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過去了，王耀祖都快睡著了。王耀祖一旁的八爺這才翻過身來，從床上坐了起來，打個手勢後，裡面的兩個澡堂夥計都出去了，外面的打手也把出口的簾子給放下來，不許任何人靠近。
八爺可是上海灘上的名人，青幫大字輩的大爺，論輩分是毛子的師爺，毛子雖然加入了調查科，但毛子在青幫內也只是悟字輩子弟。
八爺已經五十多歲了，可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健碩，小腹上還有線條分明的肌肉，這是長期練武的結果。八爺在青幫裡不僅輩分高，生意也大，錢和手下也多，更重要的是，八爺手上還養著一群殺手，每年上海灘大宗的殺人生意裡，有一半是八爺經手的。
「耀祖啊，我可是等了你很久，這些天你很忙嗎？怎麼一直不到澡堂子來，就讓我八爺甘等著！」
王耀祖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用毛巾擦乾淨了臉讓自己清醒後，再看著八爺。
「我說八爺，我是幹什麼的你早就知道了，消息靈通的你應該也知道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們調查科的人真要忙起來，那可就是幾天幾夜的事情。再說了……」
王耀祖話說到一半，站了起來到走到簾子處，他沒有打開簾子，在這裡就可以確定外面有沒有人偷聽了。
「再說了，交易的時間就剩下一個月，越是接近交易時間，我們越少見面越好。上海灘怎麼說也是一個講法律的地方，要是我們的交易事先被其他人知道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王耀祖正在跟八爺合夥做生意，不過不是殺人生意。而是走私，這走私生意的利潤可殺人生意的利潤高多了。但如果沒有門路的話，幹這行可不僅是要賠本，還要掉腦袋。
「法律？耀祖你就別說笑話了。我八爺鬥不過你那張利嘴，黃老闆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沿途也沒有問題。正因為耀祖你，黃老闆才那麼好說話，不然要是黃老闆都想加上一股，那事情可就麻煩了。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法租界那邊，洋人辦事一向沒規矩，就怕這中間出什麼紕漏。」
上海灘三大亨之一，王耀祖也惹不起。但這筆生意實在太大，一個在青幫裡輩分高的八爺，一個狐假虎威的王耀祖，還有法租界的領事參贊。這三個人加在一起，黃金榮也要給下面子。
「安東尼那邊我會再去聯繫。這筆生意這麼大，這中間還有法國軍方的利益，變卦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我覺得現在的關鍵是在交易完成之後，怎麼把貨在最快的時間內脫手。這批貨數量太大，長時間放著會出問題的。」
安東尼是法租界的領事參贊，也是王耀祖在法國認識的朋友和同學。更重要的是安東尼因為祖上是貴族，一直想要重振家業，讓自己過上其祖先那樣的生活，為人十分的貪婪。所以王耀祖有把握，如此高利潤的交易，安東尼絕對會全力以赴。
「這到是個麻煩，如果不是耀祖你有門路，我還真不知道那些破銅爛鐵能夠換到那麼多的軍火。不過這批軍火的數量實在太大，我以前的老門路最多只能分批銷掉三成。」
很簡單的走私交易。王耀祖有門路，聯絡上海灘青幫的人，在中國有很多古董文物，當年從皇宮裡也流出不少好東西，但因為東西實在太多，還有之前不斷地戰亂，很多古董連十斤米都換不到。
法國在越南的殖民地駐紮有軍隊，最近這段時間剛好駐紮在越南的法國軍隊要更換武器裝備，換上最新式的武器。那麼機會也就來了，換下來的武器按照規定都要就地銷毀，可所有洋人都知道，把軍火帶到中國賣，能賺很多錢。法國在越南的駐軍就偷偷的把這批軍火給保留了下來，通過安東尼在上海找買家。
中國的古董在歐洲能賣大錢，法國的軍火在中國也能賣上大價錢，王耀祖就成了這筆生意的中間人。對於王耀祖來說，中國的寶貝實在是太多了，真正好的都已經被國民政府保存了起來，剩下的這些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只能在那裡放著，最後不是爛掉就是壞掉。與其這樣，還不如想辦法換成錢，換寫有用的東西。這種生意他不做，別人也會做。
「不行，那麼大數量的貨，分批交易出去，不僅利潤小，也會很快引起其他勢力的注意。一旦比我們強的人參合進來，那我們就全都白忙活了。現在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必須要想辦法一次就把六成以上的貨賣出去，接著再慢慢處理掉剩下的。」
