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的亮光越來越耀眼,光團也越來越大。秋田馱著雷聲狂奔了十多分鐘,這才接近了頂端,雷聲發現,這個地方居然是開口的,從頭頂可以衝出山洞。
快接近洞口的時候,秋田一聲咆哮,便一躍而出。雷聲暈頭轉向之際就發現身體已經直立了起來,原來衝出山洞後便是一大塊平地,秋田不斷騰躍起伏,在這平地上奔跑著。那只碩大的烏鴉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拍打著翅膀,時時發出刺耳的叫聲。
這塊平地完全是由火山岩組成的,周圍發白,寸草不生,在秋田的腳爪踐踏下噌噌作響。雷聲象騎馬一樣顛簸著,趁著這段還算好走,他朝著前面望了眼,在平地的前方,已經出現了大片的巨石,共同組成了一組石牆,高大的石牆並非常人能夠跨越。
秋田一口氣便跑到了石牆的附近,在離石牆越來越近的時候,它的速度毫不減緩,眼見就要撞上去了,雷聲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在他的耳邊一陣呼呼的風聲,等他再睜開眼時竟發現,這大狗已經把他帶到了最大的一塊巨石之上,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飛上來的。
秋田慣性的沖了幾步後,便悠然的停了下來,一直跟著他們的烏鴉也呼啦啦的飛下來,停到了地上。
雷聲茫然四顧,轉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問:「到了麼?」
「到了,就是這裡了。」秋田嗡著鼻子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巨石的邊緣走去。
雷聲擦擦額頭上的汗,若有所思的朝著頭頂上瓦藍的天空看了一眼,趁那兩隻怪獸不注意,便從身上摸出了一個東西,無聲無息的朝著天空彈去,隨後便跟隨著那兩怪物朝前面走去。
雷聲射出的東西在空中沒有聲音的散開,使蔚藍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片紅霞。這是雷聲和天皇所設定的暗號,天皇系統的人只要看到這個記號,便會集中力量前來,將武田正郎的最後力量擊垮。
這巨石大約有幾十米寬,平視出去還看不到邊緣的情況,雷聲幾乎是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走的很快的秋田犬,走了一小會,秋田忽然停了下來,它後腿一曲便在那裡安穩的坐下。烏鴉卻小跳著回過頭,語調自豪的對雷聲說:「快,來看看我們的成果。」
雷聲疑惑的看了它一眼,便快走了幾步,來到了它們所在的,巨石的邊緣。
那下面的景象,讓雷聲不寒而慄。只見在這些巨石所組成的圍牆之內,是一大片平整的山谷,看上去依舊是發白的火山熔岩。可雷聲才剛剛探頭出去便已經感到了一股令他噁心的感覺,就在這塊谷地上,竟然充斥著極其濃烈的妖氣,這妖氣已經強烈到幾乎能夠目視到黑色的氣息。要不是這周圍的火山活動,恐怕這種妖氣早就已經直衝雲霄了。
雷聲開始暗暗佩服這些妖怪選擇地方的心機了,整個日本也許只有這個地方才能掩蓋起如此濃重的妖氣吧。
驅散心頭的煩悶後,雷聲再仔細看去,原來這些妖氣完全來自於下面站立著的一大群人。這些人看起來都是日本人,個個全身赤裸的組隊站立著,從他們的體格來看,都是肌肉遒勁的格鬥高手。他們排列的隊伍也是非常整齊,要是平時看到,也許還會以為是軍隊練操呢。
雖然如此,但雷聲還是發現了一些奇怪,這些人儘管都站立的筆直,可是很明顯的,每個人的目光都是空洞的呆滯著,面部表情也完全相似,若不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妖氣,雷聲或許還會以為他們都是新科技製造出來的機械人呢。
看了半天後,雷聲吐出口長氣,回過頭去問烏鴉:「這些……這些就是半獸人?」
「是啊。」烏鴉好像很高興,撲了下翅膀說,「你別看這裡只有五十個半獸人,可是他們的戰鬥力是很驚人的。只可惜適合改造的身體太少了,必須要用五百多人,才能勉強夠改造成這麼多。」
「50?」雷聲心裡一跳,他又轉頭去看下面呆立著的半獸人群,喃喃道,「竟然有那麼多。」原本他以為即使這些殺手存在,數量也不會有很多,可怎料到還是有這許多的數量,要知道在七日之亂裡幾個半獸人就偷襲殺了兩個裡高野的神僧。手握如此重兵,卻始終隱忍不發,這個武田正郎的忍耐功夫實在是了得。
雷聲閉上眼睛,穩了下心緒,突的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便問秋田道:「500人只能改造成50個,那450個就全都死了麼?」
秋田嘿嘿傻笑了幾聲,抬起前爪子,點了點下面谷地旁的一個山洞說:「那些身體都儲存在洞裡面,做為這些半獸人的食物。」
