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停頓,趙興接著補充:「不群,自你走後,製造局一直在研究用數學方式測算火藥的威力,他們用精確的稱量計算出發射一斤彈丸的火藥份量,而後將每份火藥用棉紙包裹起來,一份火藥就是一個紙包,可以根據射距添加不同的藥包。在這種精確的度量下,我們的火炮兵、火槍兵會射擊的更精確、更快速。
除此之外,我們還對新式火藥進行了度量,目前我們手中已經發現了三種可以替代火藥的產品,一種是製造胰子(肥皂)的副產品我把它稱之為甘油。這種甘油用綠礬油(中國古代煉金術士用這名稱稱呼硫酸,但實際上在這裡趙興說的是硝酸)處理過,它會產生劇烈的爆炸。可惜這種爆炸我們還無法控制,似乎稍有震動,甚至在製作的時候,綠礬油滴入的速度過快,都會產生爆炸。我們為此已經損失了一百多名研究者,我的工坊也被炸毀了數次。
但此後,我們製作出溫度計而後,我們發現研製這種甘油的秘訣:控制溫度在3度之下,也就是平常的廣州秋季天氣溫度,在這種狀況下,甘油是穩定的。
隨後,我們又用綠礬油處理過棉花,發現這種棉花燃燒迅速,也能當作炸藥使用,而且極其穩定,硝煙很少。我們又發現,如果用甘油炸藥浸泡棉花,這種新式炸藥的爆炸更猛烈……
諸位,什麼是文明,這就是文明!我們不斷創造。我們不因循守舊,我們通過不斷創新,將那些蠻夷甩的遠遠地,並借助這種創造欺辱他們這種欺辱,是諸神賦予創造者天經地義的權力。
我們有權欺負那些不思進取的民族,並在生存競爭中淘汰它們,佔據他們地土地,享受他們的資源。這就是大宋!是大宋對南海天經地義的權力!現在的南洋,在我大宋面前就是熟透的果子。我們只要輕輕一伸手,就可享受他們的一切!天予不取,必受天罰!
到目前為止,黃大他們還沒有解決兩種的儲存與運輸問題,但他們的研究使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不光只有一種炸藥,能爆炸並產生巨大爆炸力的東西很多,它還有待於我們地發現我相信不久以後,他們總能找到解決辦法,或者是應用辦法。這種創造力必然賦予我們享有更大的權力!
目前來說。這兩種炸藥威力過大,普通的槍管與炮管無法承受它們的爆炸力。而我們正不斷研究新式槍管、炮管,現在廣南更新換代的頻率,必須多大宋官員更換小妾地頻率還快。等到研究產生了結果後,相信我們的火炮、火槍會威力更強,到那時……」
趙興的話嘎然而止。
他沒有介紹第三種炸藥。
源業平在趙興說話中,一直閃動目光,等趙興說話稍一停頓,他馬上說:「長門殿既然有這麼大的本領,何必再跟北海道的肅慎人糾纏呢?我們只需要在那裡建一座小城。架上四門小炮,而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整個北海道就成了我們地領地長門殿與公卿關係密切,我相信只需要長門殿開口,公卿們一定會同意的。」
現在地日本,關東武士團正與天皇為了權力爭奪激烈。趙興曾經用金錢買下了長門附近的土地,而後甚至驅逐了長門原來的領主,並侵吞了附近幾個領主的土地。當時日本天皇正在與強大的關東武士團苦鬥。無暇顧及趙興的擴張。此後。在動亂頻繁的日本,與世無爭的長門領反而是難得的平靜之地。公卿們一邊源源不斷地從長門獲得大量的宋國奢侈品。一邊享用長門交納的豐厚稅金,這讓他們對長門的富足垂涎欲滴同時,又再度默許了長門的擴張。
等到趙興在廣州站穩腳跟後,長門的宋商在趙興的強勢下,越來越挺直腰桿,此後,長門與日本國的地位陡然一變,日本的大名與領主不再想著從長門佔便宜,反而唯恐長門地宋商勢力找著由頭,幫助爭鬥中地某一方,如此一來,戰爭的天平就傾斜了。
