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工潮
武騰雄岸死了一個月，不但武騰家族沒給個說法，連日本警方都保持沉默。
這還了得，肯定有人不答應。
別忘了，他還是日本規模最大、人員最多的船工協會的主席。
因為全球經濟不景氣，所以日本的造船業持續萎縮，不但被奮起直追的韓國超越，還被中國趕。
雖然日本仍然是全球第三大造船國，技術實力遠遠超過韓國與中國，通過建造高附加值船隻獲取了巨額利潤，但是獲益的只是造船企業，而不是底層船工。訂單持續減少，不但導致大批船工失業，也讓在職船工的利益得不到保障。
最近幾年，日本船工的平均年薪不但沒有增加，還降低了將近兩成。
為了平息船工的不滿情緒，年初的時候，武騰雄岸就在船工大會做出保證，他將出面與造船企業談判，維護船工利益。
毫無疑問，這只是一句空話。
日本最大的造船企業要麼屬於三菱財團、要麼屬於川崎財團，而武騰家族與這兩大財團的關係都很緊密。
武騰雄岸這麼做，不過是在為兩大財團服務。
船工再憤怒，也得養家餬口。沒有船工協會支持，就算有幾個船工帶頭鬧事，也掀不起大風浪。
只要全球經濟好轉，船舶訂單增加，船廠招聘更多工人，船工的不滿自然就會消除。
船工也不是傻蛋，知道武騰雄岸是什麼貨色，肯定不會對他抱多大希望。
問題是，武騰雄岸確實在數萬船工面前做了保證。
他死了不要緊，可他的保證就成了影。對那些生活在希望之中、哪怕用謊言編織的希望之中的船工來說，肯定是個沉重打擊。
要是下任船工協會主席不承認武騰雄岸的保證，船工就看不到半點希望。
為此，船工必須為自己的利益奮鬥。
這個時候，只要有人挺身而出，對船工的憤怒情緒加以適當引導，就會釀成大亂。
扮演這個角色的正是武騰一男，或者說是暗中支持他的近籐家族。
近籐家族策動船工罷工鬧事，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削弱武騰家族在兩大財團心目中的地位，從而取而代之。
從個人角度講，武騰一男不想這麼做，可他沒有別的選擇。
武騰蘭先聲奪人，在他回到日本前就掌管了船工協會，成為協會的代主席。如果不能削弱武騰蘭與兩大財團的關係，就算把她趕出武騰家族，她也能通過緒方家族，繼續掌管船工協會，獲得財團支持。
沒有財團支持，武騰一男就算奪回了武騰家族，也成不了船社四代目。
等到武騰蘭穩住大局，有的是時間對付他，甚至會將武騰家族連根拔除。
為此，武騰一男必須讓兩大財團知道，就算他們支持武騰蘭，也無法通過武騰蘭控制阪神地區的數十萬船工。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船工罷工鬧事，讓武騰蘭領導下的船工協會威信掃地。
當天午，數千船工走街頭，在大阪與神戶兩地遊行示威。按照劉威吩咐，武騰一男讓安插在船工中的手下打出了為武騰雄岸討公道的標語，向武騰家族施壓，要求武騰家族為船工協會主席之死給出合理解釋。
到了當天中午，街遊行的船工已經增加到數萬人。
雖然大阪與神戶警方全體出動，還調來數百名防暴警察維持秩序，但是遊行示威的勢頭不但沒有控制住，反而讓船工認為行政當局在暗中協助武騰家族，對船工的合理訴求進行野蠻鎮壓。
下午，罷工波及到大阪與神戶的造船廠，連正在工作的工人都捲了進去。
到了傍晚，即武騰雄岸下葬的時候，參與罷工與遊行示威的船工已經超過二十萬。隨著大批船工下班，人數還在急劇增加。
因為阪神地區以造船業為主，其他產業都圍繞著造船業發展，造船業不振，其他產業的日子也不好過，數以百萬計的底層工人都別想過好日子，所以船工大罷工還牽扯到了其他產業的工人。
僅僅一個白天，阪神地區就亂成一鍋粥。
更要命的是，日本當局的準備工作嚴重不足。
因為這不是船工協會出面組織的罷工，而是工人自發組織，所以日本當局在事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更沒想到還有數十萬其他產業工人加入罷工行動，也就沒有提前向阪神地區增派警力。
雖然罷工工人非常理智，沒有出現打砸搶燒等惡件，但是隨著走街頭的工人越來越多，阪神地區的幾千名警察很快就手忙腳亂。除了保證醫院、學校、電廠、水廠等主要公共基礎設施的安全之外，也就只能守住政府機關、警察局、稅務局、銀行等等關係到社會穩定的公眾設施。
