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武後困窘 雨荷進宮(上)
    日出江花紅似火,放在關中是不對的,應當是日出東山紅勝火。

    才五月初始,太陽便像一個火爐一樣,一大早,就將一團團烈焰噴向了人間。

    僕役進來稟報:「阿郎,外面的太陽好大。」

    「嗯,」許敬不置與否地應了一聲,不用僕役稟報,一團紅光就射進了窗戶,怎能不知道外面的太陽很大?又說道:「這個太陽照得好啊,外面的大麥小麥,曬上兩天,用連耙輕輕一敲就下來了。」

    僕役不敢作聲,恐怕唯一的好處也只有這個了,不擔心收下來的糧食受潮,可其他的好處呢?

    許敬宗說完了,將窗戶推開,窗外是幾株老槐樹,有一株臨近房屋,長得快,枝葉都礙著小樓,僕役要將它砍掉,被許敬宗制止住。畢竟夏天到來,打開窗戶就是一縷濃蔭,這也是一份雅趣。於是每到冬天時,僕役就爬上樹,將挨著房屋的那一端樹枝鋸掉。後來又載上了葡萄,大約因為水土的問題,長得不大,味道極酸,裡面的核兒又多。

    但許府倒不會貪圖這點葡萄,而是順著樹幹纏繞著那一片翠意,讓許敬宗很喜歡。後來又載上了絲瓜,葫蘆。下面放著兩張石桌,幾張石凳,搭了一個小涼亭,引來渠水。風景開始靚麗起來。

    只是前些天的大風,將葡萄與葫蘆吹倒了不少,還有一株老槐樹,吹斷了幾處樹枝,僕役花了很大功夫,才扶回來,但依然能看到大風吹過後的狼籍。

    許敬宗閉上了眼睛,想到,這個太陽曬得好啊,這個風吹得更妙啊。孫子有救了。

    睜開眼睛問道:「某讓你查那個明崇儼,可曾查出來?」

    「稟阿郎,這個明崇儼祖先是平原士族,世代在南朝為官。父親明恪是安喜令,不但此人長相秀美,其父亦是一個美男子。」

    「美男子好啊。」

    長得美肯定比長得醜好了,但僕役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指的是什麼意思。繼續說道:「是。其父身為小吏,卻喜役鬼神之事,其人盡得父之術,而且善長相術與醫術。後來此人應封岳舉,授予黃安丞。恰逢當地刺史家小娘子有頑症,其人用他方殊物療之,其疾乃愈。於是刺史在奏折中特地提及此事,陛下召之與之語,甚悅。擢授冀王府文學。」

    也就是擔任李旭倫的文學顧問。比縣丞尊貴,可是一個閒職。

    「這麼說,此人經義、醫巫皆善長了?」

    「也可以這麼說。」

    「好,你傳某話去,讓他到某府上來一敘。」

    ………………………………

    「太子在少林寺如何了?」

    侍衛答道:「啟稟陛下,太子到了少林寺後,將徐舍人女兒勸回了東都。平時也安靜,只是在少室山轉了幾回,然後看書鍛煉身體。不過在祈福時,忽然大哭,甚是哀傷,連寺中眾僧都合什歎息。」

    「這個癡兒,一副心腸卻是軟的。」李治說到這裡,聲音輕柔下去。有可能是狄仁傑出的主意,有可能不是,不過他沿路居然背著小妹,溺愛如此,讓李治聽了卻是很開心,又有些艷羨。

