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靈一邊慢慢的坐起來,一邊撫著疼痛的臉頰茫然的抽泣著。雷聲也知道剛才自己出手重了,看她兩邊腫的老高的臉,心裡也有些不忍,可心中的急躁已經讓他顧不得這些了。雷聲一把拎住華靈的衣領,幾乎是將她硬生生的拉扯到了方成的面前。
華靈被人這麼拖著,自然大不樂意,她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呢,便手足亂蹬大呼小叫起來,一直到被雷聲摁到了方成那血肉模糊的身體面前,華靈才陡然清醒過來。
雖然華靈一向內心膽小,可畢竟她是華佗門的直系子弟,只要傷者在前,她就會像換了一個人般,成為最專業的醫生。此刻的她幾乎本能的埋頭檢查起方成的傷口來,只見她臉色越來越凝重,不斷的從隨身小囊裡掏出各種瓶瓶罐罐。
直到這時候,雷聲才想起秦小雨還放在樹冠頂端呢。他再看了方成一眼,要救他的命顯然不是雷聲能幫忙的,他歎口氣,便不聲不響的飛縱而起,朝著小雨所在的地方飛去。
沒過多久,雷聲便把等的萬分焦急的小雨接回了地面。才一落地,秦小雨環顧一圈,看人數都還齊全,這才略微放下一點心來。可等到她走到華靈的身邊,心卻又在剎那間提了起來。
現在方成的身體,比剛才雷聲看到時更加不堪,上身的衣服已經被完全撕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半邊身體來,右側傷口雖然已經不再往外流血,可似乎更加的破損。華靈正滿頭大汗的拿著一把黃銅色的小刀在他的傷口上左一刀右一刀的切著什麼,把方成唯一牽連著的皮肉也統統切開,把身體裡面森然的白骨和微微顫動的器官全部都呈現出來。
雷聲見華靈如此操作,心裡大不放心,他怕華靈在這種關鍵時候還要闖點禍,就急切的上去準備質問她在做什麼,可身體才剛剛一動,卻被秦小雨給一把扯住了。
雷聲疑惑的回頭看著小雨,她可能是看到了過於噁心的血肉,所以臉色不太好看,她湊近雷聲,輕輕的說:「華靈是在給方成治療,你不懂就不要瞎攙和。」
雷聲臉一抽搐,他朝華靈那裡瞟了一眼,終於洩氣的坐了下來。
小雨看到他的模樣,知道他心裡難過,便也挨著坐了下來,一邊緊貼著雷聲,一邊輕輕撫摩著他剛才穿牆時身上被劃傷的血道。
此刻的雷聲,卻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什麼,他低垂著頭,一手深插進發間,心裡充滿了惱怒和懊悔。
今天遇到的這個伏擊,顯然是別人早就準備好的,而自己卻只聽了方成那個色鬼的一面之言就妄自帶了人朝裡面闖,說來說去,都是過於迷信自己修真的實力了。
其實雷聲從一開始就懷疑方成的消息來源有問題了,可是這小子卻始終不願說實話,恐怕還真讓華靈說對了,消息就是他從女人身上來的,這個色鬼在迷迷糊糊之中就上了女人的當了。
雷聲用手捋著凌亂的頭髮,他的心緒也隨著輕柔的動作一點一點平靜下來,各種線索和疑問慢慢竄連起來。
究竟是誰佈置了這個陷阱?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安排這一切的人會不會就是竊走佛骨的人?伏擊他們的人和設計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雷聲眨著眼睛沉吟著,想了好一會,他突然抬起頭,眼神古怪的朝著一旁的秦小雨看了一眼。小雨呆了呆,立馬偏轉頭,收起了臉上疼惜的神色。可惜雷聲並沒有注意到小雨表情的變化,他出神的盯著小雨,目光空洞,腦中還在轉著別的思緒。
秦小雨看他那副模樣,真是好氣又好笑,她推了雷聲一把,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雷聲竟然奇怪的笑了起來,他雙手合攏在一起,使勁的搓了一搓,又緊貼在臉上,用力的摁了一下,在他嘴裡,語氣複雜的說:「算是因禍得福吧,我們又多了一條新的線索,希望這條線索能讓我們找對人。」
小雨歪頭思索了下,她朝著住宅區那個方向眺望了一眼,有點遲疑的問:「你是說……伏擊我們的人?」
雷聲搖搖頭,撥弄著腳下的青草說道:「他們恐怕也是被人利用的冤大頭,真的要暗算我們,也不會選在自己的總部。真正的關鍵人物應該是把消息傳給方成的那個人,我們這次來日本,似乎走的每一步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唯一留下的破綻就是那個人……」
