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
滿眼紅紅綠綠,珠光寶氣,連帶著還香氣撲鼻。
胭脂頭油香精的香。
鳳宜甩出來的居然是這麼些東西?好在一些綢緞什麼的先落地,然後這些零碎才倒出來,不然那小小的瓷的,貝殼的盒子瓶子非得打的粉碎不可。
「啊,金銀財寶!」朱英雄和穿山甲齊聲驚呼。
睡夢中的刺蝟突然翻身坐起:「財寶?我要!」喊完撲通躺倒再睡。
我目瞪口呆。
「這些東西……」
照我看都不是什麼值錢的好東西嘛。我手指微屈,一枚花鈿跳起來落進我手裡。
「金包銀花兒啊……」又不是純金的,不值錢。
上面鑲的石頭成色也很一般。
鳳宜地袖子抖空了。地下也已經堆滿了。我們腳下全是這些物事。把面腳都埋沒了。
朱英雄扯了一匹布纏在身上。那是匹大紅撒金緞子。襯著他一張黑豬臉。那效果……殺傷力太強了!穿山甲還從地下撈了珠寶往他身上套:「老大。這個!老大。還有這個!」
什麼珍珠鏈子瑪瑙墜掛了他一頭一身。朱英雄頓時搖身一變成了一顆光芒四射地電燈泡。
我哈哈大笑。鳳宜也不禁莞爾。
他地笑容……很溫和。彷彿一陣微風拂過。拂在人地臉上。撩起人一綹綹髮絲……
我恍惚片刻。趕緊回神。
錯覺,肯定是錯覺!我又不是沒見過鳳宜笑,以前他也有笑過,每次看到。呃,我本能反應很想抬手遮住眼!乖乖,這也太耀眼了!活像小太陽!
但是現在,可能是因為他的相貌改妝過,所以看起來沒以前那麼有殺傷力。從而連微笑也從夏日驕陽變成了春日微風……這差別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你喜歡不喜歡?」他問我。
我搖搖頭:「這些玩意兒,我也有好多。灰大毛喜歡囤東西的,這些也囤了不少,不過我不喜歡纍纍贅贅的東西,戴一頭這些叉子撓子的又重又不方便活動。」我想起來有次看到一家大戶人家教女兒。那姑娘可憐的,走路上身要不動不搖,頂著書頂著盤子練,就是為了以後要是梳高髻戴滿頭首飾好不搖不掉。裙子上還繫著玉,走路時也不能讓玉擺動,那小碎步邁的……女人活到這份兒上,真是受罪喲。
「嗯,簡單素雅也好。」鳳宜說。
我愣了下,然後想……他是在誇我麼?是在我誇我嗎?
我應該做謙遜狀。還是嬌羞狀,還是形若無事狀?
但實際上我光想這些亂七八糟地,就想了不短時間……鳳宜看到的我的反應,一定是發呆狀。
「對了,難道那些人不會發現他們的箱子空了麼?」
鳳宜輕描淡寫的說:「我把泥砂給塞了不少進去,八成不會輕,反而會重。」
呃,你強的……
和鳳宜出門無疑是一件很……呃,很省力的事。他很萬能,衣食住行都不用發愁好吧,本來我們也都不是凡人,不用為這些瑣事費心思。但是,我形容不上來,大概是心態不一樣吧?有靠山,有倚仗,有安全感……象朱英雄他們。就可以嗷嗷大叫著去打劫,雖然失了面子,可是卻收穫了這樣豐厚的裡子……
呃,我怎麼覺得我這種感覺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狐假虎威……
這裡是假了鳳威,比虎威還厲害。
到晚間的時候雨勢小了些,隨便吃了些乾糧,朱英雄和穿山甲還有隨後醒來地刺蝟分贓分的不亦樂乎,每人包了兩個大包袱,可地下還是一地東西。
「算了。用不著。再給他們搬運回去好了。」我還是比較有良心的,這算偷還是搶啊?反正我心裡挺不安。
鳳宜沒說什麼。一揮袖,那些東西又憑空全不見了。
朱英雄他們三個悵然若失。緊緊抱著自己手裡的包袱不放。看樣子好像害怕鳳宜揮揮手,會把他們已經到手的東西變沒了一樣。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雖然魔域這裡的天還是陰沉沉的,不過沒雨總還是覺得心頭鬆快一些。
那些人先上路了,我們隨後也上路。
唔,那些可憐的人,不知道他們發現少了東西以後……會怎麼樣。
我很快把這個問題拋在腦後,朱英雄腳力不錯,可是穿山甲小三兒和刺蝟小四的腳力不行,於是,以不暴露我們身份和能力地前提下,鳳宜提議說讓我和他乘一匹馬,另一匹馬給刺蝟和穿山甲共乘,朱英雄還是跑路。
我的本能反應就是糟糕,張口說:「不行!」
四道目光齊刷刷瞄向我。
呃……我覺得一瞬間我後背就爬滿冷汗。
主要是鳳宜的那目光,太有威懾力了……
可是要和他乘一匹馬??那是什麼概念?打死我我也不能同意啊!