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單純的罷工，而是工潮。
阪神地區這麼一鬧，連遠在東京的日本首相菅野直人都嚇了一跳。
幾十萬、百萬的工人下班後不回家，在街四處遊蕩，那還得了？
當天傍晚，菅野直人取消了為來訪的美國國務卿舉行的晚宴，召開緊急內閣會議，商討應對工潮的對策。
商討來商討去，一群內閣大臣都沒說出個名堂來。
這也難怪，他們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討論到最後，菅野直人得出了一個結論：在沒有任何工會出面組織的情況下，數十萬工人在一天之內走街頭，肯定有人在暗中策劃指使。
做出向阪神地區派遣更多警力，出動自衛隊保護主要公眾設施的決定之後，菅野直人給所有情報機構的頭頭下了一道死命令：不管用什麼手段，在最短時間內查出策劃罷工的幕後真兇，將其繩之以法。
壓力最大的，肯定是那些專門負責國內安全的情報部門。
其中就有防衛省下屬的情報本部。
雖然情報本部的主要職責在軍事領域，但是作為綜合性情報機構，還得統籌協調其他情報單位，負責重大項目的安全工作。船工大罷工，已經對海自衛隊在建的新式戰艦、以及進行正常維護的戰艦產生影響。
因為是國內安全事務，所以情報本部的壓力全都放在了大木容谷身。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在兄弟會臥底的田中麗奈，只是很快就意識到，如果像首相判斷的那樣，這是一起早有預謀的罷工行動，策劃者肯定不是為武騰雄岸討個公道，而是要借此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惜的是，大木容谷並不認為這與他國情報機構有關。
雖然在幾十萬罷工工人中，肯定有一些他國情報機構的諜報人員，但是大木容谷並不相信哪家情報機構能夠在日本策劃規模如此巨大的罷工行動，而且從情報的角度看，也沒有哪家情報機構有這樣的動機。
如果為了竊取軍事技術，比如正在建造的那艘潛艇的絕密技術，最好的辦法是派諜報人員混入船工之中，而不是策動幾十萬工人進行遊行示威。沒有哪家情報機構愚蠢到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嚴格說來，大木容谷的判斷並沒錯，至少沒有全錯。
這確實不是情報機構策劃的，只不過與情報機構有關。
劉威也沒想到，罷工規模會如此之大。
他只是想借罷工分散日本警方與情報機構的注意力，為竊取軍事技術創造條件，並不希望幾十萬人走街頭，產生不可預知的結果。
當天傍晚，典斌拿到情報後，劉威就讓他去協助渚首，提前部署人員。
天黑後，劉威、漠北狼與周譽龍帶著典斌為他們準備的特種器材，乘坐一輛「借」來的越野車離開大阪，逕直趕往神戶。
幫兄弟會打天下是一回事，幫三部竊取軍事技術是另外一回事。
兩件事絕對不能搞混淆，不然會吃不了兜著走。
劉威再信任橋本康太郎，也不會相信他會做背叛國家的事情。
因為警察都在市區維持秩序，所以了高速公路，漠北狼就把車速飆到兩百以，半個小時後就到了神戶。
之前來探過風，又有典斌提供的行車路線，三人很快就到了港區，找到了典斌為他們準備的摩托艇。
船工都去罷工了，港口裡沒幾個人。
三人順利登摩托艇，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籠罩的港灣之中。
此時，武騰雄岸的葬禮還沒結束。
雖然還有很多儀式沒有完成，但是愈演愈烈的罷工行動讓船社的大人物坐立不安，賞臉前來參加葬禮的名流政要也先後提前告辭。
從大局著想，在近籐孝允提出盡快完成葬禮之後，武騰家族不得不去繁留簡。
武騰蘭早就說過，葬禮之後拿出確鑿證據，證明武騰雄岸的死因。船工大罷工的導火索就是武騰雄岸的死因，所以只有澄清事實，選出下一任船工協會主席，向船工做出保證，才能平息工潮。
這不是兒戲，關係到武騰家族、船社、乃至數十萬船工的切身利益。
當然不能在墓園內進行。
葬禮草草結束之後，武騰蘭當眾宣佈，將在晚十點整召開社團大會，澄清武騰雄岸的死因。
三大家族隨即表示，只要說清這件事情，當晚就選出社團四代目。
定下時間，船社成員才陸續離去。
不管怎麼說，天亮前肯定有人倒霉，也肯定有人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