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英國本土艦隊第二分艦隊在斯密斯中將的率領下已經開到加萊港外,6艘裝甲戰列艦、4艘巡洋艦和一些小型戰艦上的主炮全部轉向加萊,加萊的德國陸軍士兵也在炮位後面緊張地注視著它們。
1個小時前,倫敦,英國海軍部。
「海軍大臣閣下,現在的局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啊!」貝蒂上將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那頂軍帽依舊習慣性地斜斜戴在頭上。
「上將先生,有何高見?」邱吉爾面無表情地應了一句,彷彿全世界都欠他很多錢似的。
「我們將艦隊集中到泰晤士河口,現在不但沒能正面和德國艦隊交戰,還被德國飛機炸得毫無還手之力,這對於保存帝國海軍實力是非常不利的!那兩支分艦隊是追不回來了,我們乾脆全體出動攻擊德國艦隊好了!」貝蒂雙手撐在邱吉爾的桌子上,語氣聽起來十分抑鬱,「要麼,就將艦隊隱藏起來,總比呆在這裡挨打好!」
「隱藏起來?那麼德國人就能大搖大擺地炮擊倫敦了,你想想那意味著什麼?」
邱吉爾顯得非常無奈,這個問題早他自己也想過很多遍了,將艦隊分散到英倫三島西部的港口,全力保護海上運輸線,同時騷擾德國人北海的航線。倘若德國人膽敢登陸英國本土,便全力出擊與德國艦隊一博,這種保存實力的辦法當然好,但是德國艦隊現在沿著英國海岸炮擊和轟炸英國港口,一整天的時間英格蘭東岸的幾個主要港口和造船廠都遭到重創,不僅英國人民感到恐慌,國家的海上戰爭潛力受損,皇室更是嚴令海軍必須全力保衛首都。倫敦遭到德國人轟炸是不可避免的,但若是被德國艦隊直接炮擊,那麼英國的民心士氣便會降到崩潰的邊緣,甚至有發生動亂的可能;即便放棄倫敦,德國艦隊也完全可能繼續襲擊英國其他的港口和造船廠,沒有了這些造船廠,英國重振海軍的希望也就破滅了。
「提爾皮茲,海德裡希,你們這招可真狠啊!」邱吉爾用力地捏緊拳頭。
貝蒂無力地坐到椅子上,將帽子摘了下來,「唉!我們就只有在這裡等著德國人慢慢將我們一點點消滅掉了!」
「原本我打算等從地中海趕回來的英法聯合艦隊抵達後再進行反擊,但是現在看來我們沒有時間了!我現在實在沒有什麼辦法了,還是出擊吧!」出擊的號令此時卻如此軟弱無力,邱吉爾心中充滿了悲涼。
「什麼?出擊?」貝蒂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但是沒有那兩支分艦隊,我們和德國艦隊之間的實力更加懸殊了!」
邱吉爾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德國戰列艦隊現在已經脫離了他們的飛機母艦編隊單獨迎擊約翰喬的分艦隊,只要約翰喬將德國戰列艦隊引開,我們就有希望消滅德國人的海上航空部隊,那麼德國海軍對我們的威脅會小上許多!」
「上帝啊!這可是我們的致勝之機!邱吉爾,你真是英國海軍的天使!」貝蒂突然變得興奮起來,然而邱吉爾完全不是因為冷酷而如此安靜,這只是他無奈之下想出來的舉措。
「可是上將先生,我們成功的把握並不大,即便能夠消滅德國人的飛機母艦,德國戰列艦隊也可能及時趕回來殲滅我們的艦隊!何況,德國人應該會留下幾艘戰列艦保護飛機母艦。不管怎樣,這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貝蒂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
「那加萊那支艦隊……」
「它們應該不會遭到太強烈的抵抗,如果能夠消滅那裡的德國飛機就最好不過了,如果不能,它們很可能成為保衛本土的最後一支海軍力量!」對於那些衝動的傢伙,邱吉爾也顯得無可奈何。
就在邱吉爾和貝蒂談話間,從德國航母上起飛的飛機再次飛臨倫敦。
