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種惡因
    第二百七十八章種惡因

    臘月無疑是最冷的一個月,但唐朝冬天還是偏暖的。

    李威不知,歷史記載最冷的是明末,大寒凝海,黃海都結冰了,iǎ冰河又帶來乾旱,於是明朝亡還有宋朝,是一個偽iǎ冰河期,大雪漫天,汴梁守兵多凍死,開封上的站崗士兵都凍死了。唐朝還好些,一度長江都能讓馴象生存。長安多次出現無冰雪的極暖氣候。

    但大寒大暖極端天氣還是很少的,到了臘月,就連黃河許多水流平緩的地段,都開始結上了冰凍。民工在這種環境下勞動,很是辛苦。因此,李威下過命令,讓所有老弱病殘的民夫立即回家,另外對留下的民夫每天額外加五文錢的補助。

    可是包括韋弘機在內,都低估了百姓貧苦的壓迫。兩渠到了現在,正式分成了兩段,新開河除了少量洛陽的百姓,大多來自陝州與虢州,丹水渠幾乎沒有長安的民夫,大多數來自商州與均州,少數百姓來到鄧州。這也是一次合理的徵調,畢竟施工地段離家越近,越不勞民。可這些地區徵調的百姓,多是出自山區,或者是貧苦無依的百姓。現在給了他們一個掙錢的機會,也不算薄,又勝在長遠,皆不願意回去。

    終究是天冷下來,不是在淤泥裡勞動,可有巨石、笨重的機械,甚至在水邊與在船上勞動,人一凍,身體不靈活了,時有工傷事故發生,有的也掉到河中,會水的人不多,兩渠因此已經犧牲了十幾個民夫。不僅於此,並不是干手干腳的,涔水積水,甚至主動用冷水相jī,冷冷熱熱的,病倒的民夫增加,還有許多民夫生了凍瘡。

    不考慮名聲,不把百姓當作一回事,這麼大的工程,死幾十個人不算什麼的。楊廣徵高麗造舟,人久在水中長了蛆,還在繼續勞動。比起楊廣,真不算什麼。

    可都知道太子是什麼人,再說兩個監督的官員朱敬則與魏玄同,皆是清直之人。想停工怕耽擱工期,不停工繼續下去,一半民夫能病倒下去。

    只好先後報急。

    李威也覺得此事馬虎了,又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只有立即下令,帶一些草到工地上,治感冒與凍瘡,讓姚韋二人建幾個大池子,每天晚上派人燒水,調了一批鹽,放在池裡,隨水溶化,這是起消毒作用。再說,人多聚在一起,也容易產生各種疫病。又派人用大鍋燒水,放上茶葉與薑片,取暖最好用酒,一是貴,二是酒喝多了在工地上更危險,用此法稍微暖和一下身體。然後又調一批棉大衣棉襖,一個民夫發一件棉大衣一件棉襖。

    最後一項開支很大,棉uā是普及了,但沒有普及到全國,依是貴。另外一個原因,唐朝銅不足,用布帛代替貨幣。布帛是用來穿的,不能當作貨幣用。例如東宮馬上開始囤積,如囤積銅錢,其他地方錢少只能用布囤積,如囤積布,直接減少布匹的使用。所以貨幣不足,也是妨礙了唐朝進一步的繁榮。

    加上工藝落後,即使是棉衣,也要脫籽,彈實,紡線,因此一件普通的棉大衣需五六百文,即使一件棉襖,也需兩百多文。開始有棉被棉衣進入百姓家中了,皇宮中也有,冬天便覺得暖和。但並不是所有人家都用得起。

    用這幾項改善民工,即使再凍死人,做到仁義如此,也不會有大臣彈劾。當然,又堆了許多錢。

    立即實施下去,用快馬將物資拉到工地上,李威則來到皇宮,謹見武則天。

    說道:「母后,兒臣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說說看,」武則天微笑地道,但仔細聆聽,兒子確實有一些地方青澀,可各種奇思妙想,讓人大開眼見,聽到又有想法,武則天十分重視。

    「母后,兒臣看了一下,全國銅錢不足。南北朝貨幣不一,民易紊於是隋文帝發五株錢(…四克),由是便民。然而錢iǎ,民間多有ī鑄。到我朝高祖時又廢五株錢,鑄開元通寶(四點五克)。當時以便,然國立長久後,錢不足而貴,民間又ī熔銅錢為器,或者重新鑄ī錢,銅質差又輕(三克)。父皇在乾封二年時,鑄乾封泉寶,略重(四點八克質也好,下詔以一當十回收舊錢,想讓錢貴,民間不會熔銅,逾年舊錢多廢,然明年商賈不通,米帛踴貴,復行開元通寶,天下鑄錢,公ī不分,現在民間jiā易幾乎近半是民間劣質ī錢。」

