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門口,文哥和張勝正曬著太陽聊天。
文哥正說著一個故事。
「那個人收購了福惠電機廠之後,就想趕回北京。這時鄰省某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聽說了消息,立即驅車趕來,他們到的時候這個人已經到了機場,他們又立即飛車趕向機場,又打電話通知機場把人截了下來。
原來,這個市有個大型國有工廠,已經瀕臨倒閉,市委市政府想把這家工廠賣給他。這個工廠一共兩條生產線,原來的規模和生產能力還是很大的,他在機場簡單聽了介紹之後,給了個三億元的收購價格,市長、市委書記同意了,於是他便臨時改變行程,隨著市委書記和市長去了他們市。」
「那個人」,文哥所說的故事主角,張勝直覺的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他自己,不過文哥姑且這麼說,他便姑且這麼聽,並無意打破沙罐問到底。
文哥繼續說:「那個人到了地方之後,只見電機廠滿地碎玻璃,窗戶玻璃壞了也不補,工人士氣非常低落。他的所有幕僚看了後都很失望,勸他不能買。這個人沒有當場表態,考察之後就返回了酒店。第二天早上,剛剛6點鐘,那位市長就來拜訪,請他一定幫助解決這家企業的危機。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張勝認真地想了想,說:「身為領導者要把握大方向。但是在具體操作中,應該切忌獨斷專行,我覺得,身邊的幕僚既是花大價錢請來地專業人士,那麼應該充份徵求他們的意見,既然他們都不贊同收購這家倒閉企業,應該婉言拒絕。」
文先生笑笑,說:「如果現在你必須得接受這家公司,那麼你要提些什麼條件?」
張勝沉思了片刻。說:「首先,原定併購金額要更改,這樣一家破爛公司,不值得投入三億元巨款。其次……」
他還沒說完。文先生便搖頭道:「錯了,錯了。那個人只提了三個條件,一、:臨危機的時候砍價。那我是不尊重你們』;二、希望政府幫助協調材料進站;三、收購電機廠是個大工程,希望政府幫助解決該廠兩三千名工人遣散的工作。」
張勝皺了皺眉,問道:「結果如何?」
文哥說:「那位市長當場拍板,說:『所有問題全部幫你解決』。他們上午8開會。了合同。連續虧損了6月。個情況之後,給他退回5000元款子。只收了2.5億元。」
「哦……然後呢?」
「在此之後。那個人和他的公司跟當地市政府的關係非常好。電機廠的經營也很順利,一年上繳利稅幾千萬。這家企業在被收購前可是虧損一個多億的。」
張勝聽了聳然動容,文哥笑道:「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麼?首先,你把幕僚和領導者地關係搞擰了。幕僚,只是向你提供數據和分析,供你做出決策的助手,他們的意見不可不聽,但是不可全聽。
一個沒有主見的領導者,最後必將淪為一個傀儡。有時候,真理不是掌握在多數人手中,你必須比他們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要知道,幕僚畢竟是幕僚,他們考慮問題地角度和高度和領導者還是有區別的,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做主。
其次,做生意要顧及長遠,除非你是一錘子買賣,做完就走。既然你要在當地扎根,就得考慮如何把那裡的土壤改造得適宜你地成長。如果當時耍點小聰明,在收購中跟人家討價還價,的確能以較小的代價得到這家公司,但是後續麻煩就多了。
做生意並不像有人想的那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都想著乘人之危。一個人要是到處坑別人,他即便能得意一時,早晚也必定會栽在別人手上。在中國做生意,不能脫離中國地文化背景。如果你是在外國,這麼做是沒錯的,因為他們不講人情,只講法理。但是在中國,你就必須考慮生意中不可忽略的最重要因素:人情。中國人,講人情。」
張勝若有所思,徐徐說道:「我懂了,步步為營,斤斤計較是成不了大事地,與人為善才是根本。」
