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吃飽了撐的
    不知怎麼的,走在這再尋常不過的小村裡,馮虞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或許是心無旁騖,不必為俗世所累。村民們又是如此的淳樸好客,少了許多功利算計。「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便是這等心境了。

    再走了一會兒,看著離石家不遠了,馮虞停住腳步,問鄭榮:「明日就要成親了,該備下的東西都得了嗎?」

    那鄭榮一愣。「鄉下人辦喜事,也沒什麼太多講究,不過是弄些個酒菜,請村裡人大吃一頓,再放些炮仗熱鬧一陣。紅紙、蓋頭、喜燭什麼的家中早已備下了。廚子是鄉里請的,倒也不花什麼錢,回頭兩副豬下水一斤面就成。只是還有些酒菜需小的下午出去採買,不好多陪馮爺了。」

    「這個倒無妨,明日是大事,自去忙你的就是。」想了想,馮虞從懷中掏出一個十兩銀錠。「方纔說了,這趟過來便要與你撐場面的,這點銀錢拿去,弄些個好酒好菜。不夠再開口。」

    馮虞這舉動把鄭三著實嚇了一跳,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敢,不敢。怎麼能讓恩公再使銀子,馮爺能來,便是最大的臉面了。」

    「拿了。既然是撐臉面,自然要做足了。有剩下的,便累積點身家。雖說是倒插門,日後你在家中也好說話不是?」

    「那個,可是,怎的也用不了這許多啊,夠小的一家過三五年了。」

    「呵呵,那便多弄些山裡海裡的好菜色,第一便是要鮮的。我家中便是做吃食生意的,口味養刁了,呵呵。」

    鄭榮推卻不過,接過銀子,喃喃的不知說什麼好了……

    石家辦喜事,馮虞前頭說要幫忙,可石家哪敢真勞動這幾位貴客的大駕。再說了,村裡民風淳樸,一家有事各戶是必定來幫忙的,人手自然也不缺。於是,整個下午,馮虞這撥人只能抄著手無所事事,站一邊看著。實在是窮極無聊,幾個人溜到村外遛馬、釣魚、捉蛐蛐、掏鳥蛋,說起來還真是多年不曾跟野小子似的這麼玩兒了。

    到了黃昏時分,一個個野得夠了,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回了石家。晚飯已經是張羅好了,大桶的蒸飯,炒春筍,紅菇燉麂肉,清炒南瓜秧,跳魚穿豆腐、紅燒青蛙、滑蟶湯、魚熗,還有兩個叫不上名的野菜。另外還有一大盤孫展一路鼓吹的江口特產——炒興化粉。石家閨女也羞答答坐在下手陪著。據石老伯說,今日這一桌可全是她的手筆。看他面有得色的模樣,只怕是難得逮著這麼個機會能狠狠顯擺一回。按城裡頭規矩,定下婚期後,待婚男女便是不能再見面的,只是偏僻農家沒那麼多講究,要不鄭榮只能是搬土地廟住了。

    六個人玩了一下午,這會兒胃腸早已空了,加上山野人家,手藝雖不比城裡大廚精緻,難得的卻是原汁原味,一時間是火力全開,個個吃得頭都不抬了。尤其是那盤興化粉,才上桌轉眼就空了,石老伯一家還奇怪呢,就這玩意兒,不值幾個錢的,怎麼比那些個大魚大肉還暢銷呢?說實話,這炒粉也就那個味兒,不過拌上蒜頭醬,吃起來確實是香。

    這一頓飯,六人如風捲殘雲一般將滿桌飯菜掃蕩一空。吃完之後,一摸肚皮,才發覺不對。原本農家待客,口味還在其次,講的就是個量足,越是貴客量越足。今日石家備的飯菜,按著常理少說夠十來號人吃喝。今日席上除了馮虞這六位,也就是石家父女三人再搭上一鄭榮。石家看這幫人吃相如狼似虎,還沒敢放開來吃,這一除一扣,可想而知六個人這一餐塞了多少下去。再加上米粉又不易消化,一時堵得幾人齜牙咧嘴。尤其是那孫展,多日未吃著家鄉飯,下嘴尤其狠,這會子已是直不起腰了。

    石家看了不禁好笑,鄭榮和那閨女忙起身弄些酸的,一個個灌了消食。馮虞還算塞得少的,撐著腰尷尬一笑:「如此鮮嫩的菜食,府城裡可是不多。老伯,你這丫頭可是好手藝啊。」

    石老伯看這幾位吃得如此賣力,撐得如此難受,自覺得很有臉面,嘴上卻還是要客氣一番的。「哪裡,都是山野粗食,公子爺不嫌棄就好。幾位坐一陣消消食,過一炷香功夫再起身走動走動,夜裡再喝點土茶,明日保準沒事了。」

    馮虞幾人知道這頓飯塞得過了,實在有些丟人,哪裡還等什麼一炷香,覺著稍舒坦點了,托詞困乏一個個便相互攙了起身開溜……

    晚上幾個人又灌了些土茶湯,到了第二天一早果然是胃爽腸清,各自起身下床。也由不得他們不起床,這會兒一大幫子吹鼓手已經堵在石家門口吹吹打打鬧將起來了。那鄭榮今日一早已經是裡外三新,朝著過來幫忙看熱鬧的村民不停打躬作揖。

    今日的石家也是喜氣洋洋,院門口、正屋門上各掛出一對大紅燈籠。屋門上還貼起馮虞昨晚上托著肚子自告奮勇寫下的一副喜聯。至於房門上的大紅喜字,窗戶上的雙喜窗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院裡擺了五槓的嫁妝箱子,裡頭是五伯衣、線袋、五穀種子等日常用度。

    另外,男方備下的「新婦轎」也已停放在院中。這紅轎雕花鏤、施彩粉,轎子上頭插了四條扎金色滾龍,所以又叫「龍轎」。轎門兩邊貼了一對紅紙條,寫著女家身份,以示體面。轎門上還懸著一塊染紅的豬肉,避「白虎」傷害。

    馮虞幾個看著新鮮,在院子裡東轉轉西瞅瞅,嘿嘿直樂。

    按著本地規矩,新娘這會兒是不見人的,正在行笄禮。也就是女家請一位福壽雙全的長輩婦人,給新娘梳頭飾發,並把紙制的五芯花,分別插在新髻的兩邊,俗稱「上頭」。所謂「年初十五最風流,新賜去鬢便上頭」,說的就是這一節了。

    待到吉時一到,鄭榮便領了迎親隊伍出了門。原本鄭榮是倒插門,沒有迎娶這一說,可石老伯看鄭榮有馮虞這樣一個理不清關係的貴人做朋友,似乎交情還不淺,估算鄭榮前程不差,臨了改了主意,還是按嫁女操辦,只是說定日後長子需隨石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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