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叫我威廉三世 寒冬 第四章 步騎夾擊
    「各營停止射擊!」

    奧軍炮兵陣地忽然平靜了下來,瞬間的反差讓人耳膜和心臟受到的壓迫陡增。

    尼扎梅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身旁的其他炮手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之前的整整兩個小時裡,他們這些炮手忙碌的將一發發炮彈填入炮膛,一次次舉起或大或小的炮彈是一件很耗體力的事情。

    平靜持續了不到半分鐘,歡快的軍樂聲就從前方傳來。尼扎梅汀知道己方的步兵開始向俄軍陣地前進了。

    「但願那些可憐的步兵不要像之前那次進攻一樣窩囊,遇到一條水溝就被迫撤回來了!」

    眾人聽罷全都哄然大笑起來,看來奧匈帝國第2集團軍的步兵是擺脫不了這個笑話了。

    「我們還是期望他們能夠順利擊退俄國人吧,不然今天晚上我們都不要想睡覺了!」尼扎梅汀脫去那件被發射藥熏的烏黑的襯衫,露出一身黝黑而健壯的肌肉。這位匈牙利公民身形敦實,不過同伴們都戲稱他是被炮彈壓矮的。

    很快,炮兵們在陣地附近塔起一個個三角形的帳篷,接著將剩餘的炮彈妥善的放置在距離大炮不遠的地方。

    在奧匈聯軍的步兵出發陣地後面,士兵們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然後在上面塔起一個大帳篷,不過他們不是要在這裡宿營,而是在這裡建立一個臨時的前沿指揮部。

    弗裡德裡希大公就站在這個簡陋的指揮部的牆沿邊上,用望遠鏡觀察著前方。月光下他大概可以看清戰場的情況。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的騎兵遇上俄國騎兵的消息令他鬱悶萬分。如果奧軍步兵的這次進攻還不能拿下前方的俄軍陣地,年邁的大公更會為之蒙羞。

    前進中的奧軍步兵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因此他們的腳步顯得格外賣力,進攻的氣勢也比之前一次強上許多,加上己方炮兵不懈的轟擊,俄軍陣地上似乎並沒有人活動的跡象,甚至連俄國人的大炮也沒有像前次那樣向前進中的奧軍隊列開火。

    戰場上異常安靜,只有炮火留在俄軍陣地上的點點火焰還在默默的燃燒著。

    奧軍步兵繼續向前推進著,當他們來到曾經令他們大受打擊的塹壕前時,所有人都顯得小心翼翼,出乎他們預料,俄軍戰壕裡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爆發出密集的子彈。在這種詭異的平靜氣氛下,奧軍迅速在塹壕上搭好一塊塊簡易踏板,然後一個個跨過了那條塹壕。

    相比塹壕這邊眾多奧軍士兵的屍體,塹壕靠俄軍戰壕那邊顯然乾淨許多,畢竟前次進攻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奧軍士兵跨過塹壕,現在那邊地面上大都是一個個焦黑冒煙的彈坑。

    在後方觀戰的弗裡德裡希大公心情比前方步兵還要焦急,俄國人究竟是撤退了還是有所其他計劃,答案應該就在俄軍戰壕後面。大公期待著自己的士兵爆發出勝利的歡呼,如果自己的步兵在越過俄軍戰壕之後看到俄國人逃跑的背影。

    淡淡的月光下,大公從望遠鏡中看到第一個奧軍步兵走上那片斜坡頂部的俄軍戰壕,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士兵走到俄軍戰壕上面,然而他期待中的歡呼聲並沒有出現,那些士兵似乎都在眺望著遠處,他們似乎看到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最先登上坡頂的是奧匈帝國第2集團軍13步兵軍魯迪格營的步兵,他們的確在那裡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一些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東西。

    在銀白色的月光下,俄軍戰壕後方距離幾千米的地方有一條粗黑蜿蜒的長線,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長線的邊際。在黑線後面還有很多黑色的小點,黑線與黑點都處於一種靜止不動的狀態,那裡的一切都如同月光一樣寧靜,讓人不由得懷疑那些究竟是不是可以活動的物體。