打死……不能同意……
從另一個方面解釋,就是,打不死,就可以同意了……
鳳宜沒幹別的,就是一指朝我點過來,我立刻化身木頭人,一動也動不了了,話也說不上來了。
然後他兩根手指拎起我上馬,刺猥和穿山甲也急忙爬到另一匹馬背上,一行人繼續前進!
身體象木頭似的不能動,可是不代表身體的感覺也像木頭一樣毫無所覺的消失掉。
事實上,從鳳宜也坐好,馬開始朝前走,我的臉就可疑的,熱了。
微熱。
燙熱。
灼熱。
我毫不懷疑現在要是朝我潑盆冷水,我一定會像塊熟烙鐵一樣發出「吱吱」地聲響,順便冒出濃烈的大股白煙來。
身後就是鳳宜的身體,他地前胸貼著我的後背。
明明我們都穿著不止一層衣服。可是為什麼他的溫度這麼鮮明清楚的透過布料傳到我身上來?還有,他身上的氣味,是一股說不上來地特別好聞的清新氣味,他一隻手控韁,另一手臂環過我的腰。我覺得……我覺得……我要暈了……
明明沒有太陽,可是我卻還是熱的大汗淋漓,頭暈眼花。
鳳宜這……這惡霸!
怪不得打了這麼多年光棍兒娶不著老婆呢!哼,就衝他這種沙豬作風,能娶到才怪!
那些迷戀他地女仙女妖統統是屎糊了眼了!
我一面發燙髮熱。一面生氣焦急。
走了半日,前面倒有個很大城鎮,我掃了一眼城門處,門上寫著「三頭城」。
這名字怪怪的,不過城裡比我們上次投宿的那城還要繁華得多。
朱英雄小聲跟我們解釋:「這個三頭城,是因為……城南邊有個三頭墓塚,墓裡有個三頭屍王,所以這城才叫這名字的。」
原來如此。
我們經過一家酒樓門口,朱英雄他們三個頓時好像被誰扯住了一樣。腳步挪不動,還頻頻轉頭朝裡看。
鳳宜這次倒善解人意的停了下來,說:「進去用飯吧。」
他們三個小小地歡呼了一聲,急忙牽馬地牽馬拎包袱的拎包袱。我還僵在那裡,在肚裡把鳳宜罵個狗血淋頭,反正他也聽不到,他又不會讀心,我罵一罵自己心裡舒服點。
他又朝我指了一下,我地手腳好像一下去了捆縛。全軟了下來。
「你你你!」我指著他地鼻子,剛才在肚裡罵他這麼多聲,可是現在能出聲了,卻只是你你你,下面地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一手抓著我指著他的那手指,淡淡的說:「你不餓麼?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哼!」我甩開他手,大步走進酒樓裡。其實我一半是惱,另一半卻是因為我全身那個燙啊。都能當鏊子烙煎餅了!
朱英雄他們佔了大堂正中的桌子,吆三喝四拍桌面:「掌櫃!小二!有什麼好酒好菜都快端上來!快快快!」
這幾個傢伙……實在是不太低調了。
我走過去,朱英雄慇勤的拿袖子擦板凳又擦桌子,陪著笑讓我坐,可能我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看,所以朱英雄的笑臉兒格外諂媚。
小二懶洋洋地提著茶壺過來,大模大樣的問:「我們這可是全城首屈一指的酒樓啊,各位要好酒好菜不難,就怕……嘿嘿……」
朱英雄「砰」的一拍桌子:「你怕我們給不起錢麼?」
那小二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腔調:「喲。這是客官您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這麼說。不過這桌子您也輕點拍,這可是上好的新漆新桌子。拍壞了事小,震壞了客官您的手……嘿嘿……」
這個小二那最後笑地真是有藝術。不懷好意壞不拉嘰的,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朱英雄被刺激了!
他顫抖,他發怒,他暴走!
然後他拎起自己的大包袱,一扯系結,嘩啦啦把裡頭的東西倒了一桌子!
頓時這溢滿酒肉味兒的大堂裡,忽然間珠光寶氣金光閃閃!
糟……
我用手蓋住眼別開頭……
朱英雄這個二百五,這只傻豬!
他沒聽過一句話,叫財不露白麼?
更何況這些是賊贓啊!
店小二呆了,本來在櫃檯裡有氣無力撥算盤珠子的掌櫃呆了,酒樓裡其他的客人也呆了!
朱英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那個意氣呀,那個風發呀!他一條腿踩到凳子上,兩根指頭拈起一個足有二兩重地金錁子,在那小二兒地面前晃了晃:「瞧見沒?爺有錢!瞎了你的狗眼地!快給爺賠不是!不然爺砸了你的破店!」他人五人六地吆喝完,還不忘學那店小二剛才的語氣,又:「嘿嘿。」笑了兩聲。
我的娘噯……
朱英雄你咋好的不學,這皮笑肉不笑學的倒快。你是想噁心那個小二還是想噁心我啊。
鳳宜站在我身旁,一語不發,面若沉水的看著這滑稽戲。
呃……我轉頭看看他。
好吧,我不想承認也還是得承認,他往我旁邊一站,我心裡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啊,疹皰結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