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都天京城,前天下第一名將,「龍吟聖將」、國公宋無在天京的府邸,正位於城內住著王公貴族的朱雀街。
如果現在有人摸到宋府後院的話,定會聽到,後院中充斥著陣陣時強時弱,絕不尋常的古怪聲響。
那聲響有如猛獸咆哮,細細一聽,又會發現世間任何一種猛獸都沒有那般能將人的心神都震盪的古怪咆哮。
那聲音猶如金鐵交鳴,卻悠長雄壯,間中夾雜著絲絲暴戾殘酷的氣息。
如果硬要形容,只能用傳說中,代表著天之威嚴的神龍咆哮來形容。
真正清楚這咆哮來源的,只有國公府裡的宋無等人。
因為此時,宋無正和嶺南五在後院的一間兵器房中,圍成一個圓圈,六個人十二隻手死死貼在一方非金非木、外型古樸的長方形盒子。
那盒子現在正極其激烈地搖晃震盪著,盒蓋不時掀開一條細縫,透射出道道極其強烈刺眼的金黃色光芒,似乎裡面正有什麼東西急著要破匣而出一般。
宋無已是滿頭汗水,貼在盒子的雙手青筋暴現,雄渾的真氣源源不絕地自掌心輸入盒子之。
站在他左邊的「青竹翁」祁雲山此時也是滿臉大汗淋漓,雪白的鬚髮盡數無風自動,胡亂飄揚。他大聲道:「老宋,今日究竟是怎麼了?龍吟怎地會如此暴戾,竟想自行衝破天印,脫困而出?」
「孤直公」狄無功也道:「對啊老宋,龍吟不是只聽你的話嗎?你為何不勸服它安靜下來?已經折騰了一個時辰了,再這樣折騰下去,我們這幾把老骨頭,就得給龍吟弄散架了!」
宋無大聲道:「我也沒辦法!龍吟不知出了什麼問題,連我的勸也不聽!封存了它如許多年,它從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天印裡邊,從來都沒有鬧過今日這般情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會引得它連天印幾乎都可衝破了!問它,它也不告訴我!」
「寒松叟」靳歸閒大罵道:「娘的,這龍吟好強的力量!合我們六人之力,再加天印,也只能勉強困住它!老宋,只聽說這東西是天兵,是前朝祭祀太公望的武器,可是它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有如許強的力量?」
宋無道:「我也不知!龍吟從未告訴過我這些。依我看,龍吟根本就不是凡間之物,與那虎嘯一樣,應當同為天神造化!我等區區凡人,如何能鎮得住發起了性子的龍吟?」
靳歸閒又叫道:「娘的,老宋,我老靳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主人!這龍吟不是你的寵物嗎?怎麼地你都管不住它?」
宋無大驚:「老靳,千萬別亂說話,龍吟脾氣很大的!」
靳歸閒不屑地道:「它能把我怎樣?我老靳莫非還怕一件武器不成?」
話音剛落,便聽盒子內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一股洶湧如海潮般的古怪力道透過盒子擊在靳歸閒雙掌,靳歸閒怪叫一聲,仰天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了牆壁,深深地陷進了牆磚內。
「老靳!」宋無及另四齊聲大叫。
只見靳歸閒呼地吐出一口長氣,怪叫道:「娘咧……果然好大的脾氣!」
宋無等見靳歸閒沒事,頓時都放下了心來。
宋無一邊不斷地輸入內力進入天印,協助天印鎮住龍吟,一邊焦急地說著:「龍吟,你究竟是怎地了?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裡是京城,你可萬萬不能脫出天印。否則你一現身,京城的百姓就要遭無辜之殃了!難道是因為虎嘯也在京城中,你急著要見虎嘯?若真是這般,你也用不著著急啊!虎嘯封存在皇宮『虎嘯殿』內,如果聖君不啟封的話,就算你能進入皇宮,也見不到虎嘯啊!」
