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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常委會上,氣氛平靜得有些異乎尋常,或許是快到年底,眾人都不願就小事爭吵,加上會議室裡的溫度有些高,常委們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來,一半的人都在打著瞌睡,其他的常委們則嘩啦啦地翻動著手裡的材料,習慣性地拿筆在材料上面畫著一道道波浪線,偶爾停下來喝杯茶水,咳嗽一聲,集體表決時錢雨農敲敲會議桌,常委們便懶洋洋地伸出右手,議題就這樣一個個地通過。
曹鳳陽已經通過市裡的關係得到準確的消息,市委書記岳明松對錢雨農極為欣賞,因此,他也只能順勢而為,在短時間內,去了與錢雨農的爭雄之心,否則那個大招商計劃沒有順利完成,錢雨農給他扣上一頂不合作的帽子,這黑鍋可就由他曹鳳陽來背了,只要他穩紮穩打,籠絡住支持自己的常委們,相信錢雨農一時也奈何不了他,雖然不清楚那隻老狐狸肚子裡究竟打得是什麼算盤,但曹鳳陽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會議接近尾聲的時候,錢雨農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把身子向後一仰,笑瞇瞇地道:「海洋書記、馬副縣長,招商隊伍準備得怎麼樣了,何時動身?」
林海洋把手裡的材料放下,笑著說:「已經準備就緒,從縣直機關單位抽調了精兵強將,我和馬副縣長各帶十人出發,去長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轉一圈,沿途拜訪重點商戶和商會領袖,遞交我縣的招商項目說明書,邀請他們在明年開春來西山縣進行實地考察,日程安排非常緊湊,要馬不停蹄地跑上一陣子了,下週一出發,爭取二十天後返回。」
錢雨農笑了笑,拿筆輕輕敲著桌面,沉聲道:「兩位辛苦了,不過二十天太長,要提前五天回來,剛剛得到消息,市委要組織一次出國商務考察團,先去香港、再去新加坡、澳大利亞、最後飛美國,機會難得,最好不要錯過,市裡給了我們縣四個名額,除了我以外,你們兩位也要參加,另外縣委辦的莊主任也要一起去,岳書記講的好啊,我們不能老是閉門造車,應該多出去走走,到外面轉轉,開闊視野,增長見識,學習國外發達國家發展經濟的先進經驗,回來後要活學活用,爭取早日把經濟建設搞上去。」
他的話講完後,常委們都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大家當然心知肚明,已經接近年底,這種所謂的商務考察團就失去了原有的意義,實際上就是領導們公費旅遊的幌子而已,只看路線安排,就知道與商務考察搭不上邊際,這種活動幾乎每年都要搞一些,領導幹部們平時日理萬機,很難有休閒時光,組織上還是要給些關懷和溫暖的,在座的許多人也都嘗到過甜頭,因而對此也就是一笑了之,
王思宇卻有些鬱悶,他對異國風情憧憬已久,早就盼著找機會為國爭光,在洋妞身上揚我中華正氣了,上次在青州錯過了一次,就讓他鬱悶不已,沒想到這次出國的機會又是擦肩而過,這不禁讓他大為光火,王思宇表情嚴肅地盯著錢雨農的笑臉,眉頭不住地顫動幾下,過了好一會,才將胸中的不平之氣消盡,低下頭去,把手裡的材料翻得嘩啦啦直響,不去理會錢雨農的講話。
曹鳳陽皺著眉頭喝了口茶,嘴裡也有些發苦,他冷冷地瞄了錢雨農一眼,沒有吭聲,在出國考察的事情上,錢雨農沒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就在常委會上提了出來,實在是有些過分,對方的心思他當然是清楚的,錢雨農是想藉著出國考察的機會,拉攏常務副縣長馬君寒,只要能夠成功策動馬君寒反水,那政府方面的工作就被動了,小事由常務副縣長直接處理,大事上常委會討論,就很容易把他這位正縣長架空,錢雨農這算盤倒是打得精細,這位縣委書記利用招商引資的事情大做文章,步步緊逼,讓曹鳳陽有些喘不過氣來。
散會後,眾人稀稀落落地離開會議室,王思宇剛要離開,卻被關磊一把拉住,關磊笑著從口袋裡摸出一柄做工精細的小刀,刀身細長鋒利,造型美觀,不但開了刃,而且還打了血槽,刀柄正是用野豬的獠牙製成的,看起來很是漂亮,王思宇摸在手裡把玩半晌,有些愛不釋手,關磊就笑著說:「王書記,一共做了兩把小刀,這把送你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小刀放進上衣口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道:「這刀不錯,老關的手藝當真了得。」
關磊笑呵呵地道:「小意思,在部隊的時候,沒事就喜歡搗鼓這東西玩,家裡還有不少,改天你去做客,挑幾把長刀玩玩,都是用特種鋼造的,地方上很難找到那種材料。」
王思宇點頭道:「改天一定登門拜訪,把你的好東西都劃拉走。」
關磊哈哈一笑,擺手道:「那就算了,王書記實在是太貪心了,好歹要給我留些。」
兩人嘻嘻哈哈地出了會議室,王思宇返回辦公室,打開電腦玩了一會,手機上突然傳來震動,接起來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上面寫著:「王書記,我是鍾嘉群的愛人白燕妮,您在忙嗎?」
王思宇心頭一顫,趕忙眉開眼笑地退出遊戲,關了電腦,摸著手機發了回去:「現在不忙,嫂子,你在做什麼?」