    從這也看出,從父親到各個官員對市場經濟規律不懂。

    當然,是到了唐朝好幾年,不然李威也不知道。

    又說道:「之所以有這麼多紛爭,不是律法不嚴,而是錢不足導致的。兒臣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朝廷也曾鑄過少量,有金、銀、鎏金的開元通寶,因為金銀貴,所以作為賞賜,而不是流通貨幣。是不是可以用銀一兩化十,鑄一些錢幣,當作八十文使用?」

    一兩銀子大約相當於一緡錢,因為ī錢多,一緡錢也變得一是錢不足,二是公ī錢等重不一,於是有時一緡錢全是公家鑄造的錢,只是八百。銀子不能直接使用,到僦櫃裡兌換,商家又扣納兌費,因此只說八十文,而不是一百文。

    還有一個辦法,發行jiā子。但官員對經濟不懂,發行jiā子必須有足夠的金屬貨幣儲存,而且要視財定量,現在發行jiā子,無疑是三歲兒童手拿著一個點燃導火索的炸包在玩耍,很是危險的。此議李威提都沒有提。其實李威想法,是增加流通貨幣的數量,而且航海,又能為唐朝賺取足夠金銀,特別是大食南海這些國家,喜用金銀做貨幣,這樣兩相也便於jiā通,又能從外國帶來足夠多的金銀。要麼將天下所有道宮與佛寺裡的銅像全部打倒,重新鑄銅幣,馬上就有了足夠的銅幣。但就是李威登上皇位,也不敢這樣玩。

    武則天沉思一會兒,搖了搖頭,道:「你想法不錯。然而銅幣些許差異,都有刁民不顧殺頭危險,化為器物,或重化為ī錢。一旦鑄成銀幣,更是貴重。到時候會有更多的刁民重化銀幣摻假,鑄ī幣。金銀百姓見識又少,難以辨別。用意雖美,只怕會引起更大的紛爭。現在金銀重,卻由僦櫃夥計辨別,才不會此法不妥。」

    這一說,李威再次茫然起來。錢少皆知,甚至因為錢少曾下詔,大型jiā易,需一半用布帛代替。應當還有辦法解決的,又一時想不起。想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了,道:「母后,兒臣還有一個請求。」

    則天態度一直很溫和。算起來,這幾年領了兒子不少的情,至於她會不會將人情當作一回事,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兒臣想去一下三

    「去就是,那本來就是你管轄的職責。」

    「不是,兒臣還想帶幾位弟妹,以及妻妾一道過去看看。畢竟生長在皇宮,不知民間疾苦,讓他們看看黎民百姓的生活。二是幾位弟弟也大,將來有可能會替朝廷主持一些事務,大家可以想互學習。」

    有一點李威可以確認,對百姓母親未必談得上多關心,史書後來替武則天翻案,言過其實了,但對百姓也沒有多惡。

    「你這是借口……對他們也太驕縱了,不大好……但去就去吧,路上對他們多加約束管制,不要失去皇家臉面。」

    「謝過母后,」為了示親熱感謝,李威伸過來一雙胳膊肘兒,武則天立即用手遮住,道:「你是大人了,不是iǎ孩子,這樣,不好。」

    然而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李首成在旁邊悶哼一聲,拉拉手可的,可反對太子動不動摟摟抱抱。

    ……

    當然,只是大人,孩子則留在宮中。

    兩個弟妹,李賢的王妃房氏,李顯的iǎ王妃趙氏,先後向李威施禮。兩個iǎ姑娘長相不俗,可舉止也能看出,房氏舉止大方,彬彬有禮,趙氏卻十分傲氣。也有傲氣的理由,趙氏其父趙瑰乃是官宦世家,其母常樂公主是父親李治的同胞妹妹,平時李治對常樂公主極其寵愛。因此,就是碧兒為李威生下了一個兒子,趙氏說話時語氣也有些傲慢。