※※※※
「擒賊先擒王!」三少的目光越過重重包圍,鎖定到戰天王和戰天虎身,「梅姐,支持片刻,小弟取了兩個土匪頭子的人頭,便來助你!」
秋若梅道:「你儘管去,不用擔心我,有隱身袍在身,叛軍傷不了我!」
三少點了點頭,此時圍在二人周圍的叛軍騎兵同時吶喊一聲,挺槍朝著三少與秋若梅衝來。
三少繞著秋若梅與黑馬飛快地轉了一圈,手中長槍一記橫掃,槍尖透出三丈長的槍芒,如利劍般將最前的一排騎兵盡數斬為兩截。
然後三少足不點地騰空而起,長槍脫手擲出,化成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戰天王與戰天虎兩兄弟的方向射去,沿途串糖葫蘆一般一連洞穿了十幾名叛軍騎兵,最後將三名騎兵的身體串在一起,帶著他們的屍體朝著戰家兄弟飛去。
三少則腳踏虛空,猶如天馬行空一般緊追在長槍之後,借三名騎兵的屍體為掩護,趨近戰家兄弟。
戰天王本已彎弓搭箭,但三少卻被三具屍體擋住,他的箭無論如何也射不到三少。心念疾轉之下,戰天王猛地轉將鐵箭對準正與眾騎兵奮力拚殺的秋若梅,瞅準空隙一箭放出,鐵箭破空尖嘯著飛射秋若梅。
而戰天虎則虎吼一聲,脫手擲出左手那重七百五十斤的鐵錘,直往空中的三具被長槍串著的屍體砸去。
三少聽得弓弦響動,便知戰天王已經放箭,憑聲音他已辨出箭乃是射向秋若梅,於是飛快地取出折扇,展開後隨手擲出。
折扇去勢比鐵箭更快,堪堪擋在鐵箭之前,鐺地一聲大響,鐵箭給擋飛出去,折扇則旋轉著飛回三少手中。
與此同時,戰天虎的鐵錘已然擲到,轟地一聲巨響,那三具屍體給鐵錘砸成了肉末。
鐵錘去勢未盡,直取三少。三少清嘯一聲,一掌拍在鐵錘之,水缸般大的鐵錘竟給他生生拍成了漫天鐵塊,呼嘯著砸進地的步兵群中,將大片步兵射得千瘡百孔,有如蜂窩。
戰天王見三少如此神勇,心神劇震之下,手中不敢怠慢,對著三少射出連珠五箭。
三少此時已經迫近兩人,離兩人的距離不足十丈。
他隨手一扯腰帶,將那「混天綾」抓在手中,內力到處,束衣成棍,束布成劍,兩丈長的混天綾頓時給他抖得筆直,猶如利劍一般將那連珠五箭盡數劈斷。
劈斷五枝鐵箭的同時,三少又迫近五丈,那戰天虎狂吼一聲,邁開大步向著三少衝去,一錘衝著三少當胸搗來。
三少手握混天凌,朝著巨大的鐵錘直刺過去,哧地一聲輕響,鐵錘竟如豆腐一般給混天綾刺了個對穿。混天綾餘勢未盡,筆直地插入戰天虎胸膛,透體而出,帶出一溜血線。
三少回臂一收,混天綾閃電般抽出,戰天虎偌大的身子搖晃兩下,轟然倒地,食人魔食人不成,反丟了性命。
戰天王見親弟弟戰死,頓時睚眥欲裂,狂吼道:「媽的,老子要你的命!」
縱馬飛快地奔向三少,點鋼槍抖出數十朵碗口大的槍花,將三少半身完全籠罩在內。
三少嘿嘿一笑,道:「這是戰場的本事,如何與天下第二的高手較量?」
手握著混天綾隨手一揮,那純白色的混天綾竟然激射出劍氣一般的光芒,平平掠過之後,戰天王的槍花消失一空,戰馬與三少交錯而過。
戰天王一拉馬韁,嘩地一聲響,連馬頭都一併扯斷。原來戰馬早已給三少一劍掃斷了脖子。
戰馬轟然倒地,戰天王手提長槍,一個翻騰,離開了馬背,剛落到地,忽覺身體一陣搖晃,竟有些失去平衡的感覺,噗通一聲向前栽倒在地。
戰天王暗罵倒霉,雙手一撐地面,卻怎樣也站不起來,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原來他並不是倒地了,而是他的身體早已給三少那一劍連著馬頭一起齊腰削斷了。只是三少那一劍實在太快,導致他不但沒有感到半點痛苦,而且還能施展出身法,直到落地之後,才因用力過猛,致使半截身子自下半截身子脫離,這才倒了下來。
鮮血瞬間便將戰天王淹沒,無盡的痛苦自斷體處襲來,戰天王頓時抓著自己流出體外的腸子狂嚎起來。
