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雨來得有些急豆大的雨珠打在白瀟臉上打得她肌膚生疼。
這與從前是多麼的不同。皮膚如此嬌嫩竟連被雨淋著也會泛疼。
兩人沉默地走著好一會白瀟才極輕極輕地問了一聲「沈錯你為什麼總是……遷就我?」白瀟回想起來與沈錯有限的四次交集裡她對沈錯一直都沒什麼好態度可沈錯總算是幫著她的對她的無禮之處也從來沒有介意過。白家雖然是小門戶但祖上都人也可算得上書香傳家。白瑾風教育出來的孩子不忘古俠義之風受人點滴之恩更講究要湧泉相報。
白瀟從來都恩怨分明只是最近變故使得脾氣暴躁了不少要她對著一個給自己帶來無數麻煩的人細想他的好處也著實是有些為難。
不過流言引發的一系列事件沈錯雖是導火索但要怪罪他卻有些不講道理算是遷怒。畢竟又不是沈錯讓別人胡亂謠傳的。
「我不覺得是在遷就。」沈錯側過頭望著白瀟目光柔和「如果你為難我而我還不得不順著你那就是遷就。可是我不覺得你有為難過我。」
不算為難?白瀟忍不住就笑了這一笑真像煙雨中的一道清光在江南的荷塘裡與一片鮮粉翠碧相映成趣。沈錯懷疑自己也頭腦不清醒了看著白瀟竟總覺得越看越好看。哪怕她此刻頭髮被雨淋得搭拉著塊塊凌亂狼狽得很。
白瀟笑道「那我們就一直走著吧我打算走路校怎麼樣你跟我一起走嗎?」她說著眨眨眼睛沈錯又覺得這樣子很是俏皮可愛。
「有何不可?」沈錯也淡淡地笑了「好風好雨更有佳人相伴。比之蘇子的山頭微雨竹枝芒鞋吟嘯徐行可恁是多了千種風情。回首不見蕭瑟歸去卻是人生美事。」
他這話有些出格了白瀟愣了愣雖然不見惱怒但也不再說話。
她眼睛徑直望著前方靜默地走。手是被沈錯牽著觸感溫暖有力她也沒有要抽開的意思。此刻走著其實是很溫馨的。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牽手然後相伴在雨中行走那麼即便不知前路如何心裡也該是充滿陽光的吧。
可惜此刻牽手的是沈錯與白瀟而不是白夜與林玉虹——其實不管哪兩個現在看來都是假的。
白瀟怎麼可能接受沈錯?而若說沈錯就此認定了相伴一生的人為白瀟那也有些可笑。
白瀟就是在疑惑沈錯的舉動真是奇怪得很。不像是在追求眼神動作裡也沒表露出什麼明確的信息。但他又總給人很溫柔親切的感覺這感覺似乎是獨給她一人的。那這就有問題了沈錯喜歡她?白瀟不想拿這個疑問來問沈錯要是人家沒這意思她豈不就顯得自作多情?
可是白瀟也不想面對沈錯的溫柔。只是沈錯不明確表示什麼她就算要拒絕還真是無從拒絕起。她也不想再動不動就擺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勢感覺有點神經質。那要怎麼辦呢?
