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屋裡沒有別人了,鄭小璐這種異常的舉動,很可能是她以前受過極大的刺激。她是孤兒,從她斷斷續續的話來看,似乎她父母的死,和她有直接的關係,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鄭小璐的心象刀割一樣難受,童年的記憶已經很遙遠了,許多童年往事都淡漠了,唯獨那一天發生的事迄今仍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成為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
那一年,她才五歲,從小就是父母掌上明珠的她,在一個微雨的午後執意要爸爸陪她出去放風箏。父母用正在下雨的事來是勸她,但是她不聽,她興奮地說剛剛聽過的富蘭克林雨中放風箏的故事,非要出去玩。
對愛女寵溺有加的爸爸媽媽只好陪著她走出家門,在大院裡放起了風箏。風箏被風刮起來了,吹的好高好高,爸爸放著風箏,媽媽拉著她的著雨傘站在細雨裡看,笑的好開心。
但是就在這時,風箏刮上了高壓線,那時的電線是裸露在外的,強大的電流沿著被雨水浸濕的風箏線迅速導到地面,爸爸一頭栽倒在地,歡笑聲永遠地停止了,驚慌失措的媽媽丟下雨傘,向爸爸跑去,她也永遠地倒在了那兒。
如果不是當時恰好有一個住在大院裡的正冒著小雨在院子裡擺弄自已種的菜,看到了這一切猛撲上來按住了哭叫著要跑過去的她,她現在已經和父母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了。
這件事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從幼兒時期,和小朋友發生矛盾,就會被他們用這件事罵,罵她是掃把星,罵她剋死了父母,小孩子言者無心,可每次聽到,都像是在她傷痕纍纍的心上灑了一把鹽,好痛……好痛……
默默地哭泣了一陣,她忽然跳起來,身影又消失了,想是開了鍋,她正在往裡曬涼水,屋子裡繼續傳出她的自言自語:「再有一個開鍋就能吃了。今晚,張勝大哥請我去看晚會,張大哥對我挺好,我看得出他喜歡我……」
門外的張勝聽的一陣臉紅耳熱。
「他喜歡我,護著我,他不會說討女孩子歡心的話,他的好,我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可我不知道自已該不該接受他,爸、媽,我……我真的是掃把星,克人的命嗎?」
張勝聽的一陣心疼,難怪她不管對著誰,都永遠是一副討喜的表情,她到底承受了怎樣的心理壓力,時刻注意著不惹任何人反感,束縛著自已的喜怒哀樂,她小小年紀,那雙稚嫩的肩膀到底挑著多麼沉重的心理負擔啊。
張勝沒敢打擾她,如果現在敲門,以她那麼敏感的心態,很可能會馬上強作笑臉,擔心自已等急了不耐煩,隨便吃上兩口就得隨他出門。
「讓她吃頓安穩飯吧,和她的父親、母親!」
張勝悄悄向外退去,退到二樓的緩台,拿出一枝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黑暗中,那一明一暗的火光,伴著外面偶爾傳來的鞭炮者,默默地驅散著這夜的寂寞……
當張勝叩響房門,鄭小璐出現在他面前時,又是那個乖乖巧巧、甜笑怡人的女孩了。知道她心中埋藏著巨大痛苦和折磨的張勝只感到憐惜和不捨。在她身上不知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那刺激顯然影響了她的一生,表面上樂觀開朗的小璐,其實敏感而自卑,她生怕惹得任何人討厭,在別人面前,永遠只讓人看到歡樂,把自己的悲傷卻永遠地埋在了心底。
今晚,小璐換了件羽絨服,淺白色的膨鬆羽絨服讓她苗條的身段陡然胖了一圈,可是套在牛仔褲裡的一雙長腿結實修長、線條極其完美,腿長臀翹的體形,絲毫沒有因為上身的臃腫影響她身體的美感,反而多了幾分可愛。
她的衣服一向沒有太鮮艷太新款的,但是都很整潔乾淨。而且她的身段和相貌,其實也不需要什麼名牌服飾,哪怕披上一條床單,她的美麗清純照樣顯露無疑。
小年不及春節隆重,再加上聖誕剛過,都市的人們更沒有太大興致,儘管如此,因為市府廣場有焰火晚會,還是吸引了相當多的人,兩個人趕到廣場上時已是人山人海。路邊的矮樹上都掛著綵燈,廣場中央的焰火區更是被擠的水洩不通。
這個廣場非常大,但是現在已有人滿為患之勢。小璐淺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是那麼的顯眼,她甜美的笑容、俏麗的容顏、窈窕的身材,常常引起路過者的注目。張勝也時時偷望著身邊的女孩兒,心中充滿了幸福感,這一刻他只想時間能夠永遠停在這一刻,讓他的幸福感永遠這樣下去。
人流很擁擠,張勝壓抑著怦怦的心跳,對小璐說:「小璐,這兒人太多,咱們換個地方吧!」他說著,便看似很隨意地拉住了小璐的手。
小手微微掙扎了一下,張勝心頭一緊,他真擔心小璐會拒絕,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強求過什麼,因為他認為自己不配。要是橋西的地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他沒有勇氣牽起小璐的手,但是現在他有能力給自己心愛的人幸福,他不想放手。
張勝無視小璐忸怩的掙扎,手握的更緊了,小璐的小手帶著微微的涼意,但是掌心溫熱,肌膚光滑柔嫩,握在手裡,他的心便先一蕩。張勝臉上露出微帶緊張的笑容,對小璐說:「小璐,你累不累?前面有家賣熱飲的,我們過去看看吧。」
在張勝的目光注視下,小璐害羞地低下了頭,認命地放棄了掙扎,只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張勝開心極了,拉著她的小手,快樂地走向熱飲店,就像一對甜蜜的情侶。不,他們就是一對情侶,她沒有拒絕自已的心意,不是嗎?
兩人對面坐在小店裡,晶瑩剔透的玻璃高腳杯,兩根長長的吸管,還有……透過冰窗花映進來的迷離的虹光,俏麗的佳人紅顏依稀,如夢似幻,幸福中的張勝已經不知今夕何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