這次,倫敦城區裡面並沒有傳出之前的爆炸聲,德國飛機全部在軍事目標上空投下汽油彈,軍營、造船廠和工廠頓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部分城區也難免受到波及,顯得整個城區到處都是沖天大火。消防隊已經忙碌到了極點,許多市民也自發前往著火地點幫助滅火。
泰晤士河口外的艦艇上,英國水兵們用通紅通紅的眼睛目送德國飛機返航,他們開始後悔剛才沒有與那兩支分艦隊一同出擊。看到整個倫敦濃煙滾滾,許多人甚至留下傷心的淚水。
當貝蒂的旗艦「阿賈克斯」號上升起出擊的信號時,整個英國艦隊幾乎沸騰起來,水兵們用最快的速度奔到自己的戰位上,誓要與德國艦隊火拚到底。
下午3時,2艘無畏級戰列艦、10艘裝甲戰列艦、27艘各式巡洋艦、18艘驅逐艦組成的最後一支英國本土艦隊啟航了。
第一分艦隊司令約翰喬中將已經收到貝蒂發來的電報,他也從當初的衝動中平靜下來。在詳細研究和揣摩了這道命令的戰略意圖之後,約翰喬默默地將電報放入口袋中。德國飛機已經開始在他們頭頂盤旋,想必德國戰列艦隊距離他們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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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萊港。
列兵鮑曼趴在掩體上看著遠處海面上的英國艦隊,他是隸屬於克盧克集團軍的一名炮手。鮑曼出生在普魯士的一個工人家庭,在家中三兄弟裡排行老么,家人希望他能夠像他父親一樣,成為一個優秀的技術工人,然後找個勤勞的姑娘,一家人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戰爭爆發的時候鮑曼剛剛服役1年,他的兩個哥哥也從預備役部隊直接轉入現役,兄弟三人此時都在西線前線作戰。
英國戰艦在港外排成兩列縱隊,不久之後,海面上開始迴盪起隆隆的炮聲,猶如決鬥之前戰鼓擂動。整個英國艦隊一次齊射可以發射24枚280毫米或300毫米主炮炮彈,以及數十發120毫米炮彈和其他炮彈,這些炮彈對於德軍士兵來說有著不大不小的震懾力,加萊的要塞和海灘上一次次升起爆炸的火光與煙塵。
鮑曼將腦袋縮回掩體內,和其他士兵一起坐在地上身後看著那門120毫米口徑榴彈炮。他們營一個星期前來到加萊駐紮,並花了整整3天時間在加萊西面海灘後面的這片樹林裡構建了一個隱蔽的炮兵陣地,全營18門榴彈炮都集中在了這裡。
「沒想到英國人真的來了!鮑曼,我們打的賭你贏了,喏!」旁邊一個士兵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枚硬幣,輕輕地丟在鮑曼身前。
「維澤,怎麼了,好像不開心的樣子!不過是1馬克而已,到了巴黎我請你去酒館喝酒!」鮑曼撿起那枚硬幣,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然後塞進衣服口袋裡。一提到巴黎,其他人眼睛都開始放光,在他們看來進入巴黎就標誌著這場戰爭勝利結束。
那個叫維澤的一臉苦笑,「算了!我不是為錢而不開心,我是在擔心外面的英國艦隊。我們的艦隊不是在帕斯卡弗洛和北海殲滅了英國主力艦隊嗎?英國佬怎麼還有這麼多軍艦?」
「管他們呢!我們的主力艦隊前幾天炮擊了英國人的港口,他們卻不敢和我們的公海艦隊作戰,現在只有到這裡來找我們陸軍出氣了!說到海軍,我們的海軍大臣和公海艦隊司令還真是好樣的,戰爭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的海軍要和英國人進行一場苦戰,沒想到居然這麼輕鬆就獲勝了!現在我們的飛機居然還能夠轟炸倫敦,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旁邊一個抽煙的士兵應和著,他的話得到一大幫人的贊同。這時另一個士兵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聽說我們是用一種叫做飛機母艦的東西擊敗英國人的,那種武器據說是東普魯士親王製造的!」
