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嬌 正文 第十五章 一座座銀山(上)
    船艙裡本就窄的緊小雷這樣一跳碰翻了桌兒打爛了盞兒推倒了瓶兒淋潮了衫兒。尚真真雖是極好的脾氣然看著相公子直對小雷使眼色就曉得必是自家使女搗亂自覺臉上無光待使女們收拾乾淨板著臉問管點心茶水的翠墨道:「這是誰動的手腳?」

    翠墨低頭無語。真真極少生氣這一回黑著臉說話卻是惱的緊了。一時艙裡無人敢搭話只有雷少爺咕咚咕咚大口喫茶的聲音。

    小梅不肯連累別人站出來道:「小姐是婢子做的。」

    真真怒道:「你學了幾年規矩都是白學了?還不快與馬公子陪不是。」

    小梅小聲道:「婢子是不伏氣雷少爺罵人家大腳婆娘。」一邊說一邊把兩隻腳悄悄朝裙子裡縮。其實尚家上上下下只有真真姐妹兩個是纏了腳的人人都不拿大腳當一回事。只有小梅跟著真真幾年眼見的尚家姐妹合王家姐妹都是小腳美人所以深以大腳為憾最聽不得人家說她大腳。

    雷少爺到此時方才明白這十來日總是被捉弄原是那回無意之間說小梅是大腳他哭笑不得站起來沖小梅做揖道:「小梅姑娘原是我錯了與你陪個不是下回莫捉弄我呀。」

    真真極是過意不去站起來回禮道:「當不起當不起。小梅你還不與馬公子陪不是?」

    雷少爺從來眼睛生在頭頂上在小丫頭們跟前都是冷冰冰一張黑裡俏的俊臉只有在真真跟前說話才帶笑。

    這一回合小梅陪不是其實倒不是真真面子大原是為的真真這邊的點心飯食都極中他意。一連數次送來的宵夜點心都吃小姑娘們做了手腳偏他一個男人家又不好意思為了吃食在真真跟前說丫頭們惡作劇好容易叫真真撞見一回。為著將來能吃好地喝好的自然要給小姑娘們台階下。

    他這般大方。倒襯的小梅小氣了小梅知錯就改忙紅著臉跪下道:「原是婢子有錯在先不該說馬公子是猴兒。馬公子是婢子錯了。」

    雷少爺到底是個大孩子。想到舊恨冷冷地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可不是個小猴兒。相京生悶笑不已小雷越的惱了惡狠狠地瞪他。

    真真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小梅說來說去原是你的錯你自家說怎麼辦?」小梅仗著小姐一向寵她。低著頭道:「婢子做錯了事小姐罰什麼都使得?」

    真真雖然疼她。卻不想叫她被自己慣壞了將來嫁到婆家去也是這般無法無天。誤她終身。真真想了想。道:「也罷我只把你交給馬少爺。自今日起你就服侍他去哪一日馬公子說你好了你再回來。」

    雷少爺本不肯要還不曾開口相京生已是按著他的胳膊笑道:「這個主意極好翠依去替小梅收拾鋪蓋就搬到咱們船上去。」

    幾個翠心裡都是把相公子當姑爺看的姐妹情誼雖然深到底小姐的姻緣還要重些兒拉著不情不願地小梅出去不曉得說了什麼話小梅歡歡喜喜取了鋪蓋真個過那邊去了。

    兩位公子吃過晚飯出來因船泊在江岸邊下船閒走。

    小雷就抱怨道:「相大哥瑞芬姐姐為何要給丫頭給我使?須知男女授受不親呢你為何攔著不許我說話。」

    相京生笑道:「那個小梅與別個不同合你瑞芬姐姐最是投緣。所以不肯慣著她對她比別個還要嚴些。她到咱們船上正經說她幾句就叫她回去交差罷。」

    小雷想了一想得意起來笑道:「莫不是相大哥有悄悄話要捎把瑞芬姐姐?為著相大哥也要多留她住些日子。」

    相京生原是想背著人問小梅她家小姐近來心事如何吃小雷說破只是傻笑。

    且說小梅搬到馬家船上一船的男子裡頭突然冒出一個小娘子來好似豬圈裡搬進一盆嫩蘭花誰不讓著她三分?小雷的伴當大鐵頭合小斧頭最是春風得意鞍前馬後極是盡心把小梅放在心尖兒上供著自家公子倒退了一射之地了。小梅為著相公了將來能做自家姑爺也自忍耐拼著日日受馬少爺的冷眼也要在相公子身邊多呆些時日好回去在小姐跟前有話誇相公子。

