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嬌 第一卷 盛夏 第三十三章 青娥的婚事(上)
    前宅燈火通明廳裡王家和李家的管家們如走馬燈般進進出出。偏二門又上了鎖王老太爺和王老夫人在二門邊不得出來急不可耐轉了半日王老夫人洩氣抱怨道:「這哪裡是兒子呢分明是防賊!」

    王老太爺身上兩件青夏布的衫褲都能擰得出水來因道:「找真真來開門罷。」一陣風般敲門媳婦子開門接了進去到臥室喚真真:「二小姐老太爺方才在二門轉了好一會想是來討鑰匙。」

    真真趕著繫了條裙子隨手把頭挽起就要扶著小梅出來行禮。春杏拉住小姐低聲笑道:「多擦點兒粉才是病著的樣子呢。」

    真真苦笑:「一家人本當坦誠相待。偏要這般裝腔作勢。」雖然歎息到底依著春杏擦了粉才出來。

    看著媳婦臉色蒼白站都站不穩的樣子還要掙扎著行禮王老爹也當她是真病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把二門鑰匙與我我和你娘出去瞧瞧。」

    真真故意妝作驚訝瞪大了眼睛問:「媳婦並不知二門上鎖」忙忙的喚春杏道:「你去瞧瞧。」

    春杏出去打了個轉回來笑道:「果真是從外邊反鎖的偏管家們都在前邊忙。婢子叫了好半日也無人來開呢。」

    真真皺眉道:「使個人等在二門邊喊人問外邊人討鑰匙。」笑對公公婆婆道:「這樣熱天爹娘先回房歇息罷待討得了鑰匙就使他送到爹娘處何如?」

    王老太爺無法只得和老伴回去等到三更才有人來隔著窗子回:「前邊都散了老爺說請老太爺和老夫人先睡罷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是夜王老太爺翻來覆去睡不著推醒老伴道:「這麼些年來一家大小事體都是我做主如今兒子大了自有主張我們兩個倒成了老厭物了。」

    老夫人道:「胡說哪能樣樣都由著兒子做主。」

    王老太爺歎息道:「兒子是舉人走到哪裡都有人巴結他說一句抵得我們說十句哪裡有我們說話處。罷罷從今往後咱們睜隻眼閉只眼罷了。」

    老夫人心裡不肯卻不敢違背老伴的意思翻過身不一會又睡去只有王老太爺一夜無眠到天明披了件汗衫在院子裡打轉。

    早飯過後舉人老爺召集所有管家使女連素娥帶來的幾個人喚了去。素娥一覺醒來無人在側喊了幾聲又無人應只得自己起來趿著鞋出來問趁早涼在院子裡繡花的妹子:「人都哪裡去了?」

    青娥笑道:「哥哥有話說都喊到前邊廳裡去了。大姐你可是要洗臉水妹子去舀。」

    素娥冷笑道:「哪裡能叫舉人老爺的妹子與我舀洗臉水我一個寡婦當不起。」

    青娥叫姐姐這樣紮了一下心中委屈偏爹爹又在一邊哼哼她曉得又有爭吵低著頭出去尋嫂嫂了。

    因為真真一直妝病不肯和公婆打交道。所以王老太爺現如今頭一個看不順眼的就是大女兒正好趁著下人們不在作。老太爺清清嗓子道:「大清早起來就曉得欺負妹子還是叫後街柳媒婆來替你尋門親事罷。」

    素娥冷笑起來大聲道:「爹爹女兒都嫁過兩回老翁了這松江府哪裡再去尋第三個瞎了眼的老財主?」

    王老爹慢慢道:「雖說是再嫁由身放著爹娘都在還有個做舉人的兄弟你自家出頭挑撿又能挑到什麼好人家?還不是要爹爹為你操持?」

    素娥尖聲笑道:「我自有萬金的家事自作自吃就是不嫁人又如何?」突然喊起來:「元寶銀子死到哪裡去了?」一路喊著出去。

    王老夫人自正房裡伸出頭來喃喃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還是替她尋個夫主是正經。若把小的也教成這樣可怎麼處?」

    真真拿定了主意不做聲萬事任憑相公處置橫豎上上下下都是尚家的舊人都是向著她的倒不如學老子無為也省得公公婆婆處有口舌。是以早辰王慕菲叫她同去她只推肚子疼不肯去穿著中衣在後院吹涼風梳頭。房中諸人都不在只有小梅掐了一把茉莉花養在清水碗裡擱在樹蔭底下真真正愁無人替她插青娥紅著眼圈進來撲到嫂嫂懷裡哽咽道:「嫂嫂為什麼大姐總是和我過不去?」

    真真素來和她好聞言微笑著勸道:「親姐妹哪有不拌嘴的。我和我姐姐住在一處時也隔一日半日就要吵一回。」

    青娥翹著嘴道:「嫂嫂哄人鶯鶯姐待你有幾好?我就沒見你們吵過嘴。」

    真真想了想挽起衣袖露出肘上一道白痕笑道:「這是小時候和我姐姐搶點心吃姐姐推了我一把跌倒留下的。」

    青娥頓時就忘了自家受的委屈對著白痕輕輕吹了口氣小心問道:「還疼不疼?」

    真真笑道:「早就不疼了偶然想起來倒懷念小時候。雖然窮些一家三口每日親親熱熱聚在一處吃飯你為我省一口我為你省一口……」看青娥才展開的眉頭又絞在一處方才想起她家從來都是公公一言堂忙道:「你替我插兩枝花罷。」

