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這才明白,諾大個佛門寺,那老和尚為什麼只和靈海一人傳心。自從他們的師祖圓寂後,遍觀內院長老,惟有眼前這位靈海大師面帶歡喜了然看破,佛法修為顯然是最精湛的,再聽他剛才所說的話,其中含義竟然凌駕於他師祖的見識之上,說不定論起佛性,靈海才是整個佛門寺的第一人。
看著靈海越行越遠,雷聲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大呼道:「靈海大師,能否幫我召喚出守護圍院四周的高手來。」
靈海也不搭話,只是隨意的揮揮手,頓時,一道金光從他手中射出,衝入天際閃出一片金色的星火。等星火閃滅,眾人再往前看時,靈海已經不見了蹤影。
還當大家目光盯著遠處,希望能看到靈海的背影時,四道金黃色的殘影已經朝著雷聲他們飛來,也就一剎那間,有四個面容嚴肅的中年和尚在他們面前站定,雙手合十,低頭不語。
雷聲趕緊上前行禮說:「四位大師好,在下是靈空大師請來調查佛骨丟失一事的,特意召喚各位大師出來,是想問一下今日的情形。」
雷聲才剛剛提到佛骨丟失的時候,那四個和尚立刻變的臉色鐵青,他們都神情古怪的看著雷聲,也不知怎麼的,這幾個剛才還沒事的人似乎突然之間就心理崩潰了一般,汗水滾滾的從頭上流淌下來,身體隱隱顫抖著,雙手連合十都不穩了。
雷聲呆呆的看著他們這麼一副急火攻心的樣子,直到這時他才省得,這四個人是守護佛骨外圍的僧人,佛骨丟失自然會讓他們承受極其巨大的心理壓力,剛才沒人問及時還能勉強壓抑住,可現在雷聲又突然提起,頓時便讓他們劇烈反應起來。
這種情形,把雷聲嚇了一大跳,看著他們的反應,雷聲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問下去了。
可縱然雷聲不問,那四個和尚卻還是越來越激動,他們臉色由青變白由白變紅,氣血不斷翻湧,身形也前後搖晃,顯然是一副走火入魔,即將大禍臨頭的樣子。
就在千鈞一髮之刻,只聽秦小雨朗聲喝道:「諸法無相,相由心生!」
那聲音竟撕金裂帛,直透人心,一直貫穿入和尚的耳中,他們四人都噗的噴出一大口鮮血,這才面如白紙的穩住身體,開始默立調息。
雷聲看他們的情形,稍稍的鬆了口氣,雖然是吐出血來,可也應該是暫時解了心中的鬱結。
幾個和尚調息一陣後,當頭的一個站出來,先朝小雨行禮道:「多謝施主棒喝,我等四人因為丟失重寶,所以心懷魔障,從今日起,我們四人應當再度苦修,以除心中厄念。」
小雨鄭重的回了個禮,又開口問道:「各位大師,今日在佛骨丟失之前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那四人面面相覷,沉默了一會,有個和尚猶豫著說:「我們四人常年守護在這裡,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說奇怪,今天有幾個遊客還比較古怪。」
雷聲閃上前,問道:「是什麼遊客?他們做了什麼?」
那個和尚也不看雷聲一眼,只管低頭述說道:「這後山雖說是隱藏佛骨的地方,可在外人眼裡卻是窮山惡水,離世俗寺廟又遠,所以一般不會有人過來。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卻有一夥7、8個人的遊客逛到這裡,被我攔下後,卻還死活嚷嚷著要上山,最後還是寺內掌事出面才擋下的。」
雷聲點點頭,覺得這事情有點門道了,他繼續問:「這幾個遊客是什麼人?後來又去了哪裡?」
「這幾個似乎是倭人,隨身帶著一名通事。」那和尚看來也是長年在這後山上,說話很是傳統,「他們被我等阻下後,有一個施主問到了『四人居』的方位,想來是去了那裡。」
「四人居是什麼東西?」雷聲苦著臉,又是一個古怪的名字,一般來說名字越古怪,事情就會越複雜,所以才聽這名字,雷聲就開始頭疼了。
那個和尚略挺了下身體,面帶回憶的神色說:「那是在佛門寺往西六十里的一個小村莊,裡面有一幢石屋就叫『四人居』,貧僧也只是數十年前和靈海師兄出去雲遊的時候路過,感覺那裡頗為古怪,但靈海師兄說一切皆是造化,所以便沒有進去。」
雷聲眨起了眼睛,他一邊吸著氣,一邊急切的問:「那裡有什麼古怪……」
還沒等雷聲的話問完,一記悠揚嘹亮的鐘聲響起,一記又一記,震耳欲聾的佛鐘聲蕩漾而出,綿綿的向四周飄散出去。
