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開槍,不要開槍!」當宋教仁剛剛抵達南京碼頭,就聽見革命新軍和鎮軍在城外對峙,即將發生火並時。這可把他嚇得不輕,連行李也顧不及拿,連奔帶跑地趕往事發地點。
這件事情非常嚴重,一旦發生事實上的火並,不但會削弱革命力量,還會給外界造成革命黨內部不團結的信號,從而影響全國的革命形勢。甚至會使安徽革命軍一方,怒而與革命黨分道揚鑣。
眼見城外二軍依舊對峙,沒有開火,宋教仁總算鬆了一口氣。看見徐紹楨,他來不及擦汗,就找個地方坐下來,狠狠連喘幾口氣,始才細細觀察起這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的神秘的安徽革命軍第一師。
一邊暗暗驚歎,一邊從華飛幾人的身上瞄過,最後眼睛停在華飛的身上道,「我是同盟會的宋教仁,請問哪位是華飛華師長?」
宋教仁?同盟會重要元勳之一?大人物終於出場了,如果再沒有出現足夠重量的調解人物,雖然華飛依舊會下令威脅性開火。但那樣做,畢竟事後處理起來很麻煩,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況且江上還有一支艦隊等待收編,如果真的發生火並,誰知道會不會嚇走那些軍艦。
「宋先生?不才華飛,久仰宋先生大名,今日得見,甚慰平生!」
宋教仁本以為做出如此魯莽輕率之舉,這個華飛一定是身型強壯的莽漢。可是初見之下,這華飛身型倒也一般,只是這氣質,這言談舉止,無不得體非常,哪裡會是毫無大腦的莽夫嘛!
徐紹楨見宋教仁先生也趕來勸解,而且華飛似乎還對其非常敬佩,當下上前詳細告知宋教仁之前發生的情況。
宋教仁是越聽冷汗越冒,這幸虧及時趕至一步,如果遲了幾秒鐘,恐怕此刻這裡已經血流成河了。聯想起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的華飛,他怎麼也無法把他這樣的行為和眼前的形象結合起來。
「慚愧,慚愧!」宋教仁連忙還禮道,「華師長僅憑幾千健卒,先後光復安徽和南京,其功至偉,實乃我民國光復功臣。宋某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實在不敢承當華師長如此讚譽!」
見華飛笑笑,沒有答話,宋教仁又道,「華師長,鎮軍雖然舉動有欠考慮,但畢竟也是我革命軍一支。望華師長看在同為革命軍一脈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則在此國家民族危難時刻,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實為外族及清廷笑話。華師長深明大義,萬然不會做出如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不如就看在宋某的情面上,各自收軍如何?」
華飛面色一僵。微微沉吟道。「宋先生。凡是把槍口對準我們地人。不論是誰。一律都是敵人。我們只是軍人。我們地眼中。只有戰友和敵人二字。其他一概不管!」
「是。是。是!」宋教仁連連擦汗。暗道這個華飛可真有些愣強。一談到正題。他地口氣馬上就改變了。「華師長不愧為我民國地猛將也。只是鎮軍此事。也是源於誤會。畢竟大家都沒開槍。也沒有發生誤傷。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華飛略一考慮。抬頭道。「好。我同意。不過鎮軍必須放下武器。放行我地保衛軍一團!」
從徐紹楨那裡弄明白保衛軍地事情後。宋教仁有些難堪道。「華師長。其實鎮軍本不欲為難保衛軍一團。只是這南京藩庫庫銀。乃是民國國家財政。華師長一言不發。就把庫銀搬空。這……於情理上言。總是有些不合吧!」
「情理?宋先生。我敬仰你地為人。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也竟然如此不問是非!」華飛顯得非常激動。上前大聲質問道。「我率領所部四千餘人。東進攻打南京。為地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革命事業?還不是為了革命新政府!可是我地多少士卒。在攻城戰中死去。我生不能給他們帶來一個安寧幸福地生活。難道他們死去。我還要讓他們親人生活凋零。淒苦不堪嗎?我可以命令這些英雄男兒生前流血。難道我能讓他們。死後還要繼續流淚嗎?」
「不錯。我是搬空了藩庫裡地幾十萬銀圓庫藏。可是這些。大部分都是發給陣亡將士地撫恤銀。還有。這些活著地戰士們。他們英勇戰鬥。為南京地光復做出了巨大地貢獻。我曾答應過他們。只要南京光復。我一定每人增發二十元地光復特別晌。難道宋先生。要讓我違背我地承諾?去做一個無情無義。無誠無信地小人嗎?」
華飛的一連串大聲質問,聽得周圍的新軍一個個面色激動,頭顱昂的更加不可一世了。原來少爺攻打南京,卻是因為這個原因啊!沒想到少爺竟然還要每人發二十元的光復晌啊!只是他什麼時候說過?咱們怎麼不知道啊!
那句不能讓勇士們生前流血,死後還要流淚。更是聽得不少人熱淚盈眶,跟了這樣一個好少爺,好長官,就是讓咱死上千百回,咱也一滴淚不會流啊!
這些話,把宋教仁博得啞口無言。雖然明知道他在強詞奪理,但就是不好回駁他。難道,南京藩庫就只有幾十萬銀圓?算了,算了,先把目前的局面處置了再說。
「華師長所言倒也不無道理,只是無論光復晌還是撫恤銀,都該由政府來籌措的嘛。好吧好吧,幾十萬銀圓,就當是安徽革命軍下一年的軍費如何?待我去鎮軍那邊,勸他們放下武器,華師長可不要再令宋某為難。當知皆是為了革命事業,大家理想相同,一些分歧,還是用商量的辦法解決為好嘛!」
華飛見目的基本達到,哼了一聲表示默認。
宋教仁當即和徐紹楨趕過去,鎮軍那邊很快議論紛紛,先後猶豫地一個個放下武器。畢竟一個是同盟會的元勳,一個是第九鎮的統制,兩人過去甚至不需商量什麼,直接就可以向林述慶下達命令。
不少鎮軍士兵感到那個窩囊啊,二軍對峙,連個屁也沒放,就紛紛丟下武器。那個衰樣,簡直不能為外人道也。為啥同是革命軍,待遇差別咱就這般大呢!
見鎮軍紛紛放下武器,華飛當即派出一個營的新軍,協助保衛團護送藩銀去碼頭。自己則帶著新軍,氣昂昂地揚長而去。
見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宋教仁這才連連擦著脖子上的汗水。看著華飛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唉,這個愣頭青,還真是……有些看不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