    魯迪格少校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之後他的手不由得顫抖起來,他看到在步槍和後方火炮都無法夠到的地方,無數俄軍士兵排成一條長長的橫隊,其間俄國軍官們白色的上衣使得這條黑線看上去有些斑點。他從望遠鏡裡只能看到那些俄國人模糊的臉龐,但卻可以感覺到對方眼中的那股殺氣。

    奧軍步兵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更不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麼,不過僅僅幾秒之後,隨著橘紅的火星出現在俄軍步兵後方的那些黑點上,有經驗的奧軍老兵已經感覺到大勢不妙,一個個火紅的兩點破空而來,緊接著炮彈呼嘯的聲音也刺激著人們的耳膜。不少奧軍士兵還沒有來得及趴下,很快,奧軍佔領的俄軍陣地再次遭到猛烈炮火的轟擊,不過這次落下的卻是來自另一個方向的炮彈。

    俄軍步兵後方的那一個個黑點正是俄國人的速射炮和榴彈炮,它們此時正在不計成本的向原本屬於自己的陣地傾瀉著炮彈,同時也大量殺傷著暴露在那裡的奧軍士兵。

    弗裡德裡希大公終於得到了前方傳回的報告,俄國人放棄戰壕在後方幾千米處列隊,這看起來是種令人迷惑不解的舉動,但將己方騎兵在俄軍陣地右翼遭遇俄國騎兵的情況聯繫起來,冰山似乎已經在大公面前露出了一角。

    「糟糕!」大公失聲叫了出來,「命令前方步兵後退!」

    當奧匈騎兵潰退的消息傳到指揮部的時候,前方的奧軍步兵剛剛接到撤退的消息。就在那些士兵還在為這條命令而感到迷惑不解的時候,奧匈騎兵殘兵已然退到了這一區域,在他們身後,大股俄軍騎兵也緊隨而來。

    潰退的奧匈騎兵根本無法組織起像樣的抵抗,而奧軍步兵主力已經前出到俄軍陣地上,剩餘的步兵和機槍也大都部署在面對俄軍陣地的方向上。在這種情況下,俄軍騎兵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開始橫掃奧軍炮兵陣地和步兵出發陣地。

    無辜而無奈的奧軍炮兵們不得不四散躲避,僅憑他們手裡少的可憐的武器根本無法與成群結隊的騎兵對抗。很快,空地上、炮車邊、大炮旁、營帳四周都躺著刀傷纍纍的奧軍士兵,尤其是一些白色的帳篷,更是被炮手們的鮮血所然紅。整個炮兵陣地變得一片狼藉,除了沉重的大炮仍然在原地之外,拉大炮和炮車的馬匹發瘋似的四處亂裝,炮兵們宿營的帳篷和存放彈藥的營棚大都被撞到和踐踏。

    奧軍炮兵們開始丟下大炮撤離陣地,然而他們的雙腿根本無法和俄國戰馬賽跑,越來越多的人被俄國騎兵的戰刀砍翻在地,凶殘的近衛軍騎兵根本沒有收容戰俘的念頭,奧軍炮兵們即使已經舉手投降,他們的馬刀也會毫不留情的砍下去。奧軍炮兵陣地附近頓時變成了人間地域,奧匈聯軍士兵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尼扎梅汀操起一把工兵鏟想要做些什麼,就在這時,一個俄國騎兵也發現了這個拿著鏟子彷彿矮人族精靈一般的壯漢,他獨自從騎兵隊列中衝了出來,揮舞著手中馬刀從距離尼扎梅汀50多米的地方開始衝刺,馬蹄迅即在地上踏起一陣塵土。

    怒火燃燒的尼扎梅汀並沒有退卻,而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手裡握緊了那把沾滿泥土的工兵鏟。

    馬刀撞在工兵鏟上發出「噹」的一聲脆響,俄國人的馬刀生生折斷,而尼扎梅汀的工兵鏟的鐵質部隊也出現一個深深的缺口,巨大的震動讓他的虎口一陣麻木。

    俄國人似乎對自己戰刀的質量感到羞愧,惡狠狠的將斷刀扔到地上,策馬徑直朝尼扎梅汀衝來,準備利用胯下戰馬那超過半噸的軀體以及高速運動中的巨大衝擊撞擊眼前這個矮人族精靈。

