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上元燈火
    幾天下來馮虞可以說是不勝其擾,但也不能說全無收穫。不少人也應馮虞之約給大食堂題上幾句,其中確也有文采、書法出眾的。此外,也還有幾位聊得確實投機的,也就成了好友,像是峴山北嶼的林春澤,城門濂浦的林炫,還有從金門過來的黃偉、陳禎,都是年輕人,和馮虞可以說是趣味相投,惺惺相惜。

    這幾位嫌白天鬧騰,後幾日都是待到晚上打烊後方才過來,一壺酒兩個菜聊半晌。這四位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紀,沒事兒坐到一起自然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論起心理年齡,馮虞早過了憤青的時段。因此上,別看五個人坐一塊兒,看面相馮虞最嫩,實際上他卻往往是獨闢蹊徑,見事頗深,幾乎就是這一撥裡的意見領袖了。

    這一日,三人晚間小聚,陳禎年幼些,不免心直口快,對馮虞說到:「馮兄,這幾日攀談,我等公推馮兄有學問有見識。只是以馮兄的才學,為何不用心科舉謀個正途出身,也好光宗耀祖?」

    馮虞苦笑了下,將自家近況說了一番,心中暗道,我還想整日床上一躺享清福呢,誰讓我托生這麼戶人家呢。

    幾個人聽了唏噓一陣。那林春澤趕忙安慰了一句:「我看馮兄弟是個有手段的,這幾年先把家業風風火火做起來,過個三五年再謀功名也不為遲晚。」

    「不然,」邊上黃偉「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我看馮兄弟是個豁達之人,功名一途未必便在心上,不必飛黃騰達,但求無愧我心。」

    那林炫也湊進來發表感想:「當今國祚昌隆,百業俱興,市井行商未必不是一條路子。我觀馮兄弟言語間頗有奇志,也未必便拘於科場一途。只要胸中有正氣,便是我輩中人。」

    馮虞聽了暗歎一聲,國祚昌隆?過個半年有你們恨的。「幾位兄長倒是拳拳報國之志,想必金榜題名也不是長遠之事了。不過,我有一言,四書五經之外,各位或許要多留心些經濟學問,今後只怕用得著。」

    眾人看馮虞說得認真,都慎重起來。「怎麼,馮兄弟有什麼高見麼?」

    「高見沒有,淺見倒是有一些。新皇登基,朝局只怕與以往有所不同。再過三年便是大比之年,諸位若是有心仕途打算實心做事,這手段二字是最緊要的。我也只能言盡於此了。」

    看馮虞雲山霧罩的,幾個人也只能點點頭。到底有沒往心裡去,那就不好說了。

    ……

    正月十五鬧花燈。忙活了好幾天的馮虞總算是喘了口氣,忙裡偷閒上街買了大把花燈,什麼吊燈、座燈、提燈、壁燈,給店裡家中掛了個遍,還專給采妍買了盞手繪侍女圖七彩宮燈,把丫頭樂得提溜著花燈滿院子亂跑。

    夜色降臨,馮虞一家子用罷晚餐,一塊兒來到西湖邊上,每年元宵官辦燈會都放在這地方。遠遠的,馮虞便看見西湖畔楊柳間,燈火熠熠,人頭攢動,間或還傳來有絲竹之聲。果然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無數人家都是呼朋引伴、扶老攜幼,手上拎著一盞盞用紅線、桔皮做成的小桔燈,遠遠看去星星點點,別有風情。不過,說起來還是采妍手上那提燈個頭最大最惹眼。

    待到了湖邊,更是燈如海花如晝。官辦燈會,所用花燈多以彩扎宮燈為主,形態有走馬燈、蓮花燈、寶蓮燈、繡球燈等各種,上頭繪有山水風景、歷史人物、飛禽走獸、亭台樓閣。一家人穿行其間,只覺得這個也新鮮,那個更好看,兩眼都看不過來了。

    忽然聽著前頭一陣子喧嘩,緊接著人群一分,伴著鑼鼓聲,一條燈龍逕自舞了過來。這條燈籠分成十幾節,各以青紗包裹蠟炬而成,十幾個棒小伙兒執著木柄翻飛舞動,曲伸盤旋間鱗甲畢動。還有個舉綵球的,在前頭翻著跟頭引導挑動。一群的小孩子跟在後頭看熱鬧,又笑又跳,倒是又添了幾分喜氣。

    采妍看了童心大動,也想跟著亂跑一段,才邁開步子便發現給人一把揪住。回頭看,正是馮虞,衝著她做了個鬼臉。采妍一愣,回頭想想,自己這年紀好像確實不適合幹這麼,吐了吐舌頭只得作罷。