「又錯了!」文哥狡黠地笑:「有句話是沒說錯地,那就是無商不奸。不過,斤斤計較是小奸,需要大度地時候要大度,那是大奸。這個人的慷慨不是沒有目地的慷慨,而是充分考慮到今後的公司運營和對當地政府度的需要,精確計算讓利與得利、先得利與後得利、經濟和社會成本投入與其對
益的大小之後,才這麼大度的。如果所得並不能償麼……堅決拒絕,任你一市之長如何放下身段,決不鬆口。」
張勝聽了瞠目以對,文哥笑著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弟,好好學著吧,要成為名利場上的佼佼者,素質上必須體現四種動物的本性,那就是:狼之凶殘,像之寬容,鷹之果斷,狐之狡猾。
該在什麼場合凶殘、該在什麼場合寬容、何時該果斷、何時要狡猾,必得融匯貫通,運用自如。這四象之學,你好好琢磨一下。」
「是!」張勝盤膝坐在墊上,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垂下眼簾沉思起來。
上海,夜晚。
老卓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吧,搖著車鑰匙走向停車場。
打開車門,他像喝醉了似的扶著門低下頭,好像在打酒嗝,趁機機警地四下掃了一眼,發覺暗處似有人影一閃,還有一輛車裡似乎有對情侶在竊竊私語,然後一種動物般的警覺,使他感覺得到,那些人都是盯著他的。
警方對他的秘密佈控,他其實早就察覺了。這些日子,他每天縱情與聲色場所,絕口不提生意經,也不和他的合作夥伴公開取得聯繫,但是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捱多久。他沒有想過逃走,他的財產、人脈、多年苦心經營的基業都在這兒,除非已經絕望,否則怎麼捨得一走了之?
何況現在走也來不及了,警方已經暗暗把他監控起來,現在不抓他,或許是不想打草驚蛇,驚動同案的其他人,或者是證據不據,只是暫時把他列為重大嫌疑人,但是他知道,隨著L省侵吞國有資產案抽絲剝繭的深入調查,案情真相大白的那天,也就是他的伏法之日,到那一天,一切終究還是一場空。
串通L省第一機床集團老總對該集團企業進行的購併侵吞了太多的國有資產元總資產元淨資產|價3500萬便賣給了他們這些劍走偏鋒的|和國有資產管理部門的注意和涉入,調查工作正在進行當中,該集團老總和當地縣委書記已經因為涉嫌受賄和巨額資產來源不明被拘押調查。
坐進車子,老卓重重地歎了口氣:「悔不當初……沒聽老徐的話啊,現在想打他電話討教個脫身的法子,這小子居然連號碼都換了。真***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老卓想著,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老徐那點破事兒全在我腦子裡裝著呢,兄弟要是沒事,保你也沒事,兄弟要是被抓進去,你小子還想獨善其身?幼稚!」
轉念又想到L省第一機床集團所在縣的縣委書記,自己這些人為了買下這家企業,光是這位縣委書記,他們為了打點前後就給送去了的巨款,這可都是自己兄弟們的先期投入啊,現在可好,雞飛蛋打,還有可能被警方順籐摸瓜,把以前的不法斂財事跡一件件的挖出來。」
「該怎麼辦呢?」老卓啟動了車子,駛離了停車場,穿行在公路上,心事重重。
他看看後視鏡,果然有輛車一直尾隨著自己。老卓冷笑一聲,鬥氣似的加快了車速,引著那輛車子在後邊窮追不捨,兩輛車一前一後在車流中疾行起來。
「哈哈哈哈!」老卓大笑,轉動方向盤拐過一個弧角,心裡有種耍猴似的快感。
可是他的笑只持續了五秒鐘,就完全僵在臉上,笑容未褪,一種極度的恐懼感又升起,在他臉上交織成一副詭異的畫面。
他踏在剎車上的腳由輕踏到重踏,直到死死的全部踩下去,仍然沒有一點滯緩的感覺,剎車突然失靈了。
前面,一輛貨車飛速駛來,同時響起一陣令人心驚的鳴笛聲,貨車大燈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晃得他雙眼除了一片天堂般的光芒,再不見其他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