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盛夏。
申城郊區秋水避暑山莊,靜心湖畔,涼風習習,垂柳依依。
在一株垂柳下,坐著一老一少兩個人,每個人手中持著一桿魚竿,絲線垂垂,魚浮漂漂,正在作垂釣之雅舉。
兩個人都一樣地安靜。
老人頭髮都已經有些花白,看來年齡已屆花甲,只是臉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絕不似普通老人。他依然挺直的腰桿,似乎告訴別人,他的生命力,依然很旺盛。
他靜靜地盯著湖面的魚浮,表情之專注,似乎全世界在他眼裡,都只剩下這幾粒魚浮。
旁邊的少年也很怪,雖然是坐著,也可以看出他的身高也要比一般人高出很多,時值盛夏,他卻仍然留著一頭飄逸的長髮,配他如同刀削斧刻一般冷峻的容貌,比靜心湖更清澈深邃的眼神,真是酷到了極點,酷得幾乎身邊50米內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傳來的涼意。
這個少年,自然就是戈鋒。
今年是他高三的暑假,他在楓陵高中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這兩年來,他的身邊,也早已物是人非。
他身邊最親的兩個女孩,歐陽淺影和關若蟬,前者正在美國研習鋼琴,後者已經應招進入國家女子佩劍隊,備戰今年在瑞士舉行的世界擊劍錦標賽。
兩年前楓陵戰勝天南一葉奪冠後,三年級生周鼎和林驥因為出色的表現,雙雙被籃球名校挑中,打聯賽去了,如今都已經在各自的球隊中,穩穩佔據主力位置,混得風聲水起。
第二年,楓陵在四種兵器的帶領下,依然輕鬆奪冠,賽後,三年級生關崢谷,李疾風,歐陽野,都有不同的際遇,關崢谷已經進入申城復旦大學就讀,征戰聯賽,歐陽野回到了美國繼續大學,打N,李疾風也回到了法國繼續攻讀大學,參加法國的大學籃球聯賽。
五種兵器,只剩下戈鋒一人,但是今年的聯賽,楓陵依然沒有讓冠軍旁落。
楓陵有戈鋒和關宇在,再加連續兩年奪冠的資歷,吸引了大批的天才球員加盟,楓陵球員的新老更替完成地非常合理,在戈鋒的帶領下,他們依然笑傲全聯盟。
三年來,戈鋒獲得了三次聯賽「蟻力神杯」,三次聯賽V,兩次亞洲冠軍高中錦標賽冠軍,在高中球員中堪稱前無古人,當年號稱最牛的霍西來,也沒有達到這個境界。
三年來,戈鋒的身高也已經從19竄到了19,他這樣的身高,已經可以趕得NB的頂級得分後衛的水準了。這一點,是當年的霍西來無法比較的,身高在籃球場,就是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本錢。
他這樣的身高,這樣的技術,以及這樣的成就,畢業後理所當然受到了國內眾多籃球名校的猛烈追求,但他的父親蕭霆,卻主張他去打N,憑借他們蕭家在美國的生意影響力,這沒問題。
是去世界大學籃球水平最高的N,還是留在國內征戰聯賽,已經成了戈鋒的兩難選擇,從本質講,他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希望能留在國內幫助中國的籃球聯賽贏得足夠的關注,三年來,他已經讓聯賽在亞洲擁有了無與倫比的號召力,兩次亞冠錦標賽冠軍已經說明了問題,這就是他對高中籃球聯賽的貢獻,但是,如何讓籃球水平更高的歐洲和美國更加瞭解中國籃球,還是他應該去繼續努力的。
他是應該像姚明那樣走出去,還是留在國內繼續努力,把國外優秀的籃球人才引進來?
從現實情況看,引進來似乎太理想化,中國籃球的整體水平,不是靠他一個人能夠拯救的,真正的天才,是絕對不願意到中國這個亞洲一流,國際三流的籃球國家來打球的。
那麼,走出去似乎是最現實的選擇。
而且,以他目前的成就看,在他這個年齡段,他已經站在了顛峰,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早就已經在折磨著他。
當你的前面沒有挑戰,已經處於所有人的頭頂時,就意味著你不會再進步,因為你已經沒有了目標。
戈鋒顯然也遇到了所有極道高手遇到的瓶頸。
他的眉頭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年輕人,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旁邊和他一起垂釣的老人笑呵呵地說道。來這個避暑山莊的人都是來放鬆的,很少有像他這樣心事重重的年輕人。
「沒什麼。謝謝您關心,老伯。」戈鋒禮貌地回應。
「你是籃球明星?」老人繼續問道。
「呵呵,只是個球員而已,不是什麼明星。您怎麼知道我是打籃球的?」戈鋒微笑了一下,他如今在國內籃球界的知名度,一般的明星還真比不。
「我家小孫子滿房間都貼著你的海報,從第一眼見你,我就認出來了。」老人笑瞇瞇的,很可愛。
「哈哈…」戈鋒和老人對視了一眼,雙方會意地一笑。
他把目前自己所面臨的選擇,告訴了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老人,他覺得,老人的眼神閃耀著睿智的光芒,歲月的滄桑在他身沉澱,讓他看起來,特別安祥。
「嗯,年輕人有這樣的覺悟,很好,」老人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我來問一問你,知道為什麼魚會鉤嗎?」
「因為有魚餌引誘。」戈鋒答道。
「不完全是,因為魚一直生活在水裡,它們不知道外面還有這麼廣闊的世界,更不知道這個世界中,有人處心積慮想讓它們當,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們所處的環境太封閉,在這個封閉的世界中,沒有發展,所以再過一千年,魚仍然還是現在的魚,但是人,卻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假如魚處於我們這麼廣闊的世界中,不停地進步,而我們是在封閉的水世界中悠哉游哉,那麼被釣的,可能就是我們人類了。」老人頓了頓,加重語氣說道:「如果你不想被釣,就走出這個封閉的水世界,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去,這樣,你才能進步。」
老人說完這段話,沒有再繼續說,因為他的魚浮劇烈地動了一下,老人迅速地收竿,釣來一條一尺多長的肥白鯉魚。
「你瞧,被釣岸時,它們還在劇烈地掙扎,這是恐懼地掙扎,因為它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是這麼大。」老人晃了晃手中還在掙扎的鯉魚,頗有深意地微笑一下,然後起身離去……
戈鋒給了老人一個瞭然的笑容,望著他標槍般挺直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老人的意思是讓他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去,不要留在國內故步自封,因為中國目前的聯賽水準,顯然已經不適合他繼續成長。
他渴望更強的挑戰,但是,作為一個驕傲的天才,他希望美國的籃球名校親自發邀請函來,而不是靠他父親蕭霆的面子,他即使去美國,也要憑借自己的實力,堂堂正正的去。
那麼,就必須在國際比賽中拿出實力給籃球強國看,讓他們明白,中國除了中鋒之外,也有後衛位置的籃球天才。
他曾經憑借驚世駭俗的扣籃讓世界震驚一把,但是扣籃只是籃球的一部分,他要在真正的國際大賽中,展現他非凡的比賽能力,這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機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