整整三千人的法國式裝備，除了重武器之外，其他的都有了。彈藥也是按照編制賣過來的，這麼大的一塊肥肉，要吞下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八爺有些頭疼，肥肉就快要放在自己面前的，八爺也不甘心被別人分去，因此他馬上想到了另外一些勢力。可以一次吞下那麼多軍火的勢力。但看了看王耀祖，八爺還是為難。
「耀祖啊，如果真的想把這批貨一次賣掉。我到是想起了一些勢力，就是……」
八爺的話還沒說完，王耀祖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原本還是一臉輕鬆的王耀祖臉色瞬變，用手指指著八爺，搖著頭讓他不要說下去。這些江湖中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要錢不要命。
「八爺，這批貨數量這麼大，就算我們全部脫手，日後也會有人查出來的。到時候如果我們賣給了不相干的人，上面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眼。用點錢和美女就可以打發了。可如果我們賣給了不該賣的人，上面就一定回追查到底，到時候我們一個也跑不了。」
八爺開始有些後悔，也有些害怕了。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大到有些不自量力的想要吞下這麼一大筆的貨。他所害怕的，是如果在這件事情之中處理不當的話，那他今天所有的一切，昔日流血流汗跟兄弟們打下來的地盤，都會失去。八爺甚至在內心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現在收手，把王耀祖殺掉。
「八爺？聽說你出道的時候，家裡一窮二白，你靠著一把偷來的殺豬刀，捅死了一個老大。這才弄到了你母親的下葬錢，為你的母親買了棺材。你身上的這數十道傷疤就是你當年一路拚殺的證明。可是我現在怎麼感覺，八爺你真的老了。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連我這個國民政府的狗特務都知道，都敢拚。怎麼你反而猶豫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箭！」
王耀祖明顯感受到了八爺之前所發出的殺氣，老虎雖然老了，可還是有著可怕的威勢。多年的殺戮讓八爺身上有了一股可怕的殺氣，連王耀祖身上都冒出了冷汗。
「看來我真的是老了。五十多歲的人了，也不能不服老。做完了這單生意，我也該金盆洗手，把位置讓出來，讓下面的年輕人自己去打天下。王耀祖，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中，最可怕的一個。但我卻總是感覺你身上缺了什麼東西？至於到底缺了什麼？我這個只會殺人放火的粗人也說不清楚！」
八爺最終還是被王耀祖說服了，也是被自己的慾望給說服了。只要這筆生意做成了，他八爺就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坐在那裡，吃喝玩樂一輩，直到老死。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船到橋頭自然直。至於你說我身上缺少的東西，我也感覺到了。可就是一直找不到。對了八爺，有件事情還要麻煩你一下。最近這些日子，麻煩你幫我跟你做同樣生意的人打個招呼，讓他們注意一下，可能會有人拿出一筆大花紅，買我們上海調查股內某個人的腦袋。什麼人可以殺？什麼人不能殺？相信青幫的各位應該清楚。如果把事情辦好了，我們上海調查股的人會十分的感謝，這也是賣給石股長一個人情。」
談完了重要的生意，王耀祖現在才來談公事。全上海灘的人都知道，要請殺手該去找什麼人？只有青幫的殺手才是最專業的，也是逃掉的人請得起的。昨天晚上死了那麼多人，共黨份子不可能不報復。在青幫干殺手這一行裡，八爺絕對是龍頭和老前輩！
「這個好說。青幫的兄弟們也不是笨蛋，要錢不要命的生意我們不做。一有消息我會馬上派人通知你的。耀祖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這麼大的一筆生意，如果你死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我還想靠賺來的錢養老呢？！告辭了！」
八爺走了，王耀祖又躺回了床上，對於王耀祖來說這一天夠累的，連上澡堂子都沒辦法輕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