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的早晨,王思宇光著屁股,懷裡抱著一團被子,睡得正香,卻被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吵醒,迷迷糊糊中,他翻了個身,摸起手機,瞇著眼睛看了號碼,見是市委宣傳部長黎鳳姿打來的,趕忙接通,黎鳳姿在電話裡發了一通牢騷,只說王思宇出國培訓後,唐衛國藉機加強了輿論監管,向她施加了極大的壓力。
原來,前些日子,洛水日報登載了幾篇批評文章,引起了市長唐衛國的不滿,把社長和總編叫到辦公室裡,對報社近期的工作,給予了嚴厲批評,又給宣傳部打了招呼,明確要求,必須加強新聞審核力度,否則,要追究相關領導的責任。
王思宇皺眉聽完,安慰了她幾句,就給唐衛國撥了過去,寒暄了一番,就收起笑容,語氣凝重地道:「衛國兄,對於新聞媒體的管理,咱們兩人以前是有過爭論的,我向來主張,宜粗不宜細,只要是基於事實進行的報道,就沒有必要管的太嚴,適當的批評,對於我們提高行政效率,還是很有幫助的。」
唐衛國淡淡一笑,仰坐在沙發上,輕描淡寫地道:「佑宇兄,道理當然是這樣,但還是要顧大局,講政治,作為黨報,應該多宣傳些積極向好的事情,注意正確引導,不能總用放大鏡來看問題,否則,會給群眾以誤解,帶來很多消極的影響。」
王思宇卻輕輕搖頭,隨即反駁道:「衛國兄,報紙上太乾淨,社會就會很骯髒,不肯說真話,那是個人的恥辱;不敢說真話,那是媒體的恥辱;不願聽真話,就是我們這些領導幹部的恥辱了,我在這邊培訓,深有感觸,美國媒體在對於政府的監督上,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我們應該借鑒其積極的一面,黨報不應該只是黨的喉舌,也應該是人民大眾的喉舌。」
「佑宇兄,你說的都對,可該捂的蓋子,還是要捂的嘛!」唐衛國站了起來,在地上踱了幾步,有些不安地道:「你在國外,可能不太清楚,英華集團出了點麻煩,他們正在四處滅火,而我們這邊的媒體,卻不知愛護企業,反而煽風點火,很容易引發市民的焦慮情緒,我這才發了脾氣,警告他們,凡是涉及到英華集團的負面報道,必須經過我的同意,才可以刊登,其他方面的,也要謹慎些,沒想到,這個黎部長,居然小題大做,又到你那邊告狀了。」
「英華集團出事了,嚴重嗎?」王思宇坐直了身子,忙追問了一句,他敏感地意識到,問題可能不小,否則,不會引起唐衛國這樣強烈的反彈。
唐衛國遲疑了下,就擺擺手,輕聲道:「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劉英華打電話來求援,請省內的各大媒體高抬貴手,不要跟著起哄,英華集團對於洛水的意義非比尋常,在企業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還是應該給予關照的。」
王思宇皺眉想了想,便緩和了語氣,點頭道:「特殊情況,自然可以特殊處理,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為媒體創造寬鬆的氛圍,以便加強輿論監督的力量。」
「那是自然的。」唐衛國轉過身子,用手摸了下頭髮,又轉移話題道:「佑宇兄,等你回來,洛水的形勢,可能會有很大的變化,到時,希望我們還能保持默契的合作。」
「哪方面的變化?」王思宇微微一怔,拉起被子,試探著問道:「衛國兄,你不是得到什麼消息了吧?」
唐衛國含蓄地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南粵那把火,越燒越旺,可能也會燎到老尹的屁股,昨天下午,他又被請去談話了,林想保住他,也沒那麼容易。」
王思宇點點頭,敷衍了幾句,就掛斷電話,暗自琢磨著,這種所謂的變化,很可能與唐衛國的推動有關,借南粵省的那把火,來解決洛水的問題,倒是不錯的辦法。
尹兆奇是林書記的重要助手之一,與南粵官場的幾位重量級官員,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受到些許牽連,也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按照原來的安排,回國之後,王思宇很快就會離開洛水,因此,對於唐衛國話中隱含的深意,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今年關注的焦點,還是全會的博弈結果。
二十分鐘後,王思宇離開酒店,來到耶魯大學,和其他官員一起,步入教室,安靜地坐在課桌後,翻看著培訓教材,準備應付教授的提問,在工作多年後,還能重溫校園生活,對於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而言,也是難得的樂趣。
上午的課程很輕鬆,吃過午飯後,稍作休息,官員們便被分成幾組,到市郊的農莊考察,王思宇這組去了一家葡萄酒莊園。
半路上,透過車窗,欣賞著優美的田園風光,眾人心情極好,王思宇接了個電話,是駐美使館打來的,對方沒有透露身份,言語間也很含糊,只是客氣地提出,已經到了紐黑文市,約他晚上見面,王思宇很爽快地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後,微微一笑,暗自猜測,也許是苗苗母親的下落有眉目了。
四十分鐘後,來到了葡萄園,這家莊園的老闆,是法國後裔,祖上幾代人,都是靠釀葡萄酒為生,移民到了這裡以後,將法國優良的葡萄嫁接到美國的砧木上,培育出極好的釀酒品種。
一般白葡萄結果的年限要短些,三到五年,而紅葡萄則需要五到七年,這裡的農莊已經實現了自動化的施肥灌溉,只是修剪採摘和釀酒工藝,依然用手工作業,維持了傳統風格。
主人非常熱情,在參觀完畢,又邀請眾人到了地下酒窖,裡面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各式葡萄酒,酒香瀰漫,十幾人圍坐在吧檯邊,邊品嚐美酒,邊交流農業方面的相關問題,倒也怡然自得,離開時,和其他人一樣,王思宇也選購了兩瓶陳年葡萄酒,打算作為禮物,送給寧露。
