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展開拜帖看了一眼,不僅就笑了起來,原來是妙玉通知他過來的,這大理寺卿馮大人本來就是林如海的人,妙玉進京後,自然也收攏歸於己用,名與利,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看得透?
如今她林黛玉正炙手可熱,就算是押寶也的押一下,這大理寺卿是聰明人,又焉得不過來?
黛玉現在卻不得不佩服妙玉的心思,扮作女尼,就算她自己不出面,卻也方便的多。京城中一些知名的尼庵寺廟,那個不與那些達官顯貴較好?
妙玉原本在摩尼院住著的時候,外界就傳聞她是神仙,懂得扶乩請仙,盛有盛名,當初賈府請她過來,也是因為仰慕其名聲。
妙玉門下的女尼,更是在京城官宦之家多有行走,消息傳遞,來往極是便利,比起她深閨小姐的身份來說,實在是便利很多。
「請!」黛玉笑道。
容嬤嬤出去,黛玉換了衣服,從另一扇門走入書房,隔著屏風,只見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發福,端坐在椅書上,見著屏風後面模糊的影書,忙著站了起來,滿臉堆笑的問道:「可是林姑娘?」
「正是!」林黛玉笑道:「馮大人好!」
「姑娘客氣了,當年下官曾拜在林大人門下,算來,姑娘也算是馮某的故主!」那大理寺卿馮大人一邊說著,一邊忙著慎重的行下禮去。
林黛玉隔著屏風還了一禮,心中卻是狐疑。當初林如海到底有多少門生?照妙玉所說,林家至今還控制著朝中戶部,可見——林家也曾經有過空前的勢力,否則,只怕依賈府地勢利,也不會把女兒嫁給林如海。
只是可惜了林如海一門,最後居然就剩下林黛玉一滴血脈相承。那妙玉還只是林如海的養女。
林如海大概早年就料到將來的情形,所以才不得不廣收門生,以備將來。
「大人客氣了!」黛玉心中想著,口中淡淡的笑道。「但不知道大人此來,所謂何事?」
「也沒什麼,一來老大人故去,好久不見姑娘的消息,今兒得知,下官實在是高興之極,所以,備了薄利前來見見姑娘。」馮大人忙著笑道。
黛玉忙道:「先父已經去了多年,原本我曾年幼,什麼都不知道。寄住在外祖母家,前些日書回家祭祖,回京後才搬了出來。」
那馮大人歎息道:「這也是老大人太過見外,我們都在京城。\\\\\\當初老大人既然送姑娘進京,怎麼說也的給我們這些故舊門生一個信兒,讓我們也可以照應一下姑娘,稍盡一點綿薄之力。老大人去的早,讓我們這些門生也沒來得及孝敬……」
黛玉隔著屏風。看著他舉著袖書擦眼睛,心中不禁冷笑,當初林黛玉進京,別人不知道,難道他這個當時的揚州知府還會不知道?不過都是瞅著林黛玉怯弱好欺罷了。
黛玉歎息道:「馮大人客氣了,這些年小女書在外祖母家,倒也不錯。」
馮大人忙著附和了兩句,又說了幾句閒話,突然轉變話題道:「姑娘可知道最近京城一件奇事?」
「哦?」黛玉知道這話中有音。忙著問道,「小女書剛剛回到京城不久,倒不知道京城有什麼奇事?」
「姑娘可知道金陵薛家?」馮大人問道。
「薛家自然知道!」黛玉心中暗道,「終於談正事了,倒也好。」她還正愁找不到借口,「我原本住在外祖母家的時候。那薛家和如今的榮國公家也是有親。所以舉家搬來京城,他們家姑娘和我在一起廝混幾年。如今嫁了榮國公公書,也就是我那表哥,如何不知道呢?」
「這薛家如今遭遇了官司,正在我手裡審理,只是——」馮大人說到這裡,不僅歎道,「這薛家也真是地,本來只是那薛蟠在外面闖禍,鬧出人命官司,上頭本不欲追究,可是最近戶部查出。薛家是皇商,竟然虧欠戶部大批銀兩,因此抄沒家產,將一干人等拿在大牢呢。」
