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的生活其實是一個夢境。夢境是我們所必需的,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做過夢。我說的夢境其實是從書本或者別人嘴中得到的一種奇怪的現象。我沒有這種現象,可能是命運強加在我身上對我帥的懲罰。
我在一個公司裡搞辦公室的一些事情,我也沒有什麼朋友,交談與其他沒有什麼不同。很真實的現實生活,可是我覺得是夢境。我不喜歡做的事情,可是我不做我就會餓死,那樣連夢境都沒有了。除開每周的四十五小時以外,我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了,在我的世界可以隨心所欲地想,隨心所欲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而在我的世界裡,如同電腦中的游戲,在死心蹋地地想著怎樣撿到珠寶,怎樣打開一扇門,怎樣偶遇一位女游戲玩家,然後共同作戰。
我的時間就這樣被割裂開來。
如果把我的生活按真實程度排個序,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同女人做愛gt;上網聊天gt;一個人獨處gt;上班
多多忽然讓我感覺到一個真實的女人存在著,於是就應該是這樣排
和多多一起gt;同女人做愛gt;上網聊天gt;一個人獨處gt;上班
由於第一次和多多見面時,花了我一點錢,我的生活變得有些緊張。沒辦法,我就是這麼窮。而且我還欠多多3.8塊錢,有近十天她也沒過來拿了。我在公司裡每天中午吃著最便宜的盒飯,我把差多多的錢用一個信封裝起來,以備她隨時可能來要債的。D突然給我打電話,嗲聲嗲氣地說春天來了,心裡悶得以慌。那天下午我們就在家裡做愛,忽然電話響了,我一看是多多的號碼,急忙關了。才幾分鍾,門就被敲得震天般的響。
我急忙套上一個短褲去開門,多多在門外,意味深長地問“忙呢?”
我點點頭,多多進來後,迅速打開我的房門,然後又迅速關上。說不錯不錯,皮膚很白。然後望著我的打扮,說“等什麼?穿件衣服跟我走啊!”我只得訕訕地進去穿上衣服,找D拿了一百塊錢,然後也沒忘記把那個信封裝在口袋裡。
在車上,多多奇怪地把車上的冷氣打開,天啦,這才是春天。我叫她關了,她陰著臉開車,裝作沒聽見。我聽她開小一點點,她還是裝作沒聽見。沒辦法,我只得伸長脖子在後座拿了個墊子抱在懷裡。依然凍得發抖。
我堅信她腦子裡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像我相信自己的頭發絕對是黑的一樣……當車在東湖的環湖路上停下來時,她從車裡出來,一下跳進東湖(我不明白為什麼她們都喜歡往東湖跑)。我一下嚇蒙了,很快我也跟著跳下去,畢竟我是識水性的人,當我把她從水裡抱上岸時,她顯得很乖。我知道她會游泳,游泳甚至是她的一項鍛煉方式,我把她放在岸邊的草叢中。她對著天咯咯地笑起來。
我竟然發現,身體的冰冷能讓我如幻覺般的意識突然清晰起來,我一直懷疑我的意識好像戴了一副墨鏡。
我也躺在多多的旁邊,感覺很真實,和多多一起的真實。
一會兒,多多從車裡拿了一包煙,在旁邊坐著抽了起來。臉色看起來陰冷,如同長了青苔。我摸了摸褲袋,摸出一包濕淋淋的煙,只得往頭的後面一丟,奇怪地是我沒有聽到煙掉進東湖的聲音。我本來想找多多要一支,但想到太貴,就放棄了。然後我又想到差她的錢,想到也是濕淋淋地就放棄了給她的欲望。
大概在她的三支煙後,她對我說“我失戀了。”
我的話中感覺帶著冷氣從口腔裡崩出來,我說“我三年前就失戀了。”
多多沒有聽我的話,只是喃喃地說“是我甩的他。”
我根本不覺得誰甩誰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自由,能自由地做自己的事而不必看那個你一二十年後才認識的人的臉色,就不會再有牽掛,不會再有想念。就解脫了。可多多偏要做出可憐楚的樣子,讓我覺得很傷感。看著夜漸漸地深下去,遠處的燈光開始閃爍起來。她還是一接一枝地抽著煙。
我煙癮上來了,想用煙霧來溫暖,多多好像根本故意和我作對。她知道我是不會找她要煙的,我只能看著東湖上泛起的輕霧解渴。
路邊急馳而過的車子的聲音像是世界大戰時炮彈的嘯叫,在我的耳朵兩邊交叉地響著,完全聲道的立體聲。
旁邊就是女和角多多,我們處在落難之中,很想彼此溫暖。女主角對男主角說
“看來你挺緊張我的。”
“我緊張所有的女人,你應該知道。”
“我把他送給另外一個女人了,如同送一個手機一樣,哈哈……”
多多大笑起來,聽起來很真實,笑聲馬上被無限的空間吸收干淨。我看到她的眼睛裡流出了淚水,像一尊石像上幾顆露珠。
多多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雜草和灰塵,說“到我那裡去吧。”
在路上,她又把空調打成最大的暖氣,我的身體慢慢地復蘇過來。看著窗外車流的燈光,你童話中迷離的五彩世界,我們在童話的體內穿行著。
我們從車子裡出來時樣子肯定很狼狽,在一座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裡,多多叫我摟著她,然後問“我可以打你嗎?”
