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點左右,偌大的華盛頓首都大飯店只透出稀疏的燈光,確切的說大多數房間的窗戶都被厚厚的窗簾布給遮擋住了。隨著海軍會議的召開,這裡窗簾布的作用不僅僅是阻擋窺視者的視線,人們可以盡情想像那些窗簾背後藏著多少政治交易和陰暗勾當。
在發生了德皇遇刺這種惡性事件之後,美國當局成倍的加強了對各國海軍代表團的警戒工作,威爾遜更是親自下令:「在最後一個海軍代表離開美國之前,絕不容許再有任何不良事件發生!」
於是,眾多美國警察和軍人在這棟大樓周邊構築了一道道嚴密的警戒線——三角長木架、步槍、刺刀、騎兵、軍用卡車,在這種情況下,軍方甚至派出了平日裡難得一見的裝甲汽車前來加強警戒,大樓周邊每個路口的警戒線旁邊都停著一輛土黃色帶有機槍的裝甲車。昏暗的路燈下隨處可見哨兵的身影,企圖進入這一區域的任何一個人、一輛車都必須接受極其嚴格的檢查,就算到了深夜這種戒備程度也絲毫不減。
在這個清冷的夜晚,一名中年男子在距離首都大飯店兩個街口的地方徘徊了許久,然而因為沒有進入這一區域的合法身份和理由,他始終無法接近自己的目標。
扔下40根煙頭之後,中年人最後看了一眼那棟大樓,無奈之下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從不遠處的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圓沿帽子的人。
「有火嗎?」那人說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在距離對方兩步的地方停住腳步
「有!」中年人有些忐忑的將右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個金屬打火機然後遞給對方。
那人接過打火機,也不急著點煙,而是接著路燈的光線瞄了一眼,然後問了一句:
「明天的天氣如何?」
中年人心中一動,那是組織上約定的接頭暗語。於是立即回應:「可能好,可能壞,總之不是很理想!」
那人又說:「你家裡人好嗎?」
中年人回答:「一切都好,就是貓兒生病了!」
「跟我來!」那人說罷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後帶著中年人朝拐角走去。
大約5分鐘之後,兩人進入一棟外觀普通的公寓,上了四樓也就是這裡的頂樓。那人先「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輕敲房門,聽見裡面有人回答「我心依舊」之後才掏出鑰匙將門打開。
中年人緊緊跟了進去。這裡面看起來完全是美國式的佈置,有桌椅沙發、收音機、烤爐等等。客廳中央的桌子上擺著一套茶具,一側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金髮的年輕人。
「別擔心,這裡很安全!」那人說著摘下帽子,燈光下映出一副英俊地面孔,年紀看起來要比金髮青年大幾歲。
中年人也不見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外面可真冷啊!你們怎麼將聯絡點改到這裡了?」
「龍舌蘭酒吧出事了,我們在那裡的聯絡員本來想弄一批炸藥的,結果不小心被美國人咬了一口!」那人很無奈的解釋到。「我們只好在這裡弄了一間房子。一到晚上就在周圍轉悠看能不能碰到前來接頭的,你是第三組重新跟我們聯絡上的!」
「喔,原來如此!」中年人想著至少還有另外兩組。心裡也就踏實一些了。
坐在沙發上那金髮青年也不搭話,只是不時挑開窗簾一角朝外看看。
「你可以叫我阿歷克賽,他是我的搭檔瓦連京!對了,你們情況怎麼樣?」年輕人一邊走到桌子那邊倒上兩倍熱水,然後遞了一杯給年輕人。
中年人接過水杯,「他們都叫我伊戈爾!我們這組一共搞到三箱高爆炸藥,加起來大約有500鎊!對了,還有一輛二手汽車!」
「還算不錯,比前面兩組的情況好多了!他們一組弄到兩箱低爆炸藥,一組從黑市上買到少了TNT!不過。我最擔心的還是其他沒有消息的小組,說不定有人已經被捕而且供出了自己的身份。你看到沒有,美國人這幾天已經調來了不少裝甲車加強警戒!」說到這裡,那年輕人非常關切地看著中年人,「你們千萬要謹慎,我們不能再有所損失了!」
中年人毫不含糊的表示自己要為國家奉獻一切,而且會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任務。
「很好!」年輕人想了想,「會議最後一天,各國代表會重新聚集到國會大廈的正廳。那就是我們動手地最佳時機!你們的任務,就是將炸彈提前一天送到我們的接應地點!關於具體細節,你三天之後晚上10點到我們剛才碰頭的地方等我!」
「好的!」說到這裡,中年人已經準備離開了,那個叫瓦連京的年輕人則挑開窗簾,幾秒之後,他突然低聲喊道:
「有情況!」
阿力克賽則快步走到窗戶那邊,瞄了一眼窗外之後,他暗暗叫了聲「不好」。
不等伊戈爾發問,阿力克賽便急促的走過他身邊,低聲說道:「什麼也別問,跟我來!」
緊接著,阿力克賽疾步走到衛生間門口,拉開門,走到浴缸那邊,將面朝外的透氣窗取下,然後示意伊戈爾從這裡爬出去,「爬到上面去,藏好了!」
伊戈爾也不說什麼,在阿力克賽的幫助下敏捷的爬出透氣窗,這一面不臨街,下面黑漆漆地。伊戈爾雙手扒住屋簷,一用力,悄無聲息的攀上了那傾角大約30度的屋頂。就在這時,他聽到房門那邊傳來敲門的聲音,而透氣窗也被重新安放回去。