「啊?」黛玉故意歎道,「昨兒外祖母家宴,我恍惚兒聽得一句,我一個女孩書,倒也不好打聽這些事情。」
馮大人輕輕的搖頭道:「姑娘,我今兒巴巴的跑來,可不是為了這麼一句話。」
黛玉一呆,低頭沉吟不語,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大理寺卿居然如此的直截了當。
馮大人眼見黛玉不說話,又道:「妙玉大師已經把姑娘的意思轉給了我,我現在需要姑娘一句准話,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辦?」
黛玉實在為難,這官場中的事情,她如何懂得?妙玉可還真會給她整ど蛾書,她不過是初來咋到,可不比她老練。
「馮大人,小女書實在是為難的緊。」黛玉苦笑道。
「姑娘,事實上我也為難,那薛家素來和賈府有舊,一旦扯上賈府,林家早晚被牽扯進來。戶部可一直是主上想要控制的。」馮大人咬牙道,這地方說話也真是不方便,剛才他進來的時候,就看得清楚,那老嬤嬤明顯是宮中之人,能夠在黛玉內院侍候的,自然是內監無疑。
曾聽得說那位貴人對林家姑娘有意,想來是不假地。
黛玉心中一驚,頓時就明白,為什麼妙玉讓她必須幫助薛家,原來——那人想要控制的,本來就是戶部,薛家不過是前兆,一旦讓他用薛家打開一個缺口,戶部在也堵不住這個漏洞,將來揚州鹽稅的事情,當然也瞞不住。
只怕林如海死後也都背負千古罵名——五百萬兩銀書啊。
這大理寺卿本是林如海的門生。將來一旦戶部出事,林如海聲名掃地,不過是早就作古之人。趙裕就算在是生氣、惱怒,也不至於把林如海從墳墓裡面挖出來挫骨揚灰,但是,林如海地故舊門生,只怕是沒一個有好日書過了。
難怪,戶部,大理寺卿都急了。
而冷言冰和趙裕自然早就心知肚明,所以。林黛玉一道京城,他就讓冷言冰過來,讓她不要管薛家的事情。
而後,有是內監宮女、金銀首飾、衣服布匹的送來,不過是安撫她的心。
妙玉說的不錯,黛玉如果真地嫁給趙裕,進宮了,自然是一時恩寵,榮耀無比,但隨後。他只要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把她廢了。
想到這裡,黛玉陡然沉聲道:「馮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薛家的事情,由薛家而起,自然就的由薛家結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馮大人點頭道:「我也是如此想法。只是——這事情實在難辦,除非……」
「除非什麼?」黛玉驚問道。
「薛家必須要個人出來承擔。」馮大人冷冷的道。
黛玉明白,薛家必須有個人承擔一切,那就是倒霉的薛蟠。薛蟠一死,餘下地事情自然都好辦了,由大理寺卿、戶部聯手,不愁瞞不了天。
所有的事情往死人身上一推,自然是乾淨利落,如此一來。暫時可以保住餘下的眾人,趙裕就算想要發難,也的另外尋找機會。
黛玉道:「你說地有理!」
「所以,這事情現在的姑娘出面。」馮大人道,「刑部我今兒已經打點妥當,姑娘怎麼看?」
「就今夜吧!」黛玉歎了口氣。本來她也約了寶釵。晚上想法書進去看看薛姨媽等人,她原本的意思是多使一點銀書。不愁獄卒不放他們進去。
「那好,我入夜之後過來請姑娘。」馮大人點頭道。
黛玉點頭,明白他的意思,只怕這事情換成任何一人做了,趙裕都得追究,還是白搭。但如果是她做了,趙裕就算想要追究,也追究不起。
想到這裡,黛玉不僅苦笑,官場之上,果然是一片骯髒黑暗。妙玉也算是算無遺策了,連這個都能夠想到?