回到市裡,王思宇給使館那位工作人員打了電話,約他在校內的一家中餐館見面,當他離開酒店,趕到餐館門口時,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便走下台階,迎了過來,伸出右手,微笑道:「王書記,您好,我是駐美使館副武官劉英東,很高興和您見面。」
「英東同志,你好。」王思宇微微一怔,上下打量著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忙熱情地和對方握了手,他非常清楚,國內駐美使館的武官,軍銜要遠高於其他駐外使館的人員,國防武官大都是少將級別,是國家武裝力量的代表,與外軍溝通,副武官的級別也都很高,很多是由總參二部派出的,受擔負著極為重要的使命,對方突然約見,想必有著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寒暄幾句,上了三樓,進了包間,點餐之後,劉英東先出示了證件,又環顧四周,拿起茶杯,輕聲道:「王書記,怎麼樣,在這裡的生活還習慣吧?」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還可以,美方在各方面的安排,都很周到,這次來培訓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感到收穫頗多。」
劉英東笑笑,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開門見山地道:「王書記,這種形式的交流,本來是極好的,能夠開闊視野,向美方學習先進的經驗,不過,近些年間,美方一些不友好的勢力,也在利用這種交流活動,想方設法地拉攏官員下水,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半開玩笑地道:「不會是玩冷戰時期那套把戲吧?」
劉英東點點頭,把玩著杯子,輕聲道:「有一定的類似性,他們對國內的滲透,是全方位的,從未停止過,尤其注重年輕高官,早在十幾年前,他們就有過幾套類似的計劃,要在國內培養親.美的派系,以影響國內的政治外交,從而符合他們在亞洲,乃至全球的利益。」
王思宇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拿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有些難以置信地道:「該不會,我成了他們拉攏的目標吧?」
劉英東笑了笑,神色自若地道:「根據剛剛收到的消息,那些人好像有所行動,目標就是這批培訓官員中的一位,大家經過仔細分析,一致認為,在這些官員中,您是最適合的人選。」
王思宇也笑了,點頭道:「還真是,不過,最近沒有感到異常之處,也許,他們還沒展開行動吧。」
劉英東拿起身邊黑色皮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了過來,微笑道:「王書記,這是我們掌握的一些對華情報人員,請您比對一下,看是否有熟悉的面孔。」
王思宇點點頭,接過牛皮紙袋,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疊照片,一張張地翻看起來,在丟下十幾張照片後,目光落在一個面目慈祥的老者身上,盯著那張儒雅的面孔,皺眉思索半晌,忽地眼睛一亮,忙拿手指著照片,輕聲道:「英東同志,這人我見過,幾天前,在耶魯大學的校園裡,和朋友散步,他就在附近,我還請他幫忙拍照了。」
劉英東接過照片,看了一眼,就笑著道:「那就沒錯了,這人是老約翰,畢業於耶魯大學,是骷髏會成員,早年在歐洲活動,曾經以學者的身份做掩護,來華生活六年,回到中情局後,被委以重任,是有名的中國通,其實,他不光為中情局服務,和一些大的跨國公司,也有聯繫。」
王思宇微微皺眉,輕聲道:「那還真是個麻煩,但不管怎樣,還是希望排除干擾,順利完成培訓任務。」
劉英東把照片收起,放回牛皮紙袋中,微笑道:「沒關係,王書記,交給我們來處理吧,通過特殊渠道解決,如果遇到異常情況,隨時和我保持聯絡。」
「好的。」王思宇點點頭,輕吁了口氣,直到現在,他才深切地感受到,於春雷的提醒多麼重要,那個以往傳說中無孔不入的中情局,或許已經展開活動了,以前只當是玩笑,沒想到,事態真的有這樣嚴重。
用過晚餐,劉英東陪著王思宇返回酒店,對房間進行了仔細檢查,倒沒有發現到竊聽設備,劉英東又簡單介紹了些中情局的常用伎倆,以及一些應對措施,便告辭離開,返回紐約。
經過對方的提醒,王思宇謹慎了許多,一整晚都在家裡上電腦,沒有再去樓下的酒吧,免得節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次日早晨,洗漱完畢,他來到弧形的陽台上,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卻見旁邊的陽台上,出現一個年輕漂亮的白人女孩,那位身材姣好的金髮少女,竟在他的注視下,大大方方地跳起了健美操。
王思宇轉過身子,倚在欄杆邊,似笑非笑地望著對方,半晌,女孩停了下來,摘下粉色發卡,轉頭望著他,抿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極為友好地道:「嗨,你好,是中國人嗎?」
「是的,你呢,漂亮的小姐,是CIA嗎?」王思宇拿手捏著下頜,笑瞇瞇地道。
「不是,我是來這邊散心的,下午就走。」女孩聳聳肩,向他擺了擺手,就扭動著腰.臀,回到房間,坐在床上,摸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哭喪著臉道:「嗨,老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剛打了個照面,我就被識破了。」
「什麼?不可能,他又沒長著金眼火睛,怎麼會一眼識破?廢物,飯桶,不爭氣的白骨精!」老約翰倏地站起,用拳頭擂著牆壁,憤怒地咆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