源業平這幾年替趙興經營耽羅島地勢力,在耽羅島的基業穩固後,他也作為趙興的代理,時不時的回長門耀武揚威一番。隨著長門地位的變遷,如今他這個「被驅逐的人」重新列入源氏家譜,關東武士團正在竭力拉攏他,而公卿們也唯恐一向傾向宮廷的長門,因為有源業平這個變數而倒向關東武士團,所以在最近決定增加趙興的封領,源業平這次就是帶著天皇詔書跑回來的。
這時候,日本國上下正處在「群體性大宋仰慕癲狂症」中,他們對於本國國民擔任宋朝官員,不僅沒有牴觸,反而覺得這是天朝上國賞賜的莫耀,源業平藉著他那不入流的推官身份,進入日本後也成了日本的時尚代表、公卿們追逐的偶像。而日本國上下,對於趙興這位有著日本官銜的宋人,竟然能夠做到「天朝」三品官員,全國上下無論百姓公卿感覺到這是一種天朝恩賜,為了不讓趙興在日本的官銜相比宋國顯得不入流,公卿們特地贈送給趙興一個「征夷大將軍」銜貌似正常的歷史中,南宋時期也有一名日本人在宋朝做了個不入流的小官,日本國立即給他奉上「征夷大將軍」的名譽官銜。這個日本人死後,其家屬還哭著喊著要求葬在「天朝」(其墓至今猶存)。
因為有這種身份,源業平剛才的勸告也帶有不同尋常的意味。他帶著日本天皇的封賞而來,也知道趙興對此不以為然,所以也沒鄭重要求趙興拜領倭國官銜,但他慫恿趙興開口,要求天皇封賞北方的冰封之島。這也意味著:只要趙興願意為北方那片貧瘠的土地交納象徵意義上地賦稅,日本朝廷上下是求之不得的。
趙興也是個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的主兒,在他的記憶中,北海道一直是日本人不太關注的領土,到了明代前,哥薩克移民遷移到北海道,日本人稱其為「蝦夷」,默認了那群哥薩克對北方土地的擁有權。
這時候,如果他出面要求對北海道的領主權。並願意象徵性的交納一定性的賦稅,估計日本宮廷一定心中竊喜連那片冰封土地也能收上賦稅,他們怎麼不肯。
「土地,我對土地地渴求從無止境,哪怕是片冰封大陸就按你的意思。向天皇要求封賞北方領土……」趙興眨巴眨巴眼,心裡盤算了一番,又補充說:「那片領土冬天連大海都結冰,港口根本不能使用,只有夏天可以做一個臨時的歇腳之地。所以賦稅不能定的過高,我願意支付大約百貫左右只有這個數字我能接受。」據趙興所知。北海道可是一個大型的漁場,在冷水裡,海洋生物生長緩慢,魚肉格外鮮嫩,而北海道取之不盡地冰,恰好是這個缺乏保鮮技術的古代最需要的。況且,那些滯留廣州的白人水手對捕鯨加工非常在行,有了他們帶領,趙興相信佔據那片土地。一定不會虧本。
既然捕鯨本來就是個極其賺錢的行業,為什麼到了趙興手裡,做不到淌金流銀?
源業平苦著臉答應著,半晌,他又小心地試探說:「大人,這事你不著急吧?……我好不容易回到大宋,正好想享受一下,如果大人不急,我明年開春再回去。」
趙興輕輕點頭許可。又轉過身去吩咐陳不群:「你帶著那些朝貢藩王北上的時候。一定壓著路程走,爭取在天寧節後抵達揚州。而後再慢慢北上。」
陳不群回答:「老師,你地意思我明白,可我有點擔心,我帶來的那些酋長,頂多是海外一個部落之王,讓他們冒名國王朝貢,這事……」
趙興咧咧嘴,無聲的笑了。
在製造假國王朝貢這件事上,趙興無論怎麼算,頂多也就是一個零售商。趙興還記得他在現實世界曾聽到的一段傳說:傳說鄭和曾引領馬爾代夫國王,慕名朝貢。結果「鄭和下西洋六百週年慶典」的時候,馬爾代夫人面對央視邀請卻回答,在他們本國自己記述的歷史上,國王從來沒有離開本國的記錄……
