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炸彈是什麼顏色的?呃我的意思是爆炸之後產生的那種有毒氣體!」
距離目標小鎮還有500米的時候,滿臉雀斑完全被防毒面具遮住的一等兵小聲問自己身旁的班長,一名年紀稍長三四歲的海軍陸戰隊二級下士。
隔著防毒面具說話,聲音難免有些怪,而且戴著防毒面具行軍也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全新嘗試。
「你忘了上周我們在船上看的那部介紹化學炸彈的電影了嗎?白色,當然是白色!」說這話的時候,二級下士目光仍舊鎖定在自己正前方,那座到目前為止仍然十分沉寂的小鎮。
「不,說白色其實是不正確的!」右手旁的二級上等兵插話到,「我們看的那是黑白電影,只有黑色和白色!事實上,化學炸彈爆炸之後散發出來的是淡黃綠色的煙,有點像吃多了草籽的雞拉出來的屎那種顏色!」
最初提出問題的一等兵和他們的班長一起用驚訝和疑惑的目光仰視這名身材足有1米9幾的二級上等兵,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喜歡吹牛的傢伙,事實上他的身高既無助於提前發現敵人也不會提高他的手榴彈投擲距離,除了能在更深的海水中站立並保持呼吸之外,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優點。
「不騙你們,我有一個在漢堡大學當化學教授的舅舅,是他親口告訴我的!」見自己的夥伴不信,高個子上等兵提高了語調。
一等兵又一次仔細看看前面的鎮子,不要說是雞屎顏色的煙,就算是普通的白煙也沒有一股,看起來是絕對的無污染之地!
「後面保持安靜!」
前面傳來連長低聲訓斥的聲音,雖然因為防毒面具的緣故他並不能馬上揪出說話者。但這三個傢伙還是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
很快,隊伍以散兵攻擊隊形前進到距離小鎮還有大約300米。
「嘿,你說的那種雞屎顏色的化學毒氣,真的吸入一口就會要命嗎?」一等兵盡力壓低聲音,只要前面的連長聽不見,敵人肯定也是聽不見的。
「不是特別清楚!」高個子上等兵有些費力眼睛瞟著連長所在的那個方向。「好像化學毒氣有很多種,有的碰一碰就會死,有的只會讓你咳嗽!」
「噓不要說話了!」二級下士這次跳出來充當維護紀律者而不是討論者,但此刻他的腦袋裡顯然還在回憶上次看的那部在最前面標注了「內部機密影片、禁止外傳」的電影,那裡面播放了化學炸彈的外觀、爆炸式的情景已經用牛羊做靶子的殺傷演示,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這部電影的主旨是傳授德軍官兵如何正確使用防毒護具以及在中毒之後如何展開自救急救的。對於化學炸彈的性能、原理隻字未提。
剩下的兩人乖乖的不說話了。
距離小鎮還有100米的時候,走在前排的士兵已經能夠看清那些房屋的大門是什麼顏色了,但每棟房子、每條街道仍是靜悄悄的,彷彿這裡壓根就是一片被人們遺棄的村鎮,可是街道的石板、房子的窗戶已經視線可及的其他東西都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沒有厚厚的塵土積灰、沒有破敗的門窗屋簷,看上去居民剛剛有事離開似的。
「呃化學炸彈會讓人變成怪物嗎?」說話的是二級下士,他腦海裡浮現出兒時看過的一本幻想小說的內容,大意是一個村子裡的井被人下了毒,除了一堆兄妹外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可怕的吃人怪物。再聯想起之前那部影片裡面中毒的牛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情景,他禁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這次輪到年輕一等兵和高個子二級上等兵驚訝的看著他了,在他們作出回答之前,連長高舉的左手阻止了他們,那是部隊停止前進的意思。
連長左手五指散開的左右揮了揮。見到這個手勢,三個排兩百多號人迅速散開——兩個排向村子的兩翼迂迴前進,剩下的這個排在他的親自帶領下以扇形攻擊隊列在正面展開。
由於鎮子並不大。不一會兒迂迴兩翼的那兩個排便已到位,這時連長收回左手換出自己的右手,握緊拳頭,以肩部為支點、拳頭到肘部以豎直上下移動。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開始交替掩護前進,包括那三位還有一肚子話想要拿出來討論的傢伙,當然了,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有了繼續說話的心情,而所有問題的答案或許都能在前面的鎮子裡找到。
在即將跨入鎮子的時候,一種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東南面傳來,不少人心裡都為之一緊,儘管他們很快就發現那聲音來自於一架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海軍偵察機,但這樣的氣氛還是足以大幅度提高心臟病發生的幾率。
隸屬於同一戰鬥班級的三人不約而同的輕舒一口氣,片刻之後,他們的還是踏入了這座令人忐忑的小鎮。
街道上還是沒有哪怕一隻小動物出現,沒有可惡的日軍槍手,沒有居民憤怒的目光,什麼都沒有。
連長舉起豎著一根手指的右手,指指道路前方的交叉口,然後豎起兩跟手指,指指自己左側那棟有個籬笆院子的房屋。
一個戰鬥班級的十多名士兵隨即端著槍、躬著腰朝前方摸去,另一個班則小心翼翼的從籬笆牆那邊翻進院子,儘管低矮的木質院門根本沒有合攏。
連長和剩下的士兵們一道注意力無比集中的注視著四周,手中的武器也都隨時準備射擊,好在自己發現落入一個莫名圈套的時候能夠及時作出反應。
可是,誰又會在這裡設置圈套呢?