士兵們聽到東普魯士親王就更來勁了,「聽說他今年才30歲出頭,竟然就能帶著東普魯士軍團20萬士兵殲滅上百萬俄軍,實在太厲害了!」
「喔……有那麼多啊!」其他士兵將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
「我還聽說昨天皇太子帶著使團去倫敦勸英國人投降,英國人居然用炸彈襲擊他,還好皇太子沒事!」
士兵們聽罷都罵起英國人來,「英國人真卑鄙啊!」「就是,就該轟炸他們!」「以後我們還要打到英國去,把英國國王抓來道歉!」
這些德國士兵們熱烈討論著,似乎已經忘記外面還有大批的英國戰艦,不過英國人的炮彈並未落在他們附近,也沒有打擾他們聊天的雅興。
鮑曼再次爬到掩體上的時候,英國戰艦正在緩緩駛過港口,港口兩側原來的法國要塞幾乎已經成為一堆廢墟,裡面的德軍士兵似乎早已撤離。只有後來修建的岸防工事裡,為數不多的大口徑要塞炮還在孤單地反擊著,零星的炮彈在英國艦隊附近落下,迫使英國人繼續在港外徘徊。
突然,一艘英國戰艦背向港口的一側先後升起兩根高高的水柱,很快另外一艘也出現同樣的情況。
「你們快看!」鮑曼招手示意掩體裡面的士兵到他這邊來,「兩艘英國人的戰艦爆炸了!」
遠處的海面上,那兩艘英國戰艦已經開始傾斜,隱約有許多水兵正棄船跳入水中,原本排成兩列的英國艦隊也散亂起來。
「是我們的要塞炮?還是我們的飛機?」維澤話剛落音,眾人紛紛抬頭看著頭頂,一群德國飛機剛剛飛臨港口。
鮑曼搖了搖頭,「我們的飛機剛剛才出現,我剛才也沒有看到有炮彈擊中那兩艘軍艦,一定是我們的潛艇吧!」
「喔噢!那群天天躲在水底的小伙子不錯嘛!」其他人都讚歎起來。
「我昨天還在酒館看到一群潛艇水兵,也許就是他們幹的吧!」
最近進入加萊港進行休整的德國潛艇越來越多,加萊已經儼然成為距離英國最近的潛艇補給點,因此士兵們經常可以看到潛艇水兵。
飛臨港口上空的德國飛機很快開始攻擊海面上的英國戰艦,這些德國炮兵們的情緒則隨著一顆顆落下的炸彈而波動起來。
「唉!又沒炸中了!笨死了!」
「那顆炸彈好像炸傷了英國人的軍艦,那艘軍艦已經慢下來了!」
「噢!太好了!」
「快看快看,那兩艘英國戰艦開始逃跑了!」
士兵們像小孩子看戲一般站在掩體裡看著海面上激烈的戰鬥,英國戰艦儘管拚命還擊,但是德國飛機還是像轟炸倫敦時那樣,犧牲準確度而在安全高度投彈,英國艦隊為了躲避炸彈已經分散得很開了。
「有一艘英國戰艦朝這邊駛來了!」一個眼尖的士兵喊了起來,他們的炮長將手裡的煙丟到地上用力踩熄,隨即命令道:
「快!大家上炮位!應該很快就要開始射擊了!」
士兵們都停止聊天跑回到自己的戰位上,測距兵開始報出一個個射擊數據,大炮的炮口迅速移動起來。很快,全營都得到了準備射擊的命令。
正在駛近他們的,是一艘排水量1萬3千噸的英國裝甲戰列艦,艦上兩座雙聯裝300毫米口徑主炮的炮口正對準港口,白色的硝煙跟著炮彈不時從粗大的炮口裡噴出來。
「目標距離7000碼,方位東偏北33度……射擊!」
炮長看著不遠處信號兵手裡的旗語喊道,鮑曼迫不及待地拉動炮繩,其他人緊緊摀住耳朵。
大炮猛地一震,一股熟悉的硝煙味瀰漫開來,士兵們用最快的速度拉動炮拴將炮彈殼退了出來,並將另一發炮彈塞入炮膛,同時等著炮長傳達信號兵的口令。
「彈著點偏遠,炮彈落在英國戰艦後方50碼處,各炮調整射擊距離。目標距離6500碼!方位東偏北34度!三發急速射!」
炮長話剛落音,士兵們紛紛調整起來,炮口略微降低之後,鮑曼再度拉動炮繩。
退出炮彈殼、裝填、復位、射擊,如此往復兩次之後,士兵們暫時停了下來,負責搬運炮彈的人已經開始流汗,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觀測兵的報告。
「敵艦中彈4發,前主炮損壞,艦橋燃起大火!敵艦正在轉向!」
「喔!」士兵們興奮地擊掌相慶。
觀測兵正在計算下一個射擊數據的時候,那艘英國戰艦已經將艦體橫了過去,艦尾主炮兩個黑洞洞的炮口很快對準了這邊的炮兵陣地。
轟轟!