    且把尚真真這頭略放一放請各位看官與我同去松江府。

    話說王慕菲在閣樓上苦等數日終於候得隔壁賈員外家開爐得銀母。

    賈員外大喜因院子裡有幾株桃樹就在院中鋪下紅地氈設宴賞花到了晚間掛出數十盞琉璃燈籠合陳公子、鬍子黑並幾個面生的朋友在一處吃酒歌之舞之直到四更。

    王慕菲生怕看漏了合姚滴珠兩個交替著守了半夜。正在不耐煩之際一個肥頭大耳屠夫樣的人站出來道:「賈兄不是我信不過你。我出了二千兩銀子與你煉銀母你說極少也能出二萬兩不如就當場試試何如?」

    眾人哄然拍手叫妙就是王慕菲也覺得原當這般當面試一試才好連忙推合衣倒在地下睡著的滴珠起來看。

    那賈員外鬆開摟在懷裡的美姬笑道:「道長想必早將各位的銀母都分好了就把吳兄地那分取出來試試。」

    立時叫人抬出兩個大火盆又取出兩口大鍋隨手叫在院子一角的煤堆裡鏟了半鍋煤頓在那裡。少時玉冠道人笑嘻嘻捧出一個盤子來裡頭數只小木匣捧到各人前跟請他們自取又叫那位吳兄自家撒了兩把銀母到鍋裡。

    過得一會鍋裡吱吱叫起來。玉冠道人叫取只大筐來。把鍋裡的煤塊都倒在筐裡取兩桶井水一澆就是銀子。那姓吳地快活的說不出話來。左一鍋右一鍋煮了十多鍋銀子出來賈員外叫人取大稱來稱過。差不多也有四五千兩。

    那姓吳地笑道:「盒中銀母才用去淺淺一層賈兄怎麼會有這許多銀子?」賈員外笑道:「這個銀母雖然隨他什麼東西扔一把燒燒都能燒出銀子來然銀子地成色也有高有低。我用這些煤塊原是道長用藥煉過的能加倍出銀子。因上一爐銀母不曾煉成。一直丟在那裡。卻是便宜你了。」

    那姓吳地笑道:「有了這些銀子再煉幾爐又有何難?賈兄我那二千兩原是借地娘子日夜吵鬧不休還想請賈兄成全讓我就在此處把銀母都用完有這樣白花花的銀子抬回家去也叫我娘子曉得我吳老二地本事!」

    賈員外笑道:「好朋友原有通財之誼你借錢助我。我自當使你在嫂夫人跟前揚眉吐氣。」吩咐管家又抬出兩個火盆兩口鍋來。

    一時之間吱吱之聲不絕於耳。待那位姓吳的燒完了自家的銀母銀子已是堆的合小山一般在燈下閃花眾人的眼睛。

    王慕菲緊緊按著窗欞。喃喃道:「原來真有這樣地奇術我只當是騙人的。原來居然是真的。」

    姚滴珠大氣都不曾喘一口。心裡的小算盤劈里啪啦算個不停:這一堆銀子足有三四萬兩。本錢只得兩千兩。無論如何也要去合那姓賈的說說。叫他替我煉些銀母出來。

    那邊院中哪裡曉得有人偷看姓吳的問賈員外借了數輛車把所有銀子都搬了去。還有兩個人迫不及待要家去試燒也辭了去。只有鬍子墨合陳公子兩個還在。那陳公子原本就是個貪財的人因賈員外說他那堆煤是加了藥煉過的能加倍出銀子存心要佔他便宜非要在他家煉銀子。