雷聲的眼裡寒光一閃,就在這瞬間,他對旁邊的兩個怪物好感大減,他冷哼著說道:「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人命呢?難道這幾百人就只是食物而已麼?」
烏鴉和秋田同時轉頭打量了雷聲一番,烏鴉歪起了腦袋,疑惑的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啊,你們人不也要吃食物麼?豬、牛、羊還有狗,還有別的植物,這些東西只要死了就可以做食物,有什麼問題?」
雷聲呆了呆,撇了下嘴角,他心裡盤算了幾回,可卻發現自己竟反駁不了這烏鴉的話,人吃動物,動物吃人,雙方都是食物,似乎真的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人常常把自己看的高於動物,所以才會覺得無法接受。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雷先生。」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就在他們身邊響起。
雷聲和兩個怪獸同時一驚,朝身後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一直被關在洞外的武田正郎竟然出現在了巨石之上,他悠然的坐在石面上,仰著頭,正觀察著天空。
雷聲一怔,隨著他的目光也朝天空看去,在蔚藍的天上,雷聲剛才甩出的信號煙依舊裊裊停留,未曾散去,紅彤彤的似乎是在空中綻放開了一朵血花。
武田正郎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有點急切,也有點憂傷,他抬手撫了下老臉,點點頭說:「最美的花是用鮮血畫就的,所有的勝利都是用死亡鋪墊的。」
雷聲皺緊了眉頭,這個老頭子似乎是察覺了什麼,可是看他的樣子,卻沒有太多的擔心,反而是胸有成竹一般。雷聲腦子裡急速的轉著,他深吸一口氣,朝老頭子那邊走了兩步,開口說道:「武田組長是什麼時候來的?」
武田正郎那賊溜溜的小眼睛尖銳的看了雷聲兩眼,嘴角邊露出個笑容,說:「就在雷先生放出信號彈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一直欣賞那紅煙的飄散。」
雷聲心中一凜,面色嚴峻起來,他運起真氣,雙手搭在身前,冷冷的看著武田。
這時,那兩怪物奇怪了起來,烏鴉晃晃腦袋說:「什麼信號彈?」秋田朝著雷聲和武田兩個人看看,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
武田正郎沒有回答他們,只是歎口氣,翻起眼皮,對著雷聲說:「雷先生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到了這時候,我還沒有絲毫的緊張和害怕。」
「為什麼?」雷聲問道,「你應該憤怒,應該恐懼的。」
「就是因為你騙了我?」武田正郎仰天哈哈笑了幾聲,這笑聲如此蒼涼,就像英雄遲暮,在古道旁最後的笑聲,他閉上眼睛,凝思一會,又繼續說,「我又為什麼要恐懼,難道只是因為天皇的人馬上要來了麼?」
雷聲這時才感覺到渾身發緊,他狠狠打了兩個冷戰,仔細端詳著面前坐著的這個老頭,在雷聲的心底,不由升起了一陣冰冷,他一直以為能將武田控制在掌心之中了,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完全不瞭解這個看似一無所有,被逼到絕境的人。
雷聲搓搓手掌,靜了一下心,這才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武田正郎依舊坐著,他抓抓白頭髮,有些無奈的說:「其實你真的是一個厲害人物,從開始我就被你蒙在了鼓裡,我絕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去和天皇那邊聯手,要知道,是你摧毀了安國神社,你痛恨軍國系統,在那裡還有一個你的仇敵。事實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去和他們合作的,難道你也希望天皇掌權麼,軍國日本是很危險的。」
聽著武田說了這麼多話,雷聲已經慢慢的平靜下來了,在長期的陰謀中沉浮,讓他練成了臨危不亂的本能。雷聲腳一曲,也在石面上盤腿坐下,苦笑著對武田老頭說:「一個日本武士,會說軍國危險,這似乎很可笑。天皇掌權是危險,可難道現在政黨執政就不危險麼?血債是負在歷史上的,殘忍是藏在人心中的,掠奪根本就是你們的本性。」雷聲悲哀的閉上眼睛,抬手點了下山谷中的半獸人,說,「何秋水就是被這些人殺死的,我不僅現在知道,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你只不過想得到長天組的忍者而已,卻殺死了一個完全無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