    沒有面對沒有戰刀的俄國騎兵,尼扎梅汀一次次靈巧的躲開了俄國戰馬的撞擊,緊接抓住俄國人一次擦身而過的機會,利用強而有利的雙臂快速揮動工兵鏟,居然一下子將俄國騎兵拍了下來。

    受驚的俄國戰馬瘋狂的朝遠處奔去,抱著緊張而興奮的心情,尼扎梅汀走到那個俄國人旁邊,卻發現那傢伙已經昏死過去了。這時尼扎梅汀抬頭觀察了一下四周,他發現這裡的戰場已經完全被俄國騎兵所主宰,於是迅速在俄國騎兵身上搜索了一番,但是只發現一把短匕首和幾個俄國錢幣。他將這些東西迅速塞進口袋裡,扔下鏟子便匆匆向後逃去。

    在奧軍炮兵陣地前方,奧軍步兵的出發陣地也遭到俄國騎兵的瘋狂進攻。弗裡德裡希大公利用尚未出擊的6萬步騎兵勉強組織起臨時而單薄的防線,而已經衝到俄軍陣地上的13萬步兵則被俄軍炮火和騎兵阻隔在戰場另一端。

    奧軍步兵們不得不用步槍和刺刀對抗那些高速狂奔的俄國騎兵,他們的機槍和鐵皮卡車成為對抗騎兵最為有效的武器,但是懸殊的數量並沒有讓它們成功阻擋住俄國近衛軍騎兵部隊。在一些奧軍機槍陣地前面,俄國人完全沒有因為前面一些騎兵的倒下而退縮,他們轉而從四面八方同時發起衝擊。月光的效果與俄軍騎兵服裝上的優勢相互抵消,奧軍的子彈並不能非常準確的擊中遠處的俄國騎兵,加上這裡平坦的地形,俄國人已經漸漸佔據上風。弗裡德裡希大公和他的步兵被壓縮在一片不大的區域內,利用刺刀拚命抵擋著俄國騎兵一次次的衝擊。

    在柔和而明亮的月光下,滯留在俄軍陣地上的奧匈步兵們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歸路,然而那條路上卻佈滿了荊棘。

    奧軍步兵主力此時大多已經再次越過塹壕向著己方陣地後退,多數士兵在軍官的指揮下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隊,如同拿破侖時代的步兵一樣用步槍和刺刀抵禦著對方騎兵的攻擊,而來不及結陣的奧軍步兵則慘遭俄國騎兵的殺戮。對此步兵方陣中的其他奧軍士兵顯得非常無奈,除了向靠近他們的俄國騎兵射擊之外,他們只能痛心忍受著同伴發出的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儘管俄國騎兵對奧軍步兵方陣有些無可奈何,但是他們卻如同惡狼一般成群結隊的在奧軍步兵方陣不遠的地方來回遊蕩著,專挑勢孤力單的小股奧軍步兵下手,一旦有合適的目標,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

    剩下的奧軍步兵只能保持方陣小心翼翼的前進著,他們的隊列整齊而緊湊,步伐沉重而緩慢。

    最先登上俄軍戰壕的魯迪格營此時成了後衛部隊,士兵們趴在戰壕邊緣看著數量畏人的俄軍步兵緩緩朝他們挺進。魯迪格營和其他後衛部隊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的主力部隊撤到安全地帶之前,用步槍刺刀以及血肉之軀全力阻擊俄軍步兵部隊,然而光是俄國人的炮火就已經將他們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前進中的俄國軍隊依舊保持密集隊形,因為他們知道,這些可憐的奧地利步兵並沒有多少機槍。如果換作是德軍部隊,這些俄國人恐怕就不敢這樣囂張了。

    正如俄國人所預料的那樣,魯迪格營並沒有攜帶那種笨重的馬克沁重機槍,而輕機槍在奧匈軍隊中的數量幾乎可以用稀少來形容。魯迪格的士兵們一次次繁瑣的拉動槍栓,接著將槍口壓低,俄國人的密集隊列為他們省去了瞄準這一環節,但他們射出的子彈對於前方的「黑色潮水」的阻擋作用看起來收效甚微。