白燕妮很快回了短信:「王書記,我在看著孩子們寫作業,別看這些孩子平時鬧得凶,讓人操心上火的,可馬上就要離開這個班級了,還真有些捨不得呢,心裡空落落的,很不好受喲。」
王思宇就試著開導道:「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不適應的,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我先前只是擔心刑警的職業有危險,不過看了嫂子的身手,覺得應該沒問題。」
白燕妮先是發了嘻嘻兩個字過來,半晌後又解釋道:「自從參加工作以後,鍛煉的機會越來越少,現在的身手差了許多呢,我一直擔心,到了刑警隊幹不好,拖了隊裡的後腿,讓王書記面上無光,那樣就太丟人了喲。」
王思宇笑了笑,趕忙敲出一行字發了過去:「嫂子,別擔心,我對你有信心,要是實在做不好,也別勉強,我再想法幫你調換到別的單位去。」
白燕妮也很快回復道:「王書記,謝謝您,對了,鑽戒是怎麼一回事喲,失而復得,我昨晚興奮的連覺都沒有睡好。」
王思宇得意地蹺起二郎腿,點了一根煙,慢悠悠地發了一封短消息過去:「想知道嗎?」
白燕妮馬上發了一個字過來:「想!」
王思宇笑了笑,繼續逗她道:「想也不告訴你!」
白燕妮很快回復道:「王書記,你太壞了,不要吊人家胃口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喲?」
看了這封如同撒嬌般打情罵俏的短信,王思宇的心頭大樂,愜意地吸了一口煙,嘴裡吐出淡淡的煙霧,彈了彈指間的煙灰,又發了一封短信過去:「真想知道也可以,晚上請我吃飯吧,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過了好半晌,手機忽地震動起來,一封短信傳了過來:「王書記,今天晚上真的不行喲,要不後天上午好嗎?」
王思宇皺著眉頭喝了一口茶,沉吟半晌,就回復道:「那就後天晚上吧,我通常白天沒有時間。」
三分鐘的沉寂之後,白燕妮的短信才發了過來:「王書記,可以帶上朋友嗎?學校新分來一個女大學生,她長得可漂亮了,而且活潑可愛,我介紹你們認識好嗎?」
王思宇笑了笑,馬上回復道:「不行啊,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嫂子可不要讓我犯錯誤,我這人最專一了,從不朝三暮四。」
白燕妮很快把短信發了過來:「嘻嘻,那好吧,後天晚上我給您打電話,記得要開機喲。」
王思宇回道:「好的,那咱們可一言為定,不要讓我白等啊。」
幾分鐘之後,手機上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王思宇望著短信上一言為定四個字啞笑半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滿目蕭條的景象,心裡卻像長了一顆青籐,在不停地滋生纏繞著,白燕妮那美艷的倩影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一顰一笑都滿是風情,挑逗得他心神不寧,坐立不安,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從這個角度來講,王思宇承認自己有做英雄的天分。
下班之前,王思宇忽然接到了周松林打來的電話,老爺子到省城辦事,約他晚上六點半鍾之前趕回市裡見面,地點還是銀泰大酒店,王思宇看了下明天的日程安排,倒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跟劉海龍打了招呼,明天要外出跑項目,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劉海龍忙一口答應下來。
王思宇開著小車,一路上風風火火地趕回玉州,小車停在銀泰大酒店門口時,居然還不到六點鐘,他敲開了周松林的房間,進屋後,卻見老爺子正舉著手機和人聊天,臉上滿是脈脈的溫情。
周松林拿手向沙發指了指,努努嘴,讓王思宇坐下,繼續低聲道:「媛媛啊,爸爸是真心希望你能早些找到好歸宿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怎麼能不急呢。」
王思宇無聲地笑了笑,知道老爺子在和周媛打電話,從他打電話的口氣上來聽,這對父女之間的關係已經緩和了許多,這讓王思宇也不禁暗暗高興,並且稍微有些得意,這其中畢竟也有他的功勞,想起周媛那張冰雪面容,心頭不禁浮上一絲冷意,他摸起茶杯呷上一口,身上才感覺暖和了許多。
周松林顯然沒有說服對方,漸漸的也上了火氣,在電話裡的聲音越來越高,王思宇趕忙衝他擠眉弄眼,周松林卻無奈地掛斷電話,走到王思宇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摘下老花鏡,擺手道:「這個媛媛啊,還像以前一樣任性,給她介紹了那麼多的人選,照片都要掛了一面牆了,她就是不肯去相親,真是拿她沒辦法。」
王思宇歎了口氣,輕聲道:「周市長,你也不要太心急,周媛老師的性子我是很清楚的,她若是想通了,自然會去做,否則您就是拿槍逼著她,她也不肯屈服的,再說感情上的事情強求不得,還是要靠緣分的。」
周松林拿手緩慢地捏著額頭,低聲道:「小宇,你說得倒也不錯,媛媛好像很聽你的勸告,有機會幫我勸勸她。」
王思宇坐直了身子,微笑著點頭道:「周市長,您放心,我會的。」