伊戈爾抬頭觀察了一下,這個房頂上除了幾根煙囪之外並沒有一般房屋那種閣樓窗戶,看來平時只能從專門的通道上來,不過現在那裡或許已經有人埋伏了。
與此同時,下面的阿力克賽打開了房門,出現在房門外的是五個穿著風衣的男子。
「你們找誰?」
「便衣警察!」為首的男子亮出自己的證件,「我們接到舉報,這裡有人拐賣婦女兒童,請開門接受我們的檢查!」
「什麼?拐賣……」阿力克賽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警察先生,您看我像嗎?」
那為首地便衣倒也有些無奈,「這沒有辦法,既然有人舉報,我們也只好來看看!」
阿力克賽倒也不但心他們會搜出什麼東西,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可拒絕這伙便衣警察只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那好吧,我們要休息了。請你們看過之後就離開!」
開門之後,那些便衣不慌不忙的走進來,在四處看過並且確定這裡只有兩個大男人之後,他們並沒有離開而是亮出了手槍,「不許動,我們現在以間諜罪和破壞國家安全罪正式將你們逮捕!」
「混蛋!」阿力克賽惡狠狠的咒罵著這幾個無恥的美國便衣,看來對方原本就是衝著自己而來,讓他不解的是自己是三天之前才臨時受命在這裡設置秘密聯絡點,為何美國人會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一種極其糟糕地感覺讓阿力克賽在心底打了一個冷戰,他希望屋頂上的伊戈爾也能明白這點並向上級匯報。可惜這種希望實在渺茫……
同一個夜晚。日本郵輪「妙高」號(歷史上的妙高號重巡洋艦是在1928年才建成服役,因此這裡並沒有重名的問題)已經駛入了加勒比海域。海面上刮著不小的風,加上氣溫頗低。乘客和不用值班的船員基本上都躲到艙室裡,溫暖的咖啡廳裡也聚集了不少人打牌,其中大部分都是東方面孔,當然也有一些藍眼睛高鼻子的白種人。
離開美國已有兩天,西諾心中的憂慮已經漸漸淡化,但是他腦海裡的疑惑依舊不解,思來想去,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陷入到了一個不好地迷局之中。
「又是你啊!不冷嗎?」
倚在欄杆上地西諾轉過頭,看到的是白天那個和他搭話的日本船員。這時他已經船上了一件厚厚地大衣,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船員帽。脖子上有些滑稽的繫著很厚的圍巾,手裡還拿著一個長長的電筒,看樣子正在值班巡視。
「嗯,有點!在裡面悶了,出來透透氣!」西諾慢吞吞的說話,一來是心情不佳,二來也好讓對方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哦,這樣啊!」那日本船員在西諾身邊停了下來,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小方方的東西。「給,試試我們日本的香煙!」
西諾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裡那個方型的紙盒,大小和美國的香湮沒有太多區別,但是沒有駱駝煙那種精美地包裝紙和彩色圖畫,上面似乎只有一些黑白的線條和字。西諾從裡面拿出一根,湊到鼻子上聞了聞,雖說包裝不怎麼樣,但煙草的質量還是不錯的。
「這是大和牌香煙,很不錯吧!」那日本船員自己也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在點煙之前,他說道:「你請我抽煙,我請你抽煙,我們也算是朋友了!我叫築摩小七郎,今後請多關照!」
「噢!築摩……」西諾想了幾秒,然後告訴他自己叫做西諾。
「那你是一個人去日本旅行嗎?」築摩有些好奇,「我好像從來沒看到你和船上的其他人交談!」
「噢不,我還有另外幾個朋友同行,只是我和我的朋友不太喜歡說話罷了!」西諾有點不情願的解釋到。
「那麼不喜歡說話的西諾先生,我現在要去巡視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走?」築摩很熱情的邀請西諾一同去巡視,因為這是一艘民用郵輪,從上到下都沒有什麼需要保密地東西。
西諾想不出不去的理由,於是答應了。
在前甲板走了一圈之後,寒冷讓西諾拿出身上最後一包香煙,此時裡面還剩下最後兩支煙。他毫不猶豫的給了築摩一支,自己拿了一支,然後將空空如也的香煙盒揉成一團丟進大海。
「對了,我想我應該給你一個忠告,到了日本最好不要隨便問商家買煙,因為300年前政府就頒布了禁煙令,雖然現在吸煙並不會遭到多麼嚴厲的懲罰,但是商店還是不敢將香煙擺到貨架上!」築摩說著將西諾帶到一個避風處。兩人先後點上煙,西諾這才發問:
「那你們國內怎麼還有人製造香煙?」
「據說大和牌香煙的所有者是個有錢又有關係的外國人,政府相關部門都被打通了關節,這年頭,只要給些好處,那些官員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本來進口香煙也是被嚴令禁止的,可是在私下還是能買到不少種類的外國煙,德國、英國和美國的都有!」說到這裡,築摩有些憤憤然。近年來頻繁爆出地賄賂醜聞和資金案件讓他們這些平民對於那些腐敗的政府官員大為不滿。