    李威皺了一下眉頭,但看到趙氏nv年iǎ,老三更是沒肝沒肺,嘻嘻哈哈,於是隱忍下來。

    不是趙氏nv多惡,這時代貴賤分明,五姓七家的人,都敢對皇家傲慢,況且趙氏nv出身高貴,碧兒出身如此寒酸。

    一起生活了多年,碧兒立即察覺,拽了拽李威衣袖。李威用柔和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這時李顯興奮地說道:「大哥,是不是去了三後,再去熊耳山?」

    「你不想回來過元旦節,那就去。」

    唐朝重要的節日有十幾個,第一是晦日節,ūn天來臨,百官獻農書,司農獻糧種,皇帝與群臣會宴奏樂,朝廷還讓各級官員歡慶。這是官方最隆重的節日。第二個是上巳節,君臣進士宴於曲江不算,往往與清明寒食相連,舉國上下踏青郊遊,這是一個官方與民間皆是熱鬧的節日。第三是重陽節,全國百姓登高,登山登城登塔登樓等,然後遍ā茱萸。

    但除夕節與元旦節始隆。除夕守歲,元旦也就是正月初一,兩節連袂齊過的,歡慶到天明,通宵達旦,燃放炮竹,就是燒竹子,因為唐朝人開放,還當街載歌載舞,請客喜宴。百官穿著朝服,朝賀天子。

    除了這兩個隆重的節日相連外,正月農閒,節日也多,初七的人日節,賞雪剪綵。十五的上元節,又叫元宵節,比元旦節還要熱鬧。唐制日落坊城關閉,但在上元節前後三天,不閉坊城讓百姓外出燃燈放燈。百姓還有自發的踏歌活動,幾百人幾千人,手拉手,踏地為節,邊歌邊舞。不從官方而言,這個節日才是最熱鬧的節日。二月立ūn後第五個戊日是ūn社節,立秋後第五個戊日是秋社節,用酒釋奠的。五月初五的端午節,吃粽子、飲雄黃酒、系彩絲、掛香囊、斗百草、賽龍舟,遠比後世熱鬧。七月七的七夕節,祀牛nv二星。七月十五的中元節,寺院有盂蘭盆法會。要麼是民間的節日,八月中秋節。

    兩京正月最是熱鬧。

    李顯一聽,猶豫不決。

    李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明年二月,我到丹水,帶你們一道。」

    想狩獵,那怕掛著兄弟友愛的名義,也不能帶nv眷。藉著察看丹水,順路到伏牛山或者熊耳山轉一轉,讓幾個兄弟放一放子,還能過關。如果連他們的nv眷都帶上,就是狄仁傑聽了,也會上書進諫。

    ……

    三近,物資已經陸續抵達,看到太子與幾位皇子,都帶了王妃前來,歡聲雷動。

    看了看,韋弘jīng於土木,也做了細緻調查,最後將新開河定為深三丈,有了這個深度,足以讓水位最低時,能通航兩千石船舶。這個噸位,也足夠了。更深更能讓水勢平緩,可每深一分,施工時因為騰挪的空間不大,施工難度增加一分。於是在寬度上增加,增加到了五丈,超出預計二丈。不但使水勢平緩,現在船隻不大,五丈寬能讓兩艘船jiā會而過。

    但用費更巨,看著民夫在ōu水,兩邊堤壩已經合攏了,朱敬則說道:「殿下,有百姓稱此新河為黃金河。」

    李威大笑,總共三百來米,uā費計達幾十萬緡錢,每米一千多緡錢,稱黃金河不算過份。笑完後,說道:「即使是黃金河,造福百姓國家也是值得。」

    朱敬則不語。

    雖君子言利為恥,但沒有這麼多錢,想施工民又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朱敬則是一個君子,看著他的神情,李威又說道:「什麼叫國家強大,不是疆域遼闊,不是武功。不僅是疆域遼闊,君主英明,大臣賢良,將勇兵悍,百姓安居樂業,民族自強自信,還有一條,就是國富民富。」

    刻意加了一個民族自強自信,再富再大,人口再多,沒有了血人家還看不起,甚至一個蛋大的iǎ國家都能藐視你,欺侮你。血還有,不過這個血歷史不改變,保持不了多久了……然後只能讓文人意yin……