    2000米!俄軍步兵開始加快步伐。

    1000米!俄軍步兵開始小跑。

    500米!在「烏拉」一聲怒吼之後,俄國人開始衝鋒。

    200米!奧軍士兵停止射擊,他們端著刺刀爬出戰壕,最後的時刻已經來臨。

    50米!奧軍士兵們終於可以看清對方的面孔了,黃布帽和氈帽下那一張張相貌各異的俄國臉龐看起來是如此冷漠,他們雪亮而細長的刺刀也帶著同樣的冷色。奧軍士兵們的步槍前方那同樣細長的刺刀從進攻之初就一直沒有用過,現在,它們終於可以發揮與這個時代相符的作用了。

    一小片藍色匯入黑色的大潮之中,轉瞬之間便已經無影無蹤。

    在他們後方,奧軍步兵主力還在俄國騎兵的干擾下緩慢前進著。

    當俄軍步兵主力吶喊著從他們背後發起進攻的時候,他們不由的加快了自己的腳步,隊伍也不如最初那樣整齊和有序了。

    俄軍炮火在他們的步兵攻回陣地之前就已經停止了射擊,原本戰場上只有俄軍騎兵的馬蹄聲、奧軍步兵隊列中步槍射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但是在俄軍吶喊著開始衝鋒之後,一切都被這種聲音掩蓋過去了。

    奧軍部隊排成整齊的隊列緩步前進,俄軍步兵則端著刺刀奮力向前追趕。奧軍在塹壕上大家的踏板卻成為更多俄國人的工具,俄國士兵們為此準備的一些木板和梯子都可以扔進垃圾堆裡。

    當俄軍步兵越追越近的時候,奧軍官兵們終於停下了他們的腳步。整齊的方陣不得不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如同一艘在鯊魚環繞的海水中漂浮的戰艦,此刻卻不得不面臨另外一艘戰艦的撞擊,只要隊列被衝散,與鯊魚同樣凶狠的俄國騎兵便會毫不猶豫的上來撕扯自己的獵物,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結局已經不可避免了。

    在軍官們的口令聲中,奧軍士兵們帶著無奈和擔憂的心情端起手中的步槍,俄軍步兵組成的黑色大潮正洶湧撲來,而大股俄軍騎兵則斷絕了後面奧軍士兵上來支援的企圖,離開陣地和隊列的步兵在這種平原地區面對騎兵顯得有心無力。

    「舉槍……」

    在500米的距離,前排的奧軍士兵迅速蹲下瞄準,第二排的士兵站立著舉起步槍。

    「射擊!」

    在奧軍如同雨點般的槍聲中,衝在最前方的俄軍步兵紛紛倒下。

    「後排前進!」

    俄國人衝到400米距離的時候,第三四排的奧軍士兵已經換到了最前排,他們依照之前士兵的動作再次向俄軍人群射擊。

    俄國人又倒下一些,但是後面的人眼都不眨的踏在同伴的屍體上繼續前進。

    「舉刺刀……」

    奧軍士兵們有人摒住呼吸,有人則深呼吸,所有人都在為即將而來的格鬥做著最後的準備。

    「緩步前進!」

    龐大的奧軍方陣開始移動起來,士兵們將步槍斜舉起著緩步推進。

    「衝鋒!」

    喔噢……

    奧軍隊列中爆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吶喊聲,士兵們握緊手中的步槍,與同伴們肩並肩向前衝去。

    俄軍在緩跑了如此距離之後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不過他們也再次加速,在同樣震耳的吼叫聲中與奧軍隊列發生激烈的撞擊。

    月光下,一股黑色的大潮如同撞上了一塊塊巨大的礁石。

    激烈肉搏開始的時候,雙方還顯得勢均力敵,但隨著俄軍騎兵的加入,黑色的浪潮迅速佔據了上風,雖然剩餘的一部分奧軍騎兵也加入到混亂的戰局之中,但他們的努力顯得那樣的無力。

    看到此情此景,弗裡德裡希大公感到深深的絕望,他此時已經無力拯救那些陷入俄軍步兵和騎兵兩面夾擊的奧匈步兵,將更多的步兵派上去也是徒增俄國人的戰績罷了。在一群奧地利騎兵的保護下,大公倉惶離開了戰場。留在出發陣地上的其他奧匈士兵也無心再戰鬥下去,他們緊跟著自己的主帥沿著來時的路開始了大撤退。

    在奧軍撤退的道路上,無數潛伏在樹林中的俄國騎兵已經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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