    那賈員外笑呵呵依了他煉到天明把牆邊的煤堆盡數煉完院當中堆了半人多高地一座銀山也不曉得有多少看著極是喜人。

    陳公子看看盒中銀母只用得一半心裡貪念愈重因道:「賈大哥這許多銀子我一時也不好搬家去還想請賈大哥合道長說說再煉一爐如何?」

    賈員外不肯道:「煉銀母也不是只有銀子就使得還要數十味奇珍異物還要天時地利人合。不是單說煉得就煉得的。我上一爐銀母就是煉壞了。不然為何要問你借銀子。如今借你的已是十倍還把你了。」

    陳公子再三央求賈員外只是不肯。那鬍子墨吃了半夜酒本是伏在桌上睡叫他兩個吵醒笑道:「我曉得賈員外地心思這煉銀母雖然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卻是極難煉成地是也不不是?」

    賈員外點頭道:「不錯世上多有說煉銀母地是騙子此言非虛。一來此術得真傳的極少二來還得一個八字合地人護爐輕易不得成功若得成功實是一本萬利。我雖然天生八字極好然一年也只護得二三爐今年已是護得三爐銀母出爐還有一爐壞了呢。若是再得一爐壞了那些藥引還罷了我白賠著護二十七日爐還叫陳世兄白喜一場丟了數萬銀子何苦。依著我說這些銀子很夠陳世兄使一陣子不如明年我再煉銀母陳兄再來助我些銀子如何?」

    陳公子卻是聽出了些門道笑道:「賈員外想是嫌少?其實在下有錢的親戚不少銀子也還有些兒我拉他們一同來財銀子多銀母自然就多賈員外你多分些銀母去也不吃虧如何?」

    鬍子墨夾在裡頭也勸他。那賈員外被勸的心動咬著牙道:「陳世兄說的也有道理。再煉也使得只要陳兄手中銀母先歸我。我把所有這些銀母去合一位高人換些好藥引來必能成功。只怕陳世兄捨不得。」

    鬍子墨道:「有什麼不肯的他不愛錢為何要煉銀母?現成的銀母把他換些藥引回來還是他賺呢。陳公子那些銀母把他。就這裡一堆銀山可煉多少銀母!」

    陳公子本就是個極貪的人真個把銀母交還。賈員外取在手裡。連自家那一盒都並在一處請已經歇息的玉冠道人說來。說了許多好話。

    那玉冠道人就在院中擺了祭桌舉著桃木劍跳了好一會對著西方燒了三張黃紙又靜靜地站了一會方道:「我師兄說若是事成。他分四成我分二成那四分你們自去分。」

    賈員外算了算捨不得猶豫道:「我們兩個只分四成卻是不賺呢。」

    鬍子墨笑道:「多尋幾個人來湊銀子就是。就是在下也有二百兩銀子想個小財呢。」

    陳公子眼前一亮笑道:「捨親中很有幾個有錢的我去尋他們說。到時候銀母少分他們些。他們也是賺的咱們不就不虧了麼。」

    那賈員外吃鬍子墨使出吃奶地力氣哄著才肯了。那個道士就點了一柱香。才燒得一會。牆上跳過一個少年道士來看樣子比那玉冠道人還年輕些。玉冠道人卻侍他甚恭。

    賈員外更不必說。跪下來磕了三個頭央求良久那少年道士自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來。伸出四根指頭比了一比。又瞪了玉冠道人一眼跳上牆走了。

    賈員外得了藥引緊緊揣在懷裡。因天已亮透就叫管家們把銀子都搬回房裡過稱。陳公子帶著鬍子墨自去了。

    王慕菲眼睜睜的看著銀山搬走喘氣道:「那個鬍子墨原來真沒安地好心。我去尋賈員外說話。」

    姚滴珠打著呵欠道:「咱們先睡一會罷他要開爐也還要幾日。想來賈員外也是要睡的此時去尋他哪裡尋得著。」

    王慕菲想想也是依她同睡。他二人到床上哪裡睡得到略躺了躺就起來。王慕菲先道:「我想起來柳員外家有個文會我要去。」

    姚滴珠也道:「我後娘今日要做新衣裳叫我幫她挑料子呢。」

    兩個人各懷心思分坐轎子出門。王慕菲叫轎夫悄悄隨著姚滴珠看姚滴珠真個回娘家去了他火到錢鋪子取了他那三千兩銀又把現住的宅院的房契尋了個大當鋪當了一千兩銀合起來四千兩銀雇了一輛大車送到賈家。