    「君子不談利,畢竟逐利而行,與德違背。可是民不富則百姓連衣食都不保,何談守禮節?國家連官員的薪酬都發不出,何談官員清廉?因此鼓勵百姓富裕,國家繁榮,同時弘揚德化。」多半朱敬則還是拐不過這個彎,做了一個比喻,說道:「貞觀四年,唐儉出使突厥,頡利不設防。李靖引李績兵會白道,見機可乘,謀討頡利,張公謹雲,詔書許其降,使者在彼,奈何擊之。李靖曰,此韓信所以破齊也,唐儉之輩何足惜。於是大破頡利,殺隋義成公主,擒其子疊羅施,頡利潰逃磧口,李績兵堵之,不得度,舉族投降。一役自yīn山到大漠始定。非是吾朝不守信用,事急從權而。宋襄公君子之戰守之禮制,恥笑千古。世間之事,何來全人全物全事?雖然先主白帝城說勿以惡iǎ而為之,勿以善iǎ而不為。可何來十惡十善之事?因此太宗文皇帝說,用之以長,取之以短。用人如此,處事亦是如此。主要看其長短,取長補短,比如富足,教民君子謀財,取之有道,而禁止不法之財。這才是真理。」

    很看重朱敬則的節但不想朱敬則變成一個腐迂之輩。如那樣,崇文館與弘文館中的大儒還會少嗎?

    朱敬則眼中出現mi茫。

    李威又重重地補充了一句:「法相萬千,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朱敬則終於沉思起來。

    又到處轉了轉,遠遠看著好奇,實際到了眼前,場景還是很的,半島上許多民夫在忙碌,就連山道上都有許多民夫,將各個物資源源不斷地向半島上運送。不僅是焦炭、炸等必用物資,還有井字燒法與壓炸所需的覆土。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一行加上保護的衛達近兩百人,以及車駕,都有些妨礙。

    當然,民夫不會那麼想,這麼好的待遇,是太子賜予的。可李顯他轉了一會兒,興趣立即減下去。

    又來到了下端,看著不遠處的砥柱,李賢扭頭說道:「大哥,我一直不解,為什麼不直接除去這個礁石,到眼前看到這急流,才知。不由讓我擔心丹水渠……」

    「砥柱iǎ人不能立足,水流急船舶也不能停泊,無法打下樁柱。丹水不同,下游水深,可水勢平緩。中上游水流急,然水淺,與大河不同的。可開工依然艱難重重,不過兩渠乃是立國之本,不得己而為。」

    「是。」

    李威又指了後面的幾個石墩,向韋弘機問道:「這幾個石墩留來何用?」

    「殿下,明年想開人島新河,但連渡新開河與人河,舟渡依是不易,因此臣留這幾個石墩在此,明年繫於粗大鐵鏈,鋪以木板,河流皆不寬,吊橋彈不大,將物資運於南半島上,徐而送上人島。物資運完後,又可以收起木板,拉起鐵鏈,不影響航道。」

    「此法甚妙。」

    「臣那敢,不及殿下萬一也。」

    但這一次兩渠幾個人選挑得也好。由朱敬則與魏玄同監督,不會有多少貪墨與魚的事發生。韋弘機與姚璹可以說不是純臣,耿直更談不上,可jīng通土木之學,不是純臣,為了功利就會jīng打細算,節省支出。兩相配合,相得益彰。

    轉了轉,又詢問了一些關心的事務,帶著一群人回去。

    到了天津橋,正好武承嗣下值出來。

    碰到了,武承嗣很有禮貌地施禮。李威卻在心中疑心,武承嗣是不是有意下值,與自己這一行相碰,施禮是假,拉攏一下關係是真?

    但寧肯得罪君子,沒有必要非要去得罪iǎ人,李威很客氣還禮。不過這時候出了一個的變故,到了趙氏時,趙氏只是冷哼一聲。當然,有看不起的理由,武家出身薄,武承嗣本人又沒有什麼東西拿出手,還有外戚與宗室本來就有許多矛盾衝突,因為武則天,這個矛盾更加jī化。

    李威卻皺了一下眉頭,大多數人認為他擔任宗正卿是一個笑話,沒有才華,沒有資歷,沒有能力,沒有名聲。可李威記得不多,武承嗣與武三思是何等人,他還是知道的。武承嗣不是碧兒,又看了一眼老三李顯,見到他還在嘻嘻哈哈,眉頭不由地擰得更緊。

    碧兒關心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

    裴雨荷忽然會悟,輕聲道:「周王妃還年幼,再說殿下,羽翼多大,才能護住多少雛鳥。」

    此次出行,並沒有改變什麼,但太子既然帶了自己出去,某些方面也等於是默認了這樁親事,稍稍改善一些。終是生長在大家族,見識還有一些的,因此ā了一句嘴。

    李威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然後看著臉e有些難看的武承嗣,又繼續看著老三,想提醒一下的,但又不知如何提醒……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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