雨中行走一是白瀟心情確實不好到後來就是在試探沈錯了。
看他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如果真有那個意思那就算不禮貌以後也要躲他遠遠的。如果沒有那個意思那麼沈錯這人做個普通朋友還是不錯的。
「你平常忙不忙?」沉默了很久白瀟忽然又問出一句。
沈錯並不覺得突兀他很享受此刻的氣氛。沉默地走偶爾交談也很自然。
「時間是緊不過充實。」沈錯回答答案不明確措詞收斂模稜兩可。他隱約知道白瀟這樣問他的用意所以答得謹慎。
「我很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白瀟搖了搖頭無視他的語言藝術還是說出了沈錯不願意聽到的話。她心裡其實是想著「既然確實忙那這大半夜的你怎麼有閒情和我在這裡淋雨?還步行校這最少也得四個小時等到了估計都是第二天了。」
「充實的意思是能勞逸結合。」沈錯笑了笑「既然說了雨中漫步是人生美事那我就是在享受怎麼說是耽誤時間呢?難得這麼休閒一回很不錯。」
白瀟又不說話了兩人繼續安靜地走。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2點兩人正從火車站的鐘樓旁走過渾厚的鐘聲在高塔上「咚咚」響起傳到這半夜裡依然喧囂的交通重地像扯過來一層昏黃的紗遮得時間都有種古舊的味道。往往是越熱鬧的地方人就越寂寞。
白瀟渾然不覺自己又往沈錯身邊靠近了些她只是覺得夜太浮躁又太寂靜讓人恍惚從時光中抽離感覺不到自己。
火車站旁邊道路多而複雜隨便往哪個方向走都能校兩人抄了近路走進了南側的小巷子。這裡與光鮮的城市表面對比強烈陰暗逼仄垃圾橫地異味叢生。甚至一些角落裡還蹲著些形容猥瑣的人在抽搭著什麼還有些男女抱在一起露骨地交纏。
兩人的腳步不由頓住了。
沈錯第一反應就是伸手摀住白瀟的眼睛。白瀟搖搖頭將沈錯的手拿開微皺眉道「我們換條路吧還是走大道。」她以前其實是在這裡走過的但那時候這裡環境沒有這麼嚇人巷子裡也沒有這些墮落得幾乎成鬼的邊緣人群。也許是城明建設倒退了也許是因為夜的掩護所以什麼孤魂野鬼都跑了出來。
沈錯有些驚異地望了白瀟一眼雖然一向知道她非是尋常女子但這個時候這般鎮定還是出人意料。
忽然傳來的女性尖叫聲卻令兩人準備踏出去的腳步又轉了回來。只見巷子另一頭一個長髮散亂的女人蹬著高跟鞋慌慌張張地死命往這邊衝著雨嘩啦啦地下後面六七個男人叫囂怒罵著追過來這情景在雨夜暗巷裡顯得說不出地張狂恐怖。
交纏在一起的男女們咒罵著蹲到一邊原本就蹲著的人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享受煙霧墨黑的天幕上偶爾一道閃電細蛇般扭動著劃過映得這一片好似人間地獄。
白瀟瞬間就將其他一切拋在身後只是熱血上湧怒火填膺。她大喝出聲「停下!」說著就往那女子跑去。沈錯適時放開她的手動作卻比她更快竟如獵豹般眨眼就衝到那女子面前將她攔在身後。
「你先走!」他低喝等著幾個一看就是流氓的男人衝過來。
「不要!」被追趕的女子一看有人出頭剛才拚死奔逃的勇氣忽然就消失得一乾二淨她驚叫著去扯沈錯的手臂——已經有一個流氓喝罵著衝了過來順手在地上撿了一塊硬物就往沈錯的腦袋上拍去。沈錯側身閃過手如鷹抓閃電般扣住那人的手臂一扭一反身腳下鏟過就將那人狠狠摔翻在地。
身後的女子沒能抓住他又見到這樣的打鬥身體控制不住地就踉蹌倒退白瀟已經從後面趕了過來一把扶住她也低喝「快點你先走!」
她說著將這女子往身後一推人趕上前去與沈錯並肩站立。她知道今天人數懸殊很難討到好但要她眼睜睜看著一個弱女子被欺負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這不同於自己遭遇流氓的時候這個時候義字當先根本沒有考慮後果的餘地。
流氓們卻被沈錯這一手乾脆利落的擒拿震了一下一個似乎是為首的人站了出來裝出些客氣的樣子道「兄弟看來是個練家子不知道是哪條道上的。我是月先生屬下這個女人是我們幫的要犯還請兄弟不要為難讓我們拿了回去交差。日後相見也好各留三分情面。」
白瀟心下冷嗤這人不會是武俠小說看多了腦袋秀逗了吧。
沈錯也不理他反而問白瀟道「你不先走?」
白瀟大笑一聲「為什麼要走!沈錯你是好漢子我就是孬種嗎?今天好風好雨又有小賊可揍不也是人生快事麼!」
沈錯微笑著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