高個子此時壓根沒有什麼想法,他把手中MP24握得緊緊的,槍口正對著那扇還沒有他人高的橫拉式房門,防毒面具裡漸漸急促的呼吸聲連他自己都能聽到。
年輕的一等兵將GG半自動步槍端的與肩同齊,他的目標也是這同一扇門。
深吸了一口氣,二級下士抬起右腳猛地踹了過去,可是那門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以致於作出過高估計的他幾乎摔了進去,由於防毒面具的實業有限,他不得不抬起頭才能看清眼前的情況,這一瞬間的耽擱讓他心裡很是不安,手裡的MP24已經處於開火的邊緣。
還好,房子裡沒有半個人影,不然總歸有人要被打成篩子。
下士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信還在激烈運動著,卻也不要叮囑自己的夥計:
「大家小心,不要亂碰東西!」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低低的天花板讓這個在德國人裡算不得高的下士也有種被壓抑的感覺,隨後走進來的高個子上等兵就更不用說了。方方正正的房間裡鋪著一塊塊草蓆,正中位置有張傳統的木質榻榻米,周圍放著一圈草蓆坐墊,這就算是一個普通日本人家的客廳了。客廳兩側各有一間臥房,和關著的客廳門不同,它們此時卻是房門大開的。在高個子和一等兵的掩護下,下士又小心翼翼的進入了臥室,裡面依舊沒有人,但相比於乾淨整潔的客廳,兩間臥室都顯得亂糟糟的。裡面傢俱不多,抽屜可櫃門卻是大開的,看起來貴重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些粗布質料的衣物,其中一間臥室的窗台上有個小小的陶質花瓶,裡面插著幾朵不知名的半枯萎的花。
在細心的檢查過床底之後,下士終於將槍口放低了一些。
「好了,出去吧!」
這個時候,前往街口的那班士兵也在仔細檢查之後確認周圍是安全的,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士兵們一一檢查了這裡的每棟房子,但沒有發現一個日本人。對於他們而言,唯一有價值的發現就是三處彈坑——兩處在居民的院子裡,一處在馬路邊上,彈坑面積不大,而周圍散落的彈片證明了它們的身份——由道尼爾101式戰術轟炸機投下的S-7型窒息性炸彈,每顆重300公斤,裝有200公斤的光氣,而每立方米空氣中只需要30到50毫克光氣就能引發人群急性中毒,當每立方米空氣中的光氣含量達到100到300毫克的時候,中毒者將出現氣管痙攣、肺水腫乃至窒息症狀,最終因為嚴重中毒而死亡。在冬天接近零度的氣溫下,光氣並不是真正的「氣體」,而是透明無色的發煙液體,但以這種狀態存在的光氣其實比氣態時更具殺傷力!
至於高個子所謂的雞屎顏色毒氣,其實是另一種窒息性氣體——氯氣,其毒性僅有光氣的十分之一。
既然正常狀態下一顆光氣炸彈就足以「吞噬」這個小鎮,而德軍轟炸機投擲的三枚光氣炸彈都準備落在鎮裡並且也都爆炸了,怎麼沒有看見哪怕是一個死人呢?
連長很快向指揮部報告了這一情況,但指揮部並沒有解答他們的疑惑,而是命令他們再仔細搜索一遍鎮子然後撤離。結束和指揮部的通訊之後,連長將這1分鐘足以從鎮南跑到鎮北的小鎮重新打量了一遍,三天的時間足以讓這裡的光氣含量降低到無危險狀態,但日本人呢?難道日本人在德軍轟炸之前都逃走了?還是毒氣根本就沒有發揮作用?亦或是他們找到了有效的解毒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