    兩個對著鏡相互插了幾朵花說了些閒話真真又道:「妹妹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青娥的小臉霎時紅了羞答答點頭。

    真真笑道:「也差不多是議親的時候了妹子可有中意的人家?」

    青娥的頭都勾到胸口裡漲紅了臉微微搖頭。真真歎息良久方道:「論理有公公婆婆做主輪不到我做嫂子的操心。只是大姐……嫂嫂替你擔心若是由著公公婆婆卻是誤了你一生。若是你肯嫂嫂就替你去尋門好親事何如?」

    青娥只顧玩弄衣帶真真看她臉上紅霞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若不肯我樂得不管的。」

    青娥慌忙喊道:「嫂嫂管我。」喊罷羞得要死跺腳跑出去恰好和素娥擦肩而過把素娥撞了一下也不肯停下。

    素娥咬著牙罵道:「這小蹄子瘋魔了不成?早起就和我賭氣撞了人也不問一聲兒。」走到真真身邊坐下笑道:「這一大清早我兄弟把我房裡幾個人都喚去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姐姐都不曾洗臉卻是失禮了。」

    真真站起來問好又去房裡端來一碗溫茶笑道:「真不曉得阿菲在做什麼我是就著他那盆涼水洗的臉諾還好泡了一壺茶不然姐姐來了連口水都勿得吃。」

    素娥端著茶碗只是吹氣好半日才道:「昨日鬧到半夜如何?」

    真真笑道:「昨日他回來我早睡了今兒他走了我才起來。可是對不住姐姐還不曾問他。」

    素娥看著真真的眼睛似笑非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弟妹你何必在我跟前裝。我兄弟使的都是你家的舊人就是他不說你自然知道。」

    真真微笑道:「姐姐又何必和我裝姚小姐和你合夥本就走的極近你兄弟的幾個鋪子能賺多少別人不知你豈有不知的?這會子反到我跟前打聽消息倒是可笑了。」

    素娥怒極反笑把茶碗丟到地下冷笑道:「我的銀子我和誰合夥難不成還要兄弟管?」

    真真穩穩坐在凳上依舊微笑看著自己的手指甲道:「我們哪裡敢管就是知道也要推不知道的。若還有什麼要問的姐姐還是去問姚小姐的好也省傷了我們姑嫂兩個的和氣。」

    素娥原本打算要叫真真替她討合夥的銀子的誰料話說得急了些一向軟綿綿的弟媳婦竟然寸步不讓反把這事擋了回來。她心裡又氣又惱回到自己房裡又砸了兩隻茶碗也無人來收拾呆呆坐到日中元寶和銀子回來收拾秦家投來的幾個媳婦子只當夫人又是與老太爺合氣都圍過來奶奶長奶奶短勸她:「夫人老太爺也是為你好休要再惱。」

    素娥冷笑道:「這一家人都看我是眼中釘呢巴不得我死了或是尋個窮人嫁了離了他們才痛快。」

    幾個媳婦子並元寶都不敢則聲各自散開去舀洗臉水到廚房覓點心、燒水泡茶滿宅子只她們幾個忙的腳不沾地。

    卻說王慕菲興沖沖回家卻見真真腳下一隻碎茶碗小梅正在收拾忙問:「這是怎麼了?」

    真真搶在小梅前邊笑道:「是我不小心失手跌碎了的。你累不累?叫他們搬只籐床出來你在這樹蔭底下再睡一會罷?」

    春杏也不等姑爺點頭和房裡的小丫頭們搬床抱蓆子連真真的繡架都搬了出來在樹蔭底下鋪陳好王慕菲笑道:「也罷我就睡一會。姐夫訪得有一個夥計極是忠厚又會做生意約我明日去尋他說若是尋得他來就把所有鋪子都交把他管。真真你覺得如何?」

    真真笑道:「你我都是不會做生意的人若真能尋得這樣的人自然是好就是多與他幾兩銀子的工錢也罷了。」

    王慕菲笑道:「還要你說。還要尋十個夥計呢原來做生意這樣難法難怪我爹開一回鋪了賠一回。」

    真真只是抿嘴兒笑移到繡架前繡了半片蘭葉就聽王慕菲打著小呼嚕睡的極香甜。她站起來甩了甩手恰好春杏站在遊廊裡衝她招手。真真回到房裡春杏使了兩個小丫頭到後邊照看方笑道:「林大叔在前邊南屋裡等小姐說話呢。」

    真真忙到前邊林管家苦笑道:「方纔大姑奶奶帶著兩個使女硬闖出去了。」

    真真笑道:「待她回來再說罷。今兒姑爺早上召你們去都說了些什麼?」

    林管家道:「吩咐門上不許放人隨意出入前邊廳裡安排幾個人待客還有著意吩咐了廚房客人來上茶的規矩。」

    真真笑道:「照咱們家的舊例罷只是得減去七分依著那幾間鋪子一年也就三四千兩銀子可擱不住花的。」

    林管家點頭道:「老奴知道了只是還有一事。如今姑爺在家必要常請客吃酒請戲班子的只怕銀子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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