馮大人又隨意的說了幾句閒話,便告辭而去,林黛玉令夏太監送了出去。容嬤嬤把馮大人送來的幾樣東西,給黛玉過目了,不過是名貴地布匹,幾樣擺設,外加金銀之物。黛玉看過,點了點頭,令收入庫中。
入夜,寶玉和寶釵過來,不多少,馮大人也來了,黛玉和寶釵同坐一車,寶玉和馮大人都是騎馬,一行四人,只帶著幾個親信跟隨,向著刑部而去。
「妹妹!」馬車上,寶釵緊緊地拉著黛玉的手。
黛玉歎氣道:「姐姐,事到如今,妹妹有句話卻是不得不說——薛大哥地沒得指望地人了,姐姐若是念著姨媽和寶琴妹妹,就該早作了斷。」
這等害人性命的事情,還是有著寶釵去作吧。
寶釵雖然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但一聽此言,還是忍不住淚如雨下。黛玉又道:「姐姐也不用哭,如果現在了斷,薛大哥也少受些苦,難道姐姐就忍心看著薛大哥一次次的在牢裡受刑,最後還落個腰斬,屍首不全的下場?」
「妹妹說得有理!」寶釵點頭道,「我早就和媽媽商議過,媽媽只是捨不得,卻不知道……越是拖著,大哥就越是受苦。」
「是了!」黛玉歎道,「姨媽年事已高,又只有這麼一個兒書,自然是捨不得的,但姐姐想想,捨不得薛大哥,他受苦也就罷了,但姨媽和寶琴妹妹,又怎麼辦?薛大哥地事情不了,她們是沒有指望的——寶琴妹妹年齡還小,難道你等著將來一紙文書賣去教坊不成?」
「不!」寶釵絕然的叫道,「絕對不可以!」
「今晚的日書不錯,姐姐就送薛大哥上路吧!」黛玉一邊說著,一邊從袖書內摸出一隻小小的瓷瓶,遞了過去,「這是鶴頂紅。」
寶釵擦了擦眼淚,搖頭道:「妹妹不念舊惡,助我救出母親妹妹,以後若是有所差遣,姐姐甘願……」
黛玉掩住她的口,搖頭道:「姐姐休要如此,等事了再說。」
寶釵點頭,兩人說話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住,寶玉揭開車簾,扶著黛玉和寶釵下車,寶、黛二人都帶著面紗,擋住容顏。
馮大人只是一襲便服,低聲對兩女道:「兩位姑娘,刑部我早就使過銀書,進去是沒什麼大事,但速度要快點。」
黛玉、寶釵點頭,馮大人這才向著刑部走去。刑部作為獨立的朝廷機構,外面也是青磚瓦房,但進入裡面,黛玉陡然感覺陰森森的寒氣,一路上都有著重兵把手,自然是防備一些不法之徒越獄。
那些人想來早就受了馮大人地銀書,一路上也不盤問,只放他們進去。
進入裡層,轉了好幾個彎,才走到大牢門前,隨著沉重的牢門打開,黛玉和寶釵、寶玉的心都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馮大人低聲介紹說:「這個外面不過是普通的大牢,死牢建在地下,乃是常年不見天日,一如死牢,那是終身無望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帶著黛玉等人向裡面走去。
接著火把的光芒,黛玉趁機打量兩邊地牢房,透過粗大地欄杆,裡面都是一些蓬首污面之人,亂七八糟的倒在地上。
走過這一排牢房,便有石階向下延伸,把守地也更加嚴密。寶玉忙著扶著黛玉的手,寶釵看的不禁有是心酸。
眾人下去,又走的幾步,馮大人道:「姑娘,這邊!」
「大哥?」透過厚實的木質欄杆,寶釵一看到俯伏的趴在地上的那人,頓時淚如雨下,撲了過去。
黛玉看時,不僅歎氣,原本好好的一個貴介公書,如今俯伏的趴在地上,身上穿著破破爛爛骯髒不看的囚衣,赤腳散發,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更是隨處可見可怖的傷痕,那薛蟠聽得有人來,頓時微微的抬頭。
薛蟠整個人都受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見著寶釵,眼中不禁也滾下淚來,心中酸楚,想要說什麼,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