    自己小時候可沒有享過這福氣的,幾位哥哥恨不能將自己生吃了。

    「你下去吧。」

    「喏。」

    侍衛退下去,李治又衝武則天問道:「皇后,這一次大風受災情況如何?」

    「陛下,不算嚴重,吹了一些麥子,刮倒了一些樹木與房屋,只有數名百姓讓倒下的房屋砸著了,或傷或亡。」

    「朕作的什麼孽?」李治氣惱地坐下來。

    自己作為皇帝,不算暴君,也愛民也節約。前些年還好,連年豐收,米價最低時,產糧地一斗米出現過三文低價。農民氣得不賣了,餵豬吃。武功上也平滅了高句麗。

    可這幾年來了一個大變臉,唐朝軍隊第一次出現大敗,而且敗得很慘,並且指揮的人還是勇將薛仁貴!國內災情幾乎每年都有,不是這裡就是哪裡,災情規模還很大。

    這樣的規模,不算最嚴重,可持續度,在史上也極為罕見。

    如果換作李威還好一點。

    災難嘛,那個朝代沒有,這種情況,應當群策群力,上下發動起來,同舟共濟,將這難關渡過。

    可李治偏偏又好鬼神,越是後來病重,越信。還好,不愛方術,否則整天吃小丸子,估計早就熬不過去了。信的神靈還很多,如來佛祖信,三清老祖也信,這是東羅馬帝國路途遙遠,沒有波及過來,否則上帝他恐怕也會相信。不但他信,武則天也信。這一對夫妻聰明過人,可凡事往鬼神上引,這個災情就讓他們糾葛了。

    武則天忍了忍,說道:「陛下,雞肋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大雩祭取消了吧。」

    求來雨那是千好萬好,如求不來雨,丈夫會非常尷尬。到時候對弘兒,不是美名,有可能種下禍根。不僅僅如此,弘兒還好一點,真正不利的是自己。

    還是以前好啊,丈夫沒有生病前,自己千嬌萬寵,也不需要這麼操神。現在既要協助丈夫處理龐大的朝政,還要處處小心,否則有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連丈夫都開始對自己時不時打打小算盤。這種生活,如覆薄冰哪!

    丈夫的病象兒子一樣痊癒就好了,一切回到從前。

    可真回到從前,她會開心麼?已經嘗到權利甘甜與沒有嘗到權利滋味,是截然不同的。

    但現在的武則天對李治確實很好,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好妻子。包括李治更衣沐浴,有時候武則天都親手服侍。特別是病症發作時,更是衣不解帶,伏在床邊照料。

    李治也無奈,說道:「皇后,這個暫且不提,你還是讀奏折吧。」

    讀了一會兒奏折,就讀到了許敬宗的奏折。不是賀蘭敏之,長安城中群情洶洶,需要緊急處理。這是普通的奏折,於是也不是加急送到東都的,到了東都按照程序,又壓了壓。所以現在才到了皇宮。

    武則天念著奏折,心中不由想起了王彩年那天說過的話。但立即否認了,如果許敬宗對弘兒不利,不是退親,可做的文章很多,比如會當凌絕頂,比如新犁,再比如陛下大雩祭前的惡兆。再說了,楊敏總歸是自己的侄女,儘管沾得很遠,裴家卻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這些年,為了自己與丈夫,許敬宗做了近二十年的惡狗,忠心倒是群臣中第一位的。

    再看兒子,也只是虐待了一下許彥伯,並沒有動殺心。如果動了殺心,早在去嵩山途中,許彥伯就莫明奇妙死了。犯不著開罪皇太子。

    說起來,楊思儉夫婦是沒有管教好。自從訂下了這門親事,一路提撥楊家父子,可他們對女兒放任不管。賀蘭敏之那麼多醜行,難道楊思儉不知道嗎?後來看到兒子病好了,態度卻是轉變了。比起當初自己的幾位異母同父的哥哥還要勢利。

    想到此節,已經對許敬宗的奏折默認了八分。

    至於李治,則是默認了十分。賀蘭敏之與兒子的恩怨,正是楊家這個女兒造成的。

    因此,扭過頭,問道:「皇后,你意下如何?」

    「楊家過錯並不大,可是大婚在即,衛尉卿居然與夫人坐看女兒拋頭露面,家教不嚴,卻是推卸不過去的。」

    「正是,朕也聽聞了一些風傳,以前這個小女子對弘兒態度惡劣。後來病好了,態度才改觀的。只是弘兒貪戀她的絕色,沒有放在心上。這樣的女子為太子妃,非弘兒之福,非社稷之福。」

    都定到社稷的份上!

    「陛下,話雖如此,大雩祭不知道該不該舉行,又是大旱,又是大風。這時候太子親事有變動,恐天下非議。」這是從政局上來說的,並無半點私心。

    正是這種公心,與能力,讓李治依賴度一天比一天強烈,好像吃鴉片煙一樣,最後擺脫不了了。

    「但弘兒親事即將到來。」

    「這樣吧,既然許卿說裴居道的女兒品行賢淑,不如召入宮中一見,看看倒底如何。」

    「也是,來人啊,傳朕口旨。」

    「陛下,且慢。」武則天又將李治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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