    賈員外看見銀少搖頭道:「王舉人你我緊鄰自當一起財只是這四千兩實是少了些。」

    王慕菲笑道:「這是我的私房你只悄悄兒收下將來煉了銀母悄悄把我就是。我爹爹那裡還有一二萬之數我兩個妹子處也有幾萬……」

    賈員外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都傳開了人人來找我我是應好還是不應好。若是都應了一日一爐也不夠呢。這樣罷王舉人你家有多少銀子盡數與我別人家地我不助他。」

    王慕菲已是叫那座銀山閃的昏了頭哪及細想賈員外這話合他偷聽的為何大不相同。

    忙忙的跑家要合王老太爺說。誰知王老太爺因昨夜隔壁喧嘩搭著梯子爬在牆頭看了一夜正在房裡搬箱子撿金銀呢。

    王老太爺看見兒子進來忙道:「你自賈家來?他怎麼說?」

    王慕菲喘著氣道:「他說使得咱們瞞著姚家賤人把銀子的抬了去就是。」

    老太爺道:「我這裡銀子雖然有些還有好些值錢之物。」

    王慕菲已是走過一回當鋪當機立斷道:「噹!」

    叫管家去雇了幾輛車把王老太爺攢了近十年的箱底都拉到一個大當鋪去當了厚厚一疊當票。王老太爺一輩子的積蓄換了白銀兩萬五千兩忙忙的送到賈家去。

    賈員外收了還寫了個收條與王老太爺道:「只得這點銀子我怕人多混忘了與你個收條記著這些能換半合銀母回頭拿收條換銀母。」

    王老太爺把這張收條小心折好收進懷裡合兒子滿懷希望家去不提。

    且說姚滴珠到娘家去打個轉就要出門馬三娘看她一夜不曾睡的樣子問她:「可是家中有事?合我說說罷。」

    姚滴珠搖頭道:「無事只是想小兄弟想地緊所以家來看看他們。如今是我管家倒不好在外頭耍我家去呢。」

    馬三娘因滴珠有些古怪她是明白人不肯管閒事就笑道:「你去罷無事常家來走走。」叫人送滴珠出來。

    姚滴珠出來又到莫家巷說要在嬸母處歇半日打轎子家去。其實她自前門進就自後門出悄悄兒走到她存金珠的鋪子把金珠寶石等物取出自去尋了個銀樓換了兩萬多兩銀子連馬三娘與她的三萬兩一起暫寄在錢莊裡隨在街頭雇了頂小轎坐到自家隔壁叫轎夫把轎子抬進賈家。

    賈員外認得她是王舉人娘子極是敬她聽說她有銀子要煉銀母笑道:「好說好說舉人娘子原是天上地仙女休說要把銀子與在下煉銀母就是不把銀子這銀母也也當送一兩合與你耍耍。」請舉人娘子同坐香車到錢莊驗過了銀子也照樣寫了個收據把她。

    姚滴珠到此時有些後悔不該花錢在蘇州買房子又不該把從前存銀子的折子都藏在蘇州不然她地銀子不是又要多出幾十萬來?那賈員外甚是體貼曉得她是背著王舉人行事與她另雇了轎子送她家去臨走時吩咐她道:「原是背…背…背著舉人行…行…行事收條千萬收好。」

    姚滴珠因賈員外被她迷地說話都結巴了一路上都覺得好笑。不覺將到家門卻看見陳公子騎著高頭大馬又送銀子到賈家去心裡惱道:這個賈員外實是個濫好人姓陳的這樣頭頂上長瘡腳底腳流膿地壞人合他相與做什麼?他家撐死了不過有萬金的家事此番煉銀母能煉得多少?氣鼓鼓想著將來得了銀子要如何替相公買官待王慕菲當了大官必要狠狠收拾他姓陳的一家。

    舉人娘子到家王慕菲接著頭一句就道:「滴珠隔壁賈員外今日來問我若有銀子與他煉些銀母卻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我說要等你回來商議呢。」今天那個卡卡卡啊寫的可能不夠細可是腦子不夠用了我先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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