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主終於下嫁了,而且主辦得很隆重。
長安的百姓責備聲便小了幾份,皇上與皇后嘛,未必不顧女兒的。不過太子的仁愛,在民間的聲望,又讓李威無奈地感到,推高了一層。
但隨後聖旨就下來了。令義陽公主隨夫立即到蘄川府上任,宣城公主隨夫到穎州上任,不顧駙馬府還沒有熟悉呢。也就是說,李治回到長安後,兩位公主受了委屈,這麼大歲數才下嫁,竟然還是見不到一面。
這份聖旨的肅殺之意,讓許多大臣感到寒冷。亦為太子東都之行增添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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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威倒不覺得。
應當來說,自己做了許多補救了。歷史上那個太子沒有補救,不也是活了好幾年嗎?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癢,就像火一樣,撲了這一處,那一處又燃起來了。不能急了,於是一處接著一處慢慢撲。
所以溫吞的性格也不是全部沒有好處的,如果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這時候要麼作出嚴肅的螳臂當車式的反擊,要麼就逃跑。東宮有那麼幾個親信,而且跑路也可以調出來一筆款子,倒也未必那麼淒涼。
但李威卻不著急,一邊將那些偽造的過所隨時地揣在身邊,一邊觀看著形勢。
另外狄仁傑與魏元忠等人的投奔,又給了他一份底氣。不過老狄與老魏如果知道自己捨得全部身家,扶持他,他居然有隨時準備逃路的想法,會不會氣瘋掉……?
晨跑了一番,回到寢宮。
李賢兄弟三個人都來了,加上李令月,另外還有楊敏。
李賢正在饒有興趣與上官婉兒交談,看到李威回來,一個個施禮。
「你們不要多禮了,坐下來。」
「大哥,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咱們不是外人,有什麼話不好說的。」
「大哥,你不應當將上官婉兒帶到東都。」
聽到李威要去洛陽,有一天晚上上官婉兒只是看著李威,李威很奇怪,問道:「婉兒,你要說什麼嗎?或者想回掖庭宮看母親?」
「母親大人,在掖庭宮尚好,只是太子要去東都,能不能……能不能將奴婢……帶上?」
現在半懂不懂的,只知道太子對她太好了,有一種依賴感、安全感。每天看到太子,就彷彿看到兄長,看到父親站在她面前一樣。
但也不是全不懂。掖庭宮的明爭暗鬥,以及對她們這些官奴的欺凌,讓她也有了一些小心眼。比如李令月對她很排斥的,於是李令月一來,立即施禮慇勤地稱公主殿下,然後替她倒茶倒水,弄得李令月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一個是火,一個是水,這一把烈火生生讓上官小婉這一碗柔弱的水,撲滅了。
實際上有時候,看著這兩個小蘿莉在玩心思眼,李威也覺得挺有趣的。
李威當時也沒有想到其他,反正是要帶一批人過去的。不但宮裡的人,還有大量侍衛。雖然說國家並沒有什麼農民起義的啥,可是餓得吃不下飯了,有的百姓也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從長安到洛陽,要經過一些山陵地帶的。便有了一些強匪出沒。規模不是很大的,說不定就是當地的山民,拿起耕具就是農民,拿起兵器就是土匪。繳也繳不清,有的官員更因為慈悲心,只要不出人命,也睜了一隻眼閉了一隻眼。
於是立即答應下來。
上官小婉高興了,說了一句雷人的話,欠了一禮,很端正的禮儀,這一刻如果不是看到她幼小的身體,幼稚的面孔,還以為她是一個小大人,然後說道:「殿下,奴婢對殿下感謝不盡。奴婢沒有其他的回報,以後就像碧兒姐姐一樣,服侍殿下一輩子。」
「得,得,」李威坐都坐不安了,將她扶起來,又抹了抹汗,說:「這個,這個,你還小,不能想。等你長大了再想。」
然後在心中狠狠地道,這個奶奶的,太邪惡了。難道這個時代悲催的,逼我學習賀蘭敏之?