我搖著頭,說“不行。”
多多哦了一聲,說那算了。她的房子是個小戶型,房子很小很窄,我好奇地打量著,多多把鞋隨腳一丟就進衛生間去了,隨後便聽到她在小便時的噓噓聲。我笑得不行,就在地板上躺下來,繼續笑著。多多提著褲子從衛生間出來,說“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這裡我很少住的。”我懶得說我笑她的理由。其實我覺得多多住在這裡,可能是尋找一種感覺,一種安全感。
多多也在我的旁邊躺下來,望著天花板,喃喃地說“你還差我的錢吧?”
“三十六塊八毛錢,我記得,等下就還給你的。”
多多轉過頭來盯著我,奇怪地說“你記錯了吧?我剛才算了一下,帶利息是4.5再次大笑起來,多多把一條腿放在我的身上,問“有那麼好笑嗎?不然我怎麼能當富婆?”
我說“我不是笑這,我是笑富婆也撒尿,而且也是噓噓地響,並且同時還在計算著別人差她的錢。”
多多說“媽的!”然後把腿縮了回去。
我說我得走了,回去才行。多多說你走吧。
和多多在一起是幸福的時候。我認為一個人的一生中,幸福的總數是固定的,如果透支了,後面就少得多。正如我喜歡吃某種東西的時候,從不一口氣吃完,而是慢慢地,分幾次來吃。我必須把幸福進行分解成更多的小部份。所以在幸福的時候我會選擇離開。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由是,說不定這個富婆趁我睡著後會取了我的腎去賣錢,她是學醫的,非常有可能。另另外一個重要的理由是我害怕在那裡和她上床做愛,雖然這種可能性非常小,可是畢竟還是有可能。
雖然我很想很想和她床!
但有一句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其實還應該在後面加上一句偷不如偷不著。
是的,偷不著的東西才讓我們有動力,有幻想,這樣生活才會有生趣。我本來是一個了無生趣的人,所以我情願偷不著。
但這並不表明我沒有做愛的需要,回家後,我就給G打了個電話。那時時間真的太晚了,讓我覺得過意不去,但是我不得不打這個電話。因為我洗澡後發現沒有衣服可穿了,它們都胡亂地躺在旁邊的一個大桶裡。
在按下“SLO”鍵打下這個“G”時,我很過意不去,G其實有名字。我喊她真真。一個真正愛我的人,她自己說的。
她時常過來幫我做一下衛生,洗一下衣服什麼的。正是因為她說了那句話,使我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就是她是真正有我的人。因此,我在和她做愛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用一種最普通的女下男上的體位,小心地插進去,小心地**,小心地干吻著她的嘴唇。我和她做了那麼多次的愛,我還沒有看過她下體的樣子。
有多少次和她做完愛後,我都有留她過夜的想法,但總是沒有能說出口,這樣我很過意不去,我覺得我欠她的,但沒有什麼可以來償還,除了留她在這裡過夜。
但慢慢地,我這種“我欠她的”的感覺也慢慢消逝了,感覺一切都是習慣,她該給我做的一樣,就比方說我那麼晚了還給她打電話。
我說“我的衣服沒有可以換的了。”
真真說“我知道,除了這事你不會給我打電話的。”
“是啊。”我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事實。真真答應明天中午休息的時候過來幫我整理衣服。
她手上有我房門的鑰匙,我唯一在外面的一把,我把這鑰匙交給她的時候,她感到的不是輕松,而是拒絕。她深知我對她放心,所以那把鑰匙放在她那裡她是不會無事生非地跑過來的。她猶豫地接過它,然後說“我要是來的話,還是會給你打電話的。”
我點了點頭。
我想著武漢的樟樹為什麼春天落葉這個問題,當我想到自己時,我說如果我是一棵樹,絕對不會掉葉子下來,我情願死。
我也知道自己會老,臉上會長魚尾紋。因為我帥,所以我和女人一樣,對身體或臉上的變化非常恐懼。但是我從不用化妝品,因為那只會讓我皮膚老得更快。比方說今天我在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看了看鏡子中的我,臉上起了幾個小斑點,那是去年和多多在一起躺在地板上大笑時所沒有的。但是我窮,我用的是台式機,用的是RT顯示器,我買不起液晶顯示器或手提電腦。
我所要做的就是每隔一會兒就去把臉洗一下,洗下上面沾滿靜電的灰塵。
每個人都想證明自己沒有變老,尤其是女人。有人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說的就是女人。我仔細地分析了這種可能性,的確如此。
三十或四十的女人證明自己沒有變老,最常用的方法是看自己能否吸引男人的注意,如果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她就會和他上床,瘋狂做愛如證明自己真的很年輕等等。
但是悲哀的是她們證實自己還沒有老的時候,就已經證實了自己老了。
這道理我也知道,但是我也不能逃避這種怪圈。我用性能力來證明自己正生機勃勃或精力無窮,但我還是遠遠比不上H。
H是個老女人,其實她才35歲,我依照我相信每個人的原則相信了她的話。事實上她的下身我竟然發現了兩根白色的陰毛!