歷史就是這樣,如果細細查究,那些朝貢使者十九**都是來騙錢的,陳不群不知道,他心裡擔心,但趙興卻一點不慌。\
這是一件全體官員參與造假的事情,沒有人敢把真想說出去,趙興笑著安慰:「無妨,廣州舌人行會派出專人陪伴那些人上京,你只管在揚州把這些人卸下去,其他地事與你無關當然,也與我無關。
這就是一場表演,譬如禁軍表演的戲劇歌舞,沒有人會追究他們的真實身份,陛下不希望人追究,百官也不希望人追究,咱們最多只是提供了旅行工具而已。」
帥范在一旁插嘴:「隋代的時候有這樣的例子,說是來朝貢的使者所有的開銷都由朝廷負責,為了顯示天朝的富足,他們進飯館吃飯都不花錢,由官府付款。為了顯示天朝富足,他們還用彩綢紮在樹上,讓整個城市顯得五彩燦爛。
每常讀歷史,讀到這裡我都在想,這些錢花在外人身上,何不如花在自己百姓身上,為什麼他們對外人總顯得那麼親切?沒想到,你我今日也要幫忙演這麼一出鬧劇。」
趙興苦笑了一下,答:「在這之前,我已經將朝貢騙局在私信裡對端王說了,期望他能上達天聽可朝廷沒人在意他們是真是假,他們只需要一場萬國來朝,現在我也想通了,這就是一場表演,參與者都是戲子,他們只是扮演國王角色而已,何必當真戲子演出,怎能不付費,所以朝廷賞賜。也是應當!我已經要求每位使者只攜帶一件國禮上京,但願朝廷也給他們回賜一件國禮,如此,想必朝廷花費不大,不至於勞民傷財……」
帥范歎著氣:「說起來,我們都是這件事的推波助瀾者,如果我們不攻滅大理,壓服南洋,朝廷也不會動這個心思……」
趙興啞聲笑了。
帥范這是錯誤地估計了小皇帝地性格。
小皇帝一直處於高太后的壓迫下。高太后突然過世,恰好小皇帝又處於青春逆反期,他急於證明自己地本領,急於想使自己超越父皇宋神宗,所以即使沒有趙興在南洋做手腳。西夏的屈服也會使小皇帝大張旗鼓的慶祝,以向國民證明自己的功績真實的歷史上,小皇帝就是這麼做的!
與此同時,章等新黨人員他們也需要這場戲,他們需要向國民以及天下的士子證明:他們的政策是對的!按照他們地政策行事。迎來了「萬國來朝」的盛大場面。
而章與小皇帝的隔閡,也他迫使需要這麼一場慶典。來討好小皇帝,來證明自己的本事……
這就是趙興所說的:這是場全民參與地造假行為。身在局中的每個人都是清醒的,他們都知道自己在表演,所以沒有人去追求真實,事後,他們還會把真相重重掩蓋起來,以營造虛假的盛世景象。
這個「盛世」比正常的歷史早來了一年。
光明塔聚會後,陳不群接著派遣先遣隊抵達長江,開始清理航道。控制長江航道船舶數量,以便騰出航道迎接貢使。在朝廷大臣緊張地期待中,天寧節姍姍來遲。
大臣們立刻迫不及待地宣佈「普天同慶」,同日,廣南海軍先遣團隊在樞密院許可下,開始封閉長江河道,只准船隻貼著右側江邊緩緩行駛,而自江心至左岸的大片區域都空了出來,早就期待這一天地揚州百姓穿著盛裝來到沿江的岸邊。觀看萬國來朝的盛大慶典。
正午時分。隨著幾聲號炮的響聲,天際邊首先出現了幾根巨大的桅桿。接著,廣南海軍第一艦隊的旗艦鎮遠號出現在江
沿岸的百姓發出一聲歡呼,但緊接著,他們的歡呼聲含在了喉嚨裡,出現了一片壓抑的驚愕聲。
鎮遠號地桅桿冒出江心後,並沒有停頓。緊接著,不停的有桅桿出現在天際,這些艦船都是與鎮遠號同一級別的千料(五百噸)炮船,特地為這次慶典刷成紅色的船帆吃滿了風力,它們龐大的身軀在風帆的吹動下,傲慢的一艘接一艘行駛在江心。
尾隨它們出現的是六百料(三百噸)左右的補給船、兩百料(百噸)左右地快帆船、五十噸左右地縱火船……眨眼之間,如同森林般茂密的桅桿佈滿了江心。這支龐大地艦隊排列著整齊的隊形,所有的船上掛滿了彩旗,它們像一堵移動的鐵牆,或者像一座陡然壓下的泰山,呈現給大家的是鐵與火的力量的。