三少也不廢話,走到戰天王那半截身子前,一劍削斷了他的腦袋,結束了他的痛苦。然後又將戰天虎的腦袋也割了下來,手提著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三少騰空躍起,憑一口真氣懸在半空中,虎吼道:「賊首戰家兄弟已授首,人頭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雄渾的聲浪幾乎席捲了整個烏雲城,正圍著秋若梅苦攻的叛軍騎兵和步兵頓時全都停止了攻擊,回過頭朝著三少望去。
懸浮在空中的三少,背後是掛在城樓的血紅夕陽,夕陽的血色光芒與地的鮮血融在一起,天與地在這一瞬間恍若不分。
而在一片血紅的天地之中,在那條分界線,懸浮著一個魔神般的身影。
他一手提著兩個怒目圓瞪的人頭,一手握著一柄兩丈長的無柄怪劍。
他全身浴血,衣袍早已給鮮血染紅,臉也沾染著斑斑血跡。
他一頭長髮無風自動,那斑白的兩鬢是這血色的世界中唯一的異色。
他的一雙瞳仁冰冷,儘管相距甚遠,但是幾乎每一個人都看清了他瞳孔中的映像。
那是一望無際的血色平原,冰封千里的平原之,湧動著滔天的血海。陰沉的,翻滾著墨雲的天空中,閃動著血色的閃電。白骨堆積的,直插入雲的山巒之,一個囂狂的身影懸在空中,高舉著血淋淋的雙手,一頭長髮盡指向天,在腥風中放聲狂笑。
在這一瞬間,在看清了他瞳仁的那一瞬間,所有正面向三少的叛軍都失去了鬥志。
步兵丟掉了武器,騎兵翻滾下馬背,所有人都顫抖著跪伏於地,極盡虔誠與卑微地以頭搶地,磕頭磕得砰砰直響。
浮在空中的三少又回過頭,從左至右向著城牆那些暫時還沒有逃走,人數已經由一萬六千人逃到只剩下萬餘左右的叛軍緩緩掃了一眼。
一看之下,那城牆的萬餘叛軍也全都顫抖著跪了下來,滿懷恐懼地向著這個魔神一般的存在拚命磕頭。
秋若梅怔怔地看著空中的三少,在這一剎,她只覺得三少無比陌生。
她從未見過三少這個樣子,她甚至無法肯定,那懸在空中的三少,究竟是不是她的郎君。
她沒有注意到,懷裡的寶寶,不知何時已經抓下了蒙在眼睛的黑布,此刻正睜大了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空中的父親。
寶寶的臉,溢著甜甜的笑意,可是嘴角,卻綻出一抹若有若無地,與星河劍聖、三少一般,殺機大動時的譏誚之笑。
城牆的萬餘人,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長街的一千餘人,還有那些聽到了三少的震吼,壯著膽子偷偷開門出來窺探情形的百姓們,近五萬人同時對著那個空中的身影頂禮膜拜……
我們等了一個又一個英雄,
看誰在最後成功。
染紅了誰天空,
成全了誰的夢,
只是為了叫千萬人鞠躬。
※※※※
天京城,燥動了近一個半時辰的龍吟終於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完全不明白龍吟為何而燥動的宋無等人舒了口氣,紛紛抹去額的汗水,連聲稱奇。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了。」宋無長歎一聲,拍了拍封存龍吟的天印,道:「龍吟啊龍吟,你既不是想見虎嘯,今日卻又為何如此燥動?現在卻又為何突然安靜了下來?你啊你,我們幾十來的老夥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不肯告訴我為什麼嗎?」
天印裡沒有分毫動靜,龍吟也不再咆哮,安靜得就像從來沒有燥動過一般。
「呼……」獨處在閨房,聽著龍吟咆哮了半天的宋清拍了拍胸口,也終於舒了口長氣,「唉……那怪物……」搖了搖頭,不願去回想關於龍吟的半點東西,她轉了個念頭,自語道:「那秦三,也不知何時來京城找我。難不成,他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