    馮虞一家沿著湖向前邊玩邊走。過了一會工夫,發現前頭又是一大片人群。湊近了一看,原來都擠在那兒猜燈謎呢。猜燈謎是元宵逛燈會的又一趣事。把謎語粘在懸燈的繩上,要不乾脆寫在燈上,大傢伙兒便能邊賞燈邊猜謎。如果這燈謎是大戶人家所設,多多少少還會有些獎項,一般就是個提燈。但是每個攤子往往會有一道謎王,往往是攤主的得意之作,若是能中,便有豐厚的大禮可拿。如果謎王給人破得太快,那還是一件多少有些丟面子的事兒。

    前生馮虞便很是喜歡猜謎這玩意兒,這會兒自然是捋胳膊挽袖子準備大顯身手。到近前一看,什麼「千里草打一字」、「蟾宮玉兔不思凡,打一詩句」、「除夕更殘渾不覺,打一成語」,「尖,打《論語》一句」……都是前生玩兒剩的,馮虞猜了幾個便覺著索然無味,打定主意直奔那謎王而去。

    只見前頭有一處三丈多高的綵棚,分為兩層,上層居中懸著一盞四尺來高的巨型走馬花燈,上頭繪的是連幅丹青山水,還題有一句唐詩:「無邊落木蕭蕭下」。邊上一個富商打扮的正在那兒嚷嚷著:「鄙號今日特設謎王一道。」

    著,此人用手中一指燈上題字。「謎面就是這『無邊落木蕭蕭下』,打一字。能猜中者獎十兩足金錠一隻——」說著,邊上一個家丁果然端來個精緻的托盤,上頭擱著一大塊亮閃閃的金錠。

    采妍自從家道一度中落,大受刺激便成了個小財迷,一聽「金錠」倆字當時就邁不開步了,抓著馮虞的手搖來晃去。「依虞,你最本事了,我們猜一猜嘛,猜一猜嘛。」

    那馮虞也有了些興趣,貌似在哪兒見過這謎題,只是一時記不得了。琢磨了一會兒,馮虞忽然眼睛一亮,幾步上了二層。「這位老闆,謎底我已有了。」

    那富商嚇了一跳,剛嚷嚷兩圈,就有人破題了?看上來的是個半大孩子,更是一臉不信的表情。「你說什麼?你能猜著?」

    「可是那『子曰』的『曰』字?」

    這下那富商蔫了,過了片刻總算是點了下頭。「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金錠歸你了。」說著一臉失落地招呼奴僕,準備收攤。

    馮虞笑呵呵接了金錠下得台來,采妍喜得大呼小叫迎了過去。「依虞好厲害啊!你怎麼知道那是『曰』字?便是告訴我謎底我還是想不透呢。」邊上馮母、還有忠叔一家子也湊上來想聽個究竟。

    馮虞笑道:「這個謎題出得還是有些門道的。東晉之後南朝共歷四代,分別是『宋、齊、梁、陳』。其中的『齊』、『梁』兩代,皇室都姓蕭,所謂『蕭蕭下』便是『陳』朝。『陳』字去掉邊、去掉木,可不剩下一個『曰』字了嗎。」

    一聽這話,眾人恍然大悟。采妍笑嘻嘻地說:「瞧這謎題,竟是繞了這麼大個彎子。難得依虞這心思這麼活泛,竟能給猜著,真是神了!」

    馮虞心中暗笑,神什麼呀,穿越前正月十五正好在蘇州過的。到蘇州街巷觀燈,好像是在閶門石路一戶商家門前看到這謎題,費了許多心思猜不出來,後來硬是找商家問到謎底,沒想到今日用在這兒了。這金錠簡直就是白撿來的,只是那商家要認倒霉了。

    正走著,馮虞遠遠的看見前頭有棵百年古榕竟被掛滿千百盞花燈,成了一棵不折不扣的燈樹,所謂「火樹銀花不夜天」,不過如此。樹下圍觀的裡三層外三層,似乎裡頭有什麼極新鮮的玩意兒。馮虞招呼家人一聲,分開人流,率先朝那燈樹方向而去。緊隨其後的便是采妍,這丫頭越發有小跟屁蟲的傾向了。

    馮虞好容易擠進人堆,踮起腳尖往裡觀瞧。只見人群裡圍的是一座大帳,帳門口放了張桌子,邊上立著幾個身著家僕服色的大漢,正中一把交椅上坐了個管家模樣的,一臉的漠然淡定。看人群裡又擠進來不少新人。那管家模樣的清了清嗓子,說道:「新來的朋友聽真,我家主人今日在此設下三道謎題。若能一一破解,將有意外之喜。這第一道謎題只在這桌面上,打三個古人。」

    馮虞一看桌面,上面擱著一碗出鍋不久的江南小吃——油汆臭豆腐乾。這算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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