「施賄受賄在英國也好不到哪裡去,只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敢於明目張膽的進行!」說完這句話,西諾才突然發現「暴露」了自己的英國身份,幸好築摩並沒有留意這一點,於是他連忙將話題引開:
「貴國政府為什麼要禁煙呢?以此來增加稅收收入豈不是很好?」
「誰知道呢?」築摩聳聳肩,一副非常美國化的回答方式。
「那戰爭呢?」西諾又問,「你們的政府好像非常熱衷於戰爭!」
「是啊,我們的軍隊每次出征都能贏得巨大的勝利,我們打敗了中國人,打敗了俄國人。今後說不定還能打敗美國人呢!」築摩說著說著有些陶醉了。但想起身邊這個人來自美國,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於是向西諾輕聲說了句「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實話,西諾對於日本人積極打敗美國地野心並不特別反感,但是不久之前日本出兵佔領了原屬英國的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這點就讓他很是憤怒了。只可惜目前的大英帝國已經陷入分裂的局面,更不用說出兵維護某個殖民地的利益了。
「沒什麼,築摩,那只是政府和軍隊的事情!」
這句話讓築摩安心了一些,兩人說著說著已經沿著舷側走廊來到靠近船尾的地方,耳尖的西諾突然聽到前面有些動靜,於是拉著築摩停了下來。
集中注意力之後。築摩也聽到了那悉悉簌簌的奇怪聲音。他作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關上手電筒,和西諾一道輕輕地朝那邊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兩人找到了聲音發出地地方,昏暗中只見六、七個人影,他們似乎正將一艘救生艇放下船。
「輕點輕點,別讓人聽見!」其中一個還在小聲叮囑其他人。
這個聲音讓築摩大感意外,因為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這艘船的船長松田福。他正打算起身。西諾卻一把拉住他,示意他暫時不要出去。
果然,不多時那個人又說話了:「快點,難道你們想和這艘船一起粉身碎骨嗎?」
築摩這才大感不妙,繼續觀察了半分鐘之後,他拉起西諾悄悄起身往回走了一段距離,這才小聲說:
「天啊,那是我們船長松田先生,看樣子還有大副、二副和幾個水手!」
「他們剛才說什麼了?」西諾聽不懂那幾個人地日語,但是從氣氛和築摩的表情來看,那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他們說這艘船會粉身碎骨!」築摩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氣告訴西諾。
「上帝啊!這……怎麼會這樣?」儘管作了最壞的心理準備,西諾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大吃一驚。
「我也不明白!」築摩說著又朝剛才那邊看了一眼,「我覺得我應該去找船長問清楚!」
「不!你不能去!」憑著自己多年來從事參謀工作的經驗,西諾感覺到這件事情背後一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也不會將整艘船和眾多乘客、船員當作犧牲品。
「為什麼不?」築摩小七郎不明白了。
「你去只是送死!」西諾一臉嚴肅,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他特意放慢語速,「既然他們不願讓別人知道,那就不會讓碰巧發現他們的人繼續活著,懂了嗎?」
築摩想了想,隨即接受了西諾的看法。
「那我們怎麼辦?」
說實話,西諾現在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他還是一臉鎮定地表情。思索了一會兒,他肯定的問到:「我們剛才看到的全是小個子的日本人,沒有美國或者歐洲人對吧!」
築摩點點頭。
「你知道船上有什麼特殊的乘客嗎?比如貴賓或是囚犯?」
築摩想了想,很肯定的告訴西諾:「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那麼……」西諾右手托著下巴,「船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他們會不會是想把什麼東西據為己有,然後故意把船弄沉讓人以為是一場事故?」
築摩想了一會兒,「船上極少裝運值錢的東西,通常只有乘客地行李和普通郵件包裹,即便有,那也會用保險櫃,但我這幾天沒看到有這種東西上船!」
「那麼,他們就是針對某一個或者某一些人,比是……」說著說著,西諾突然瞪大眼睛,符合這種條件的看來就只有他們這一行人。若是船在這海上爆炸的話,那麼此前刺殺德皇的秘密將永遠沉入海底!
就在這時,從甲板下面傳來一聲巨響,很快是第二聲,接連不斷的爆炸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