那四個和尚側耳聽著鐘聲,眼中流露出些許悲意,那四人退了一步,又低頭垂目,其中一人開口說道:「師祖是天下佛門輩分最高者。佛門寺鍾敲二十四響,是向天下宣告他圓寂的消息,普天之下,所有寺廟都會回應二十四響。」他的面容逐漸開始祥和起來,「我們四人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從此後,將在清燈下苦修,各位施主,遇難時心中念佛,一切便有佛緣。」說著,四個和尚相視一笑,似乎心中悟通什麼,便不再理會雷聲等人,一起向著土山包信步走去,很快的身影就隱沒在那虛空之中了。
那四個和尚說走就走,卻把雷聲他們幾個晾在那裡了。雷聲怔怔的看著那土山包一會,皺眉深思著什麼。
方成無聊的跺跺腳下的浮土,不耐煩的問雷聲道:「現在我們怎麼辦,這廟裡的和尚個個都怪怪的,我們要找誰去調查啊。」
雷聲彷彿被方成的話驚醒,他抬起頭,遲疑著說:「我們去四人居。」
「四人居?」方成、華靈和秦小雨同時奇怪起來。
雷聲攤開手,無辜的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方成咂咂嘴說:「那個和尚說過,四人居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古怪些什麼……」好像最近事情連連,把方成給嚇著了,他的面色頗為蒼白,又接著說,「何況那幾個日本遊客也不一定跟佛骨有關,就算有關他們也不一定就去四人居了……」聽方成的意思,是要雷聲最好別去那個古怪的地方。
同樣膽小如鼠的華靈也在旁邊暗暗點頭,一臉的慌亂。
雷聲嘴角含笑不置可否,他又看向秦小雨。
小雨被雷聲炙熱的目光一照,臉上微紅,可還是不動聲色的說:「我是在想,那四人居是在佛門寺的西面,按那佛偈的意思,我們似乎用不著再過去了吧。」
「你欲往西去,他卻從東來……」雷聲忽然朗聲念起這幾句偈語來,小雨正是因為這兩句話,才覺得無需到四人居去的,可雷聲卻胸有成竹,他逡巡著眾人說:「從字面上看,我們往西去似乎是白費工夫。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天意有那麼深的認識。天意並不是一種注定,而是一種抉擇,是天對人的抉擇,也是人對天的抉擇。既然天意已經認定我們要往西去,我們為什麼不一路行之呢?過早的逆天而行,只會讓我們錯過更多東西。」雷聲歎口氣,他朝天瞄了眼,又轉開話題說道,「從山下世俗寺院到這個地方,普通人至少走六個小時,那幾個日本遊客為什麼會執意上山,我看這幾個人恐怕與佛骨丟失的事情大有關連,而那四人居,如果沒有古怪,我反而不去了,它越有古怪就說明越有牽連的可能……」
方成苦著臉,撓撓頭說:「按你這麼說,好像也對,不過……」
「沒什麼不過,現在就走。」雷聲皺起眉頭,斬釘截鐵的下指令,他現在兇惡起來,也很有一點威嚴。
在雷聲的嚴令之下,一行人速度極快的朝著佛門寺西面飛去。那四個和尚言之不詳,讓雷聲他們一陣好找,問了好多人才知道,所謂「四人居」乃是在一個叫田西村的小村莊裡。
踏入田西村,雷聲他們的第一感覺就是荒涼。任何人都很難想像,在土地肥沃的中部地區,竟然會有這樣的不毛之地。大片大片的農田全部都荒蕪著寸草不生,黑暗幽深的泥土散發出陰冷的氣息,讓人稍稍接近就有不舒服的感覺。
在這些荒涼田地包圍中的田西村是一個非常小的村落,只有十幾戶破落的房子聚集一起,顯得凌亂又冷清。
才剛剛行走到村莊中如泥梗般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雷聲他們就感覺到了萬分怪異,這村莊裡與外面似乎又是兩種天地,這裡的天空中飄蕩著一股股陰冷嗚咽的風,呼呼的能吹到人的骨頭裡,讓人從心底生出寒冷。這裡的土地已經不能用荒蕪來形容了,一陣陣如黑色湖水般的冷冽從腳底蔓延出來,一直把人的身體包圍住,迫的人幾乎無法呼吸。雷聲他們才走了幾步,那鞋子摩擦在浮土上,竟發出空洞又尖利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厲鬼在憤怒的咆哮,就像是冤魂在淒厲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