在這樣龐大的武裝力量前,沿江觀看的百姓說不出一個感歎的詞,只感覺氣氛凝重的令人雙腿發軟。
在這支艦隊面前,迎候的官員也說不出話來,他們張嘴結舌,冷汗直流的看著艦隊衝他們壓來。
官員們正在驚愕間,鎮遠號又升起了一連串五色旗,緊接著,號角長鳴,戰船的舷側推來了無數小窗戶,窗裡依次探出了無數圓圓的金屬管。剎那間,這些金屬管依次噴出一股白煙,稍後,江中才傳來隆隆的炮聲……
這次艦隊鳴放的是空彈,這種鳴放巨響的動作,揚州官員以前也見識過,比如禁軍在進行節目表演的時候,就喜歡鳴放霹靂火球以烘托現場的氣氛。但巨炮給人的壓迫感遠比霹靂火球強大。它那隆隆的吼聲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烈火與硝煙更帶給人無盡的恐懼,以至於巨炮響過許久,揚州官員才喘過氣來,一名官員強笑著調侃:「原來廣南的霹靂火球是用管子釋放的,這聲響倒是比扔在地下的要響亮。」
說話間,巨艦鎮遠號轉舵了。
黑火藥能弄出巨大的硝煙,鳴放禮炮後,鎮遠號龐大的身軀都籠罩在硝煙中,隨著它的轉舵,先是尖尖的撞角穿出濃霧,接著,它那龐大的身軀一點一點的從硝煙中顯露出來,像一頭從地獄深淵裡鑽出的惡魔,撲向揚州碼頭。
離的遠了,揚州官員只覺得廣南戰船線條流暢,身軀龐大,但戰船駛進碼頭,官員們才真正體會到這艘戰艦的身軀有多龐大,他們站在岸邊,仰望著船甲板,只覺得那船甲板高不可攀,許多人抬頭過高,以至於跌落了烏紗帽。
鎮遠號放下懸梯,此刻,江心駛過的艦船依舊依次鳴放著禮炮,整個江面都籠罩在濃濃的硝煙中,天地間充斥著隆隆的雷響,禮部主持迎接的理藩院官員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迎向了懸梯,船上,順著懸梯爬下來一個廣南水兵,這水兵給理藩院官員的第一印象是:妖,非常妖。
那水兵穿著一身白,唯有袖口領口鑲嵌著幾道紅色裝飾,胸前掛滿了亮閃閃的小鐵片,陽光下一晃一晃。他頭上戴的帽子也非常怪,似乎一不小心把誰家的鍋扣到了頭上,那口鐵鍋刷成了紅色,鍋帽中央還有一束白纓。
最離譜的是,他還戴著一雙白手套,臉上還配著一副紫色墨鏡。
那個人腳踩到地上,開始整理服裝,理藩院官員低聲沖旁邊的人說:「常聽說廣南服妖軍穿著如何怪異,如今一看,果然是妖。比我想像的還妖!」
果然,那名水兵整理好軍裝後,以正步姿態跑向理藩院官員,自報「妖」家門:「廣南妖軍第一旅、第四營、第十三都、廣南經略司海軍第五將、效用大將佘正楠,奉命護送南洋諸藩國朝貢使抵達,請問,哪位大人是禮部宣慰使、衣褲使?」
為首的禮部官員昂然出列,笑嘻嘻的答:「本官、某某……在此迎候。」
稍停,他又壓低嗓門,警告性的勸解說:「佘大將,此乃朝廷慶典,你身為朝廷官員,為什麼不穿著朝廷官服,卻要穿這身妖服這未免太妖異了!」
佘正楠眨巴眨巴眼,好奇的問:「大人,這就是我的官服呀,怎麼,這身官服不好嗎?」
理藩院官員還想解釋,旁邊一人用腳一踩他,附耳低聲說:「傳聞,廣南大將營裡面的人都是廣西、廣東的夷人,這些夷人本來就是化外之民,他們穿什麼都不為怪?大人,此人姓佘……廣南那頭老虎可是人稱惹不得。」
理藩院官員馬上醒悟過來,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頻頻點頭:「不錯不錯,這服裝真是妖艷……嗯,那些外藩使者都在何處?怎麼還不見他們下來?」