兩發300毫米炮彈幾乎同時落在德軍炮兵陣地前方不遠處,爆炸巨大的衝擊波將許多德軍炮兵都震倒在地。
「快!準備射擊!」炮長從地上爬了起來,來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塵便招呼著大家繼續射擊。
十幾秒之後,測距兵再次報出射擊諸元,德軍炮兵陣地上的大炮隨即發出一陣怒吼,十幾顆炮彈在英國戰艦四周濺起高高的水柱。然而水花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時候,英國人的炮口再次噴出橘紅的火光。
炮彈呼嘯而來的聲音越來越近,炮長似乎正在喊著什麼,突然間,鮑曼發現整個世界劇烈振蕩起來,接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鮑曼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野戰醫院裡,旁邊的病床上,維澤正靠在枕頭上抽著煙。
「我怎麼會在這裡?」鮑曼忽然感覺頭很痛,伸手卻摸到頭上厚厚的繃帶。
「上帝眷顧了我們!英國佬的炮彈居然正好擊中了我們的掩體,聽說這些英國水兵的準星很差,沒想到偏偏打中我們!炮長犧牲了,我們炮位上的其他人也掛了,只有我們兩個活了下來!不過我的右手也……」維澤說著指了指空蕩蕩的袖管。
「我的手……」鮑曼緊張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都很完整,「我的腿……」
「不用看了,你四肢都健在,那門大炮替你檔去了所有彈片,你只是腦袋磕在一顆炮彈殼上,然後昏迷了很久!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巴黎了,以後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去巴黎街頭的酒館裡替我喝掉你原本要請我喝的那杯酒!」維澤說著咳嗽起來,不遠處的護士一臉微笑地走過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煙頭在地上按熄,維澤只得無奈地笑了起來。
「對了,那艘英國戰艦怎麼樣了?」好一會兒,鮑曼才想起來之前的戰鬥他還不知道結果。
「聽說我們炮營後面一波炮彈就將它打爆了!我們可真背!」
「那其他的英國戰艦呢?」
「除了被打沉的那幾艘,其他全部跑了!」維澤瞄了一眼遠去的護士,又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根煙來。
鮑曼掙扎著坐了起來,頭又是一陣疼痛,「唉!戰爭真是殘酷啊!讓我一天之內就失去了這麼多同伴!」
「我們算什麼,聽說公海艦隊和英國主力艦隊又幹了一仗,那真是……唉!」維澤嘴裡叼著煙,左手試圖將火柴劃燃,但是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他生氣地將火柴扔在地上,「我成廢人一個了,連火柴都點不著,老兄,又要問你借個火了!」
維澤另外一邊的傷兵遞過一根點燃的煙,維澤將頭湊了過去。
「你說我們的公海艦隊怎麼了?」鮑曼緊緊盯著維澤的側臉,那張臉顯得蒼白無力。
「一場激戰!」維澤左手從嘴裡拿下煙,又是一陣咳嗽。
鮑曼瞪大雙眼,「誰贏了?」
「贏?什麼樣的結果才算贏呢?呵呵!」維澤一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