但這份邪惡的念頭偏偏攪得他好一會兒不得安生,直到練了五遍八段錦,心情才靜復下來。
聽到李賢一句,上官婉兒立即將一對大眼睛睜大,有些著惱地看著李賢,然後又央求地看著李威。
我可不是有意調、教的,李威心中念叼了一句。然後說道:「終是要見面的,去了東都,對她是好事,不是壞事。」
這句話只有這兩兄弟能聽懂。
這一次為了大婚,武則天對兒子很不滿的。現在兒子又將上官儀的孫女放在身邊,母親未必會樂意。李威空得了一尊軀殼,知道的事,卻沒有李賢多。他們這位母親上位之路,可是一條染滿鮮血的道路。如果不樂意了,殺一個小小的上官婉兒,比捏一隻小螞蟻還容易。
看來這個老二對母親大人同樣有些排斥。
從這一點上看,母親政治上很成功的,可是教育子女卻是很失敗的。
其實這樣說了,也是二弟對上官婉兒的聰慧產生了憐惜。但李威並不以為然,母親嘛,心胸還沒有狹窄到這地步,好像歷史上母親還重用過上官婉兒。再說,醜媳婦始終要見公婆的,父母親早遲要回長安。如果自己將上官婉兒藏著掖著,反而心懷鬼胎,讓母親不滿。不如將她帶到洛陽,儘管當初答應帶她去,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大哥既然這樣說了,那就帶她去吧,不過終要小心一些……」
「嗯,」李威應了一聲,轉過頭看著楊敏。
賀蘭敏之流放了,心病去了一些,不過京城中依然有一些不公平的傳聞,氣色稍好一點,可仍然十分清瘦。相比之下,倒是李威越發地生龍活虎,本來尖削的臉蛋上漸漸多了一些肉,蒼白的臉色,去掉了偽裝的黃粉,也有了一些紅暈。還是很瘦,可幾乎一天下來,咳嗽的聲音不超過十次。
當然了,如果還像以前那樣咳嗽,一副病癆鬼的樣子,縱然將《三國演義》《西遊記》或者《安徒生童話》全搬了過來,或者即使救了李令月,李令月也未必像現在這樣,對他依賴。
林黛玉固然讓人憐愛,可那是女人,如果是男人嘛……
人多,楊敏有些兒害羞,道:「妾身聽聞太子即將去東都,因此,趕來祝福一下。」
說話間,上官婉兒替眾人沏茶,動作十分標準。
李顯是少年人,又嘴直口快,問道:「婉兒,你這個沏茶,是何處學來的?」
「奴婢自小在掖庭宮長大,伺候人慣了,因此學得的。」
「我聽小妹說,你會背很多詩。」
「不是很多,會背一些。《詩經》裡的短詩會背一點出來,還有其他的詩篇。」
李顯很敬佩。其實兄妹五人,除了李賢這個變態外,其他四人,李令月尚小,李威不提,李顯與李旦學業也還可的,就是李顯雖然性子直爽,在弘文館同齡人中,也名列中上。大約這也是李治與武則天的遺傳在起作用。
不過讀與背是兩回事。能讀懂,甚至能解釋一二,可是背誦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年齡到了李顯這時,會背一些,倒也自然,但上官小婉畢竟很小,又是在掖庭宮長大的。
李顯好奇問:「你是何處學來的?」
「母親大人教導的。」撿書一節略去。
李威越發覺得有意思,難怪以後能翻雲覆雨,打小就是一個人小鬼大的主兒。
「除了詩,會不會背賦?」
「這個奴婢背得倒是不多,只有司馬相如、左思、庚亮、曹植等數人的少數賦文。」
「哦,《三都賦》會不會背出?」
「這個是左思左太沖的名篇,奴婢僥倖會背得,蓋詩有六義焉,其二曰賦。楊雄曰……。奴婢還會背他寫的《白髮賦》,星星白髮,生於鬢垂。雖非青蠅,穢我光儀……」
一口氣將兩篇賦文背完,竟也一字不差。
李威擦了一把汗,奶奶的,讓我背《三都賦》尚可,可至少會錯好幾個字。至於《白髮賦》,聽過,卻頂多能背出其中一兩句話。
這個小蘿莉長大後,恐怕就是老二也不及吧。
事實也如此,李賢他們全讓這個小蘿莉這一手震住了。
楊敏都不由地擰著小眉頭,緊迫啊,東宮中碧兒的無微不至對太子的關懷,這個小姑娘才八歲,就善懂人意,再加上這個資質天份,為什麼婚期那麼晚,還要等幾個月?
李賢道:「大哥,善待。」
「殿下對奴婢可好哪,」上官小婉立即替李威辨護。
李賢有些無語,愣了愣,說道:「大哥,卻是好福氣。」
「二弟,你還小,學業要緊,天涯何處無芳草,」李威得意地拍了拍李賢的肩膀。其實十八歲,在這個時代不算小了。話音一轉,又說道:「不過你們一起過來了,正好,今天跟我一道出去一趟,帶你們看看兩樣好東西。」
「喏!」眾人一起高興地答道。
這是看城南的漚竹與高梁苗的。相比於現在對詩文的看重,李威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即使是《三都賦》,也未必有江東犁有意義。就是《桃花源記》也未必有成功的竹紙有意義。
當然嘍,如果他能製造出火車,或者造出槍支大炮的啥,唐朝立馬就有可能統一全世界了,這肯定比《離騷》是更有意義的嘀,問題他有沒有這份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