小雨咬了下嘴唇,順著雷聲的思路想下去:「他們知道我們要來日本調查,他們知道我們要去旅行社查詢,他們知道消息公佈後我們沒辦法直接露面調查,他們也知道我們會派人去查旅行社著火的事情……這些都是他們掌握之中的,能夠知道這麼多事情的人,恐怕只有……」
「只有竊取佛骨的人!」雷聲斬釘截鐵的說,「只有他們才會瞭解到這麼多的信息,才能夠每步都走在我們的前面。」
雖然事情的脈絡已經逐漸的清晰了,可是秦小雨的神色還是很憂慮,她歎口氣,說:「現在最怕他們也會把這條線掐斷,以那些人清除旅行社的心狠手辣,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的讓我們得手。」
雷聲也皺起了眉頭,他眼睛瞟向華靈忙碌的背影,點頭說:「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關鍵是要知道方成那消息的來源……」他心中又焦慮了起來,乾脆豁然起立,走到華靈的身旁,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怎麼樣了……」
華靈雙手不停的動著,她剛才把方成的傷口全部都割開,一粒粒的把留在體內的彈頭彈片給取出來,這時候,在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幾十顆彈頭,血沾染的彈頭堆在一起,看的人觸目驚心。華靈腦門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在全神貫注之下,體力顯然被嚴重透支了,讓她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可儘管如此,華靈的雙手還是那麼平穩。雖然她平時看上去沒什麼用,可當面對傷者時,她卻如同變了一個人,冷靜而專注,這種醫者之心,是深入到每個華佗門子弟的血液之中的。
華靈用力把最後一個彈頭挑出來,然後將身邊幾個瓶罐之中的藥粉拚命往方成的傷口上灑,一邊灑,一邊沒好氣的白了雷聲一眼,仍然微腫的臉氣鼓鼓的,語氣不好的說:「死不了。」
雷聲這才鬆下一口氣,他探過頭,觀察著方成一片狼籍的右半身,他現在的肌膚已經成了一片爛肉,在這些爛肉上的藥粉混合在一起有了反應,居然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雷聲意外的看了華靈一眼,嘴上雖然不說,可心裡還是略略詫異,這華佗門的醫術確實是奪天地之奇,這麼嚴重的傷害,如果放在世俗甚至其他的修真家族,恐怕早就已經死了。可一到華佗門人的手裡,竟然這麼簡單就把命給撿回來了,看來傳說中的華佗門能夠起死生,肉白骨並不是什麼虛言。
正當雷聲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股凌厲的殺氣籠罩住了他的背後。雷聲渾身一緊,魚腸劍率先裂衣而出,在他身邊嗡嗡的警戒起來。
等雷聲迅速轉身看去,卻發現是生勿近站在他後面,一隻手捏著青色的長劍,一隻手虛握成圈,目光蒼茫的盯著遠處一棵大樹的頂冠。
雷聲手一展,便握住了自己的短劍,他默然的站在生勿近的旁邊,怔怔的朝前望去。
生勿近悠悠的長吸一口氣,手中長劍錚的鳴叫了一聲便消失在掌心裡,與此同時,剛才籠罩了這一塊區域的寒冷殺意頓時消失。生勿近身體一動,殘影朝前衝出幾步,這才閉上眼睛穩住了心緒,緩慢的開口道:「他來過了。」
雷聲的瞳孔猛然收縮了起來,他知道生勿近說的是那個一直尾隨著他們的人,這個人從國內一直跟著雷聲他們到了日本,也不知道是敵是友。
生勿近目光銳利的掃視了四週一圈,繼續說:「我們有大麻煩了,這個人剛才差一點要出手,應該是一個高手,我沒有把握能勝過他。」生勿近說著,又神情複雜的瞟了雷聲一下,彷彿有什麼話沒有說。
雖然生勿近沒有把話說完,但雷聲卻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那個人剛才準備出手的對象就是雷聲,要不是敏銳的生勿近展開了防禦,恐怕沒有絲毫防備的雷聲就已經一命嗚呼了。生勿近沒有把話說明,是怕嚇著其他幾個人,畢竟他們剛剛才從陷阱逃出,如果知道又惹上了厲害的高手,恐怕心情更難平復了。
雷聲的臉色極度難看,他低頭沉吟了會,又轉頭看看依舊昏迷在地上的方成,雙手負在身後,平靜的說:「先回賓館,以後的事情還多著呢。」
說話間,冷冽的夜風穿過樹林,伴著輕微的呼嘯聲吹到他們的身上,如同寒針般刺入肌膚,讓人覺的渾身刺痛。雷聲抬頭望向天空中的彎月,此刻,它終於撥開了沉沉的烏雲,顯得分外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