嘴裡雖然這麼說,王思宇的心裡卻是一萬個不願意,要把周媛勸到自己床上,他還是願意去嘗試的,至於讓她去喜歡其他男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周松林無聲地笑了笑,就轉過頭來,慢條斯理地道:「最近怎麼樣,在西山的工作還順利嗎?」
王思宇皺了皺眉,沉吟道:「西山的班子最近出了點問題,情況比較複雜,按照我的估計,矛盾若是繼續激化下去,不出半年,班子必然會有大的變動,我剛剛過去,立足未穩,只能多聽多看,積累人脈資源,現在還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周松林思索了一會,微微點頭,輕聲道:「要沉住氣,一動不如一靜,沒有把握的時候,不要輕易亮劍,實在頂不過去的時候,請個半年病假,塵埃落定後再回來。」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放心吧,周市長,情況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畢竟我是省紀委下去的幹部,他們不看僧面還要看佛面。」
周松林笑著點了點頭,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泛起的茶葉,輕聲道:「最近和如海兄聯繫過嗎?」
王思宇點頭道:「有聯繫,但他最近一直喜歡去江南那幾座古剎聽禪,白天手機很少開,晚上很早就睡下了。」
周松林歎了口氣,呷了口茶水,放下茶杯,低聲道:「如海兄這一屆下來就要退了,這大半年裡,他比以往更加消極了。」
王思宇默默地點點頭,閉上眼睛,彷彿又看到了方如海那一身驚心怵目的傷疤,輕聲歎息道:「他的身體不好,全靠打藥撐著,思想消極些也有情可原。」
周松林放下茶杯,拿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過了半晌,才沉吟道:「方書記離開玉州,對你今後的發展影響很大,不過這也是好事,你還年輕,走得太順了總不是好事。」
見他老調重彈,王思宇笑了笑,摸出煙來,先給周松林點上,隨後自己也燃了一根,神情憊懶地道:「老爺子說的對,我會端正態度,接受捶打的,百煉成鋼嘛。」
周松林瞥了他一眼,臉上儘是笑意,卻拿手用力地敲了敲茶几,低聲呵斥道:「你啊,還是油腔滑調的,沒個正型,照這樣下去,再打磨十年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王思宇嘿嘿一笑,悶頭抽了幾口煙,低聲道:「老爺子,方書記調離玉州,給我的觸動很大,表面看起來他是高昇了,當了華中的常務副省長,但實際上離開了華西,放棄了根據地,使得方系分崩離析,這就是一種失敗,他以後的路,只怕不太好走。」
周松林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道:「這就是地方派系的特點,發展到一定階段,自然會引人注意,上面怕尾大不掉,肯定會有所考量的,方如鏡還好,他很有識人之能,方系雖然現在看起來鬆散下來了,但這些人大半都是有用之人,假如有朝一日他方如鏡能夠衝上去,方系依然會有再次聚合的可能性。」
王思宇笑了笑,彈了彈煙灰,歎息道:「方系最大的弱點,就是重政輕商,如果在商界也有足夠的影響力,恐怕上面就會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去動他,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只需一個調虎離山,就能打倒一個實力派系。」
周松林微微皺眉,眼裡閃過詫異之色,盯著王思宇看了半晌,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擺手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官商之間大多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那只是利益的結合,能夠完全捆在一起的少之又少,而依靠政治資源來.經營商界,更容易成為政敵攻擊的靶子,起來的越快,倒下去的越快,不要胡思亂想了,以你目前的現狀,考慮那些東西不切合實際,還是把心思都用在仕途上吧。」
王思宇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開始講些在西山縣聽到的見聞,在周松林面前,他很放鬆,完全沒了戒備,不時地放聲大笑。
周松林笑瞇瞇地聽著,偶爾插上幾句,只是神色凝重,有些心不在焉,又過了十幾分鐘,他起身接了個電話,就徹底放鬆下來,笑著說:「走吧,去吃飯,今天請的客人你應該熟悉,是省委孟書記的秘書,姓焦名南亭,在酒桌上表現好點,替我陪好客人。」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不解地道:「老爺子,您怎麼知道我們認識?」
周松林換上大衣,擺手道:「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要不要一件件都告訴你啊,快走吧,臭小子。」
王思宇嘿嘿一笑,跟在周松林的身後下了樓,六七位青州來的幹部早已站在樓下守候,見兩人出來,趕忙上來打過招呼,一行人便上了三輛小車,緩緩駛向位於建設大街的悅來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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