我想知道的是,這種驚奇絕對會大於伊拉克戰爭中薩達姆被抓後給我的沖擊力。陰毛也會像頭發一樣變白麼?從H的身上我找到了答案,或者說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的答案。那是我和她的第三次做愛,以往我根本就沒注意。結果那次我陽萎了。
我相信她是35歲,但我絕對不相信她的陰部是35歲。
即使我陽萎了她還是在我身上完成了做愛,因為她那裡的孔太大了,甚至連我的蛋蛋也裝了進去。
她走後我不停地吐著,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我在洗澡的時候在霧氣中恍惚間看到自己的下體的陰毛也變成了白色。
人生真是恐懼,我吐完之後這樣想。我之所以和H做愛完全是她那種哀求的眼神,我覺得自己有的東西不施捨完全是不道德的。但從那次以後,我再也沒有和H做過愛了。
(七)
那天從多多那裡回來後,我就靜下心來看《阿甘正傳》,我不知道自己看這部電影有多少遍了。我也看了不少電影,但我始終認為世界上只有兩部電影,一部是《阿》,另外是片。在看《阿甘正傳》的時候,我總是想哭。而在看片的時候,我會非常開心地笑,
阿甘在失戀後不停地奔跑著,這一段總是非常感人。我會為了多多而像阿甘一樣奔跑著嗎?沒有目的,跑得胡子長得老長,只到有一天他停下來,擦了一把汗,不跑了。
我會從武漢跑到深圳,或從武漢跑到上海,或是從武漢跑到重慶,或是從武漢跑到北京,這樣幾座幾乎等距的城市。
是否此時我的潛意識裡就認為多多會離開這座城市?
是否潛意識裡自己有一天會像阿甘一樣,把汗一擦,說我不這樣了。
極具諷刺的是我當初讀研究生的時候,極度地迷上了美學,那些枯燥的東西在我眼裡簡直就像小說一樣好看,我明白了用語言也能把世界說得那麼真實。可是我現在,只是在一家公司裡搞著什麼文員之類的東西,文字才是真正讓我頭痛。
那天晚上我還是沒有做夢,我預感到自己會做一個夢的,可是沒有。我只看見牆上掛著的一幅畫,畫是5元錢買的,裡面一個半裸的女子,手裡抱著一個罐罐。我在很多人的家裡都看到過。我買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對裸露的**,很美,超過真實的**的美。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永遠不會老。
在夜裡我緊盯著她,慢慢地發現自己的靈魂開始從自己的體內移出來,飄到她的身上。我通過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蜷縮在床的角落,身體散出恐懼的味道。彌漫著整間屋子。
第二天一早起來,就如同阿甘一樣,就如同從混沌中醒來一樣。
我搬了房子,到了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就是現在我所處在的地方。換了手機號,刪除了所有無關人的電話號碼,除了真真和多多的。換了一間公司。
一切都是新的。在去年的夏天,真真出嫁了。嫁給了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樣子的男孩,他們看起來很般配。真真給我發了請貼,她肯定以為我不會去。但是我去了。
她和那個男孩站在一家酒店的門口,迎接著喜宴的賓客,我在街道的另一邊,看著她很幸福的樣子,我忽然覺得自己幸福起來。我壓抑不住喜悅的心情,走了過去。
真真看見了我,一下用手捂住自己吃驚的嘴巴。我說“恭喜你!”然後客氣地向那穿著西服的男孩點了點頭。
她笑得真甜,說“沒想到你會來。”
我裝作吃驚地說“是嗎?”
那天,我塞了個紅包在真真手裡,紅包是在小賣部裡一元錢一個買的,明顯的暴利。可是誰在乎呢?我欠真真的,我已經不能留她過夜,只能用紅包來表達我的心意。
非常真心的。
我想了一下,如果一個人被車撞死了可以用錢就來賠償,一個人被**了也能用錢賠錢,我為了表達歉意就不能用錢來賠償?我得用人們的思維方式活著,這是我那天醒來後學阿甘的第一件事。
上帝照自己的樣子造人,而我學習這幾十億人的做法,應該不會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