內宅還來了許多人,聽到一群鶯歌燕舞之聲,正好一個俏皮的少女隔著簾子在望他。唐朝風氣開放,不僅是包容的精神,飲食、舞蹈、文學,包括禮制以及化妝。各種各樣古怪的化妝,有的目不忍睹,可偏偏那些個「時尚」少女喜歡。比如繪面妝,這個蠻蕃常見的,吐蕃人、某些北方遊牧民族,以及南蠻,多用油彩飾面以為美。

    唐朝也有,在臉上畫著圖案,以為新潮。甚至還敢公開走到大街上,這一點後世都做不到。或者一些暴露的仕女裙,同樣在後世的穿著來說,也算很大膽的。所以一些名門世家以皇室為恥,正是這種開放的生活習慣。但這一點正是李威所喜的,真像明清時那種小腳,那種貞節碑坊,不是禮教,是對百姓精神催殘。

    但這個少女還將李威嚇了一大跳,這個宴,李威也幾乎第一次赴,東宮也有宴,只是大臣,沒有女眷,要麼極少的一些家宴,都是家主接待,說幾句話就離開的。所以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繪面妝。兩頰繪著兩幅山水畫,上面還有兩個仙女在飛翔,然後將眉毛擰成一個個小雲朵,不注意眼睛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來,還以為是兩幅畫自己兒能動彈,在空中移動。

    李威有些暈,這是那家的小娘子哉?

    但隱隱感到二弟用意了,這一招也算高明的,現在因為種種,道德、大義,他落在下風,許多大臣以觀望,這種宴席也不大好赴,於是呢,借他王妃名義,同時廣邀女賓,拉攏感情,不能小看女子的,女子半邊天,有的大臣家中女子娘家背景雄厚,同樣有一些人怕老婆。這些女子一吹風,也是很管用的。

    正在此時,房氏迎了出來,躬身道:「參見太子。」

    「快快請起,」李威立即虛扶。不過這一次卻打量了一下這個弟媳婦,長得很好看,眉目如畫。但剛才看到她在內宅周旋自如,心中不是這個想法了。不由地想了想自己的妻妾,居住久了,對裴雨荷厭惡之情又減了一分。這個少女很嫻靜,倒對了他的胃口。不過想要她像房氏這樣長袖善舞不大可能。也許上官婉兒能做到,還是太小。

    然後各個賓客皆來參見,太子嘛,就是薛元超坐在此,也要拜見的。然後坐在主席,頗有些喧賓奪主的味道。看到各個官員不自在,李威只坐了一會兒,說道:「二弟,我東宮還有些事務,不久陪了。」

    「大哥,既來之則安之,再坐一會兒吧。」

    不能當真,坐得久了,老2會氣的。搖了搖頭:「二弟,是你新宅大喜之日,我來過了,也看到了,足夠。」

    說完離開。

    很多人想不明白,今天李賢正式開府,也來了許多賓客。特別是女賓,許多人觀望,不好出面,或者不想開罪李賢,便派了女賓前來,若是李威坐在此處不走,無疑會破壞李賢安排。這一走,等於是縱容……

    但李威上了車駕後,看了看飛樓連篇的雍王宅,歎了一口氣道:「二弟啊,你真得意了,可你這些小手段,哪裡及得上母后萬分之一。」

    雖然有些小計策也不錯的,可是做得太急

    ……

    洛陽兄弟二人一團和氣,下面已經廝殺起來。先動手的是李明,妹夫開始明確表示支持李賢,自己也說過一些話的。不過在京城時間不敢太長,得立即返回蘇州。蘇州又鞭長莫及,可不是不起作用。

    在下面呆得久了,就知道金錢的好處,比如象李賢拉攏群臣,擺個宴席,也要錢的。太子種種,不一定清楚,可聽到一些,對手下賞賜豐厚,這些錢不僅是那個奶糖作坊,還有梁金柱與陸馬的敬奉。不知道底子,認為是敬奉的。京城夠不到,太子也不是他能對付的,陸馬與梁金柱只是一個商人。有散官之職在身,但對於一個堂堂的王爺,蘇州的長官,這個散職算是一回事麼?

    在返回的途中,便讓手下騎快馬回蘇